“你这个时候要去青丘？”
阳关内，剑宗老宗主望着叶无忧，随后继而开口。
“阳关之外是北原，北原的深处是北落野，而青丘只是北原一隅而已，叶无忧，你懂其中意思么？”
老宗主的话语说的很明白。
北原，是妖族的地界。
现如今妖族攻袭不断，大炎光是据守阳关就艰难万分，谈何青丘？
“可老宗主觉得，依照如今的局势，这座阳关还能坚守多久？”叶无忧问道。
老者没有回答这个问题，继而反问道。
“那依你之见呢？”
叶无忧笑了，他很不解的道。
“老宗主，这你可问错人了，我不懂兵事，也不知如何规划，我乱说话是会害死人的，而我有这个想法，也只是因为我这个人，比较听劝。”
“听劝？”老宗主有些疑惑。
你小子还听劝？我怎么不觉得？
你要真听劝就不会在这里跟我执拗半天了。
“青丘是我师父说的。”叶无忧答道。
感情是这个听劝啊……
老宗主沉默。
不知道是因为叶无忧的话语，还是因为那‘陆青山’。
先前的事情，叶无忧与老宗主简短的述说了一遍。
而眼下的处境，也是个很简单的问题。
三日前，叶无忧回到了阳关。
也正是那一日开始，阳关之内，不再出现死而复生之人。
或者说，大炎境内，不再有死而复生之人出现。
生者与死者的纠缠，在这一刻，终于是化解消散。
这也让不少人心中松了一口气。
可事情并未完结。
死而复生的人不再出现，但那群死去的妖，却是始终不见减少。
并且，一日又一日的，不断增多。
正映照了叶无忧先前的猜测，以及陆青山所说的话语。
操控妖族和操控死者的并非是同一个存在。
除此之外，二者之间的差距甚至比想象中的还大。
妖族的数量太多了。
三日来，叶无忧亲眼见到了两次妖族的攻袭。
那些没有神智的妖族如同提线木偶一般，即便身躯被打烂，也能静静等待时间恢复，每一次都是不同的妖族。
最危急之时，已经跃至城墙外，将这最后的阵法屏障撕裂了一个口子。
这不是如何坚守的事情了。
“可惜了，那老道士究竟去了何处，如今仍旧不见踪影。”剑宗宗主叹息。
叶无忧目光平静。
陆青山告诉了他一切。
或者说，是叶无忧用天衍知晓了全部。
他知道那使得洛河再度流淌的幕后之人是谁，但他终究没有开口。
并非是给道门保留脸面，只是因为如今的大炎，人心惶惶。
而道门与剑宗则是大炎无数修行者心间的两座高峰。
若是再听闻道门做出这等事，怕是不少人心中都要生起异念。
“老宗主，千百年来，这片土地上死去的人或妖无穷无尽，但人力终有尽时。”
【好好好，人力终有尽时，人是有极限的，你早早领悟了这一点，所以你不做人了……】
别叫。
剑宗宗主微微皱眉。
他自然知晓这其中道理。
这场战争开始的初期，他甚至亲自率军出关迎战妖族，只是后续的几次落败，让他再无争胜之心。
还要坚守么？
守到什么时候？
老者的神色终于严肃起来，如同他先前不过是一个寻常长辈，但这一刻，他是大炎整个联军的统率。
“我不会再劝你……但这一次，你不必再独行。”
叶无忧先是一愣，随即发问道。
“那阳关？”
“阳关么，老夫没那么愚蠢，这些时日以来也做了些准备，毕竟这不过是早晚会破的一座关隘。”
老宗主默默摇头。
敌人不同，想法也不同。
以往觉得妖族只是想要侵袭大炎，自然是想着如何坚守。
但如今的‘妖族’，似乎根本不是这个意图。
它们只管杀戮而已。
“何必在与那些死人费劲？不如直接毁了阳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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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影踏空而行。
男子话音淡淡响起，带着解释。
“北原的尽头无人知晓，只是古籍有过记载，说最早有人类踏足过北原深处，见到的却是一片冰川，中间隔着广阔海洋，即便是六境天权，也无法穿过那片区域。”
“而我们去的青丘，据说最边境也能见到那雪山。”
“而且青丘据说有一颗苦情树，能够让有情人转世续缘，在以前还是很灵的，不过嘛，据白露说，那棵树已经枯死了。”
“噢噢，青丘，青丘是白白白露的家么？”有磕磕巴巴的话音传来。
“是的，我说过，终有一日要帮她回家。”叶无忧回到。
“白露是谁？”
有女子疑惑的声音，但无人回应。
叶无忧一边将这些事情记载下来，一边开口述说道。
“古籍中人们将北原称为世间的尽头，天涯海角，海角一词指的便是那片无尽的冰海，不过依我看，那冰海的后面还有陆地，只是无人发现罢了。”
“真，真的嘛？”有女子好奇问道。
“真的，世界是圆的，跨过那片冰洋，就能看到陆地。”叶无忧解释道。
有清冽的话音传来。
“叶无忧，你这少在这误人子弟了，我即便身在大玄，但也知道北原便是这世间的边界所在，世界怎么会是圆的，明明是方的。”
叶无忧愣了愣，然后很费解的转头，望向一旁。
“你怎么还在？”
一直跟在两人身后的洛清寒此刻一瞬间脸色僵硬，但下一刻眼中便湛出无尽怒火。
“叶无忧！你个畜生，我要杀了你！”
叶无忧缩了缩脑袋，始终与洛清寒之间隔着一个陆采薇的距离。
两人围着陆采薇不断绕行。
有话语声不断争吵，一左一右响起在陆采薇耳畔。
“喂喂喂，我也没喊你来啊，是你自己一直跟着的。”
“叶无忧你个贱人，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想什么？去青丘探寻所谓根源是假，欺瞒陆采薇是真！”洛清寒语气十足冰冷。
叶无忧一听，顿时怒道。
“你少血口喷人了，洛清寒你怎么好意思说这话的？你自己说与妖族交战，受了损伤需要修养，而且只要陆采薇照料你，这话是不是你说的？”
“是，是又如何……”洛清寒话音不知为何稍稍弱了几分。
叶无忧怒笑道。
“好啊，那当时我一回到阳关，你就直接活蹦乱跳了，哪有半点负伤的迹象，亏我还真的担心你，连千年宝药都拿出来了，结果呢，这算什么？是我治好了你的病么？”
“你你你……”洛清寒伸出手，指尖发颤的指着叶无忧。
“你什么你，难道真是我治好了你的伤？那你不得谢谢我。”叶无忧昂首挺胸。
洛清寒最终在陆采薇的目光注视下停了下来。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捂住不断拂起的胸口，眼中对叶无忧是刻骨的厌恶。
自从那一日叶无忧离去，那一幕两人之间发生的画面几乎让洛清寒崩溃。
但洛清寒何许人也？
这女人强的可怕，一边封禁妖族，一边脑海中还在研究如何让陆采薇看破迷惘，脱离苦海，并制定了一系列计划。
她经过研究，发觉叶无忧此人毫无真诚，对陆采薇的一切均是套路。
自己就输在了太真诚上。
假意负伤，便是计划其一。
计划其二，洛清寒不光要负伤，而且还要强撑着“伤病之躯”，站上城楼，在无尽风雪中只身面对妖族。
毕竟负伤是假，但活也要干。
计划其三……
没有其三了。
本想着叶无忧这番离去要些时间，没成想，这家伙不到半个月就回来了。
这让洛清寒的一切计划都成了泡沫与空想。
那一日，推门而入，端来汤药的，不是陆采薇。
而是一脸凝重的叶无忧。
这一幕让洛清寒当时就从床上直接跳了起来。
后来便是这般。
叶无忧要走，陆采薇跟着，她便也跟着。
洛清寒强行让自己平静下来，目光望着叶无忧，淡淡开口。
“叶无忧，别说废话，我不想听这些。”
“那你想听什么？”
“你带我们到关外来，难不成就这般毫无目的乱走？说是去青丘，可去青丘你又能做什么？叶无忧，你什么情况都不知晓就这般鲁莽，我若不跟着，你死了倒是无所谓，可你偏偏带着她。”
洛清寒神色认真，终于说出了心中的疑问。
叶无忧所行并非直线，相反，他这一路并不赶时间，似乎没有一个明确的目的地。
这让洛清寒很恼火。
叶无忧目光凝望了洛清寒几眼，似乎想到了什么，随后笑了笑，倒是认真回应道。
“我还真以为你满脑子只知与我作对……洛清寒，你憋了三天没骂我，现在心情舒畅了些没？”
洛清寒皱眉，冷言道。
“你当真无药可救，叶无忧，你若喜欢被我辱骂，我不介意好好的满足你。”
叶无忧嘴角扯了扯，随后摆了摆手，连忙道。
“大可不必，只是看你憋得难受，想让你冷静一些，我这些天带着你毫无目的乱走？洛清寒，你再好好想想。”
洛清寒微微一愣，随即眼中有着思索。
这几日，她真的是有些憋了一肚子火。
自从离开大玄后，洛清寒的心神就始终紧绷。
自那一场演武开始，与姬无夜的生死之战，之后遇到陆采薇，再与师尊产生争论，离开宗门，连续驾驶飞舟不眠不休数日……
再到阳关，镇压妖族，一人独坐城楼，至此，已经有着月余时光。
思绪有些混乱……
仔细想来，这几日是有些异常。
解释的话语从男子口中传出，声音轻缓平和。
“对于关外我确实一无所知，毕竟这么多年无人踏足，哪里有情报可言呢？”
“至于危险，洛清寒，我没你想的那么愚蠢，不指望说这一次就能探寻到一切，多走走不是坏事，而是谨慎，我如今踏寻关外的每一处记载，都是对于大炎极为珍贵的资料，况且确保身后没有危险再继续前行，有何不对？”
洛清寒觉得叶无忧有那么几分道理，但仍是不想肯定对方的话语。
因为如若是她，不会这般纠结。
既然明确了目的，那便直接前去即可。
眼眸之中闪过一丝淡淡的傲然，这是实力与境界带给她的自信。
步步为营哪有万军取首来的痛快。
“那现在既然没有危险，是否可以加快几分？”洛清寒淡淡道。
叶无忧眼眸有些诧异，目光望着洛清寒，最终轻轻叹了口气。
“怎么了，我说的有什么不对么？”洛清寒很讨厌叶无忧这种看傻子的眼神。
叶无忧指尖轻点额头，想了想，然后笑着伸手，指向下方那片荒芜平原。
“洛清寒，你没发现一件事么……”
“什么……”
不知为何，洛清寒的话音有些艰涩。
“我们到现在，连一只妖都没碰见。”
洛清寒先是一愣，随即皱眉，就想反驳。
“怎么会没有，你看底下……”
话音戛然而止。
她们这几日之间，确实看见了不少妖族。
但那些妖族，都是死而复生的存在。
没有一个真正的活‘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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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丘。
比起大炎更为偏僻之地，自从妖狐一族不再与人类来往，便几乎与世隔绝。
近些年来，除去陆青山曾经来过此地一次，再无第二人踏足。
但今日，却是有人影自空中落下，脚步轻踏，踩在了这片昔日的广阔草原上。
草地枯黄，更是遍布焦土。
哪还有以往青丘半点摸样？
“这便是青丘？怎的变成这般摸样，真是扫兴。”
中年男子神色淡然，身着一袭红白相间的衣袍，独自一人，在这茫茫焦土上踏步而行。
凌雪阁阁主，刑道。
不足两月时光，他却是意外的先叶无忧等人一步，来到了青丘。
期间他也曾踏足大炎，但对于大炎那般惨状，他心间并未有丝毫波澜。
只是觉得那将已死之人复生的法门，有些独到之处。
不过在发觉那是需要有洛河作为凭引，便顿觉索然无味。
如今，他来到青丘，也并非是为了大炎的局势。
“那位尊上许诺我，要么带回神树，要么带回那失踪的风心灵……”
“原本想着花费二十年时间慢慢探查，没成想在天机楼探寻到这么一个消息……”
刑道脚步微微停顿，双手负后，眯起双眼，望向前方。
那是一颗参天巨树。
他的嘴角终于是忍不住泛起一丝笑意。
“神树这东西，青丘也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