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炎皇城。
此刻已经是深夜，但某间书房内依旧亮着烛火。
李素一边提笔书写着什么，一边口中小声念叨着什么。
“阳关之外大捷，连斩十位妖皇，妖族退去百里之外，不见踪迹……”
“倒是难得的胜利，那几位似乎比我想的还要强。”
“这样看来，这场战争难道就要结束了？或者说，能够太平很长一段时间……”
“可这样的话，一旦平和下来，宗门是否又要发难？”
如今和宗门的联合，是建立在有外敌之上的。
若是没了外敌，就如今的处境，怕不是……要立刻开启内战。
她轻叹一声，揉了揉眼角。
她确实不善修行，但相较于那位废物弟弟，这一年与宗门的周旋，却是让宗门对她的话多重视几分。
能站出来和人吵架没什么错误可言，没看到宗门根本不把如今的朝廷放在眼里么，反而她的言语还能听几分。
因为她的想法很简单。
大不了爆了。
她曾用最平静的语气说出最坚决的话语。
“你们宗门想将朝廷取而代之，可以。”
继而又说道。
“可如果没了朝廷，还要这个大炎干什么？”
无论这话多难听多么让人愤怒多么大逆不道，但事实上，得到的结果就是宗门不再提及此事。
李素摇了摇头，不再去想这些没有结果的事，随后继续执笔写道。
“第一批物资已经到来，除去前线的军需，仍有剩余，两道需要赈灾……”
笔尖微微一顿。
李素似乎想到了什么，面色缄默。
这一年的战事，前线的损伤固然大，但……
两次接连的地震，仅仅是粗略统计，丢了性命的人却比战事还要多。
实在是太过荒诞了。
天灾远远大于妖祸。
当人命化为数字，初次听闻只觉得震惊，事后又只觉有些麻木，深夜再度想起时，心中只剩复杂。
“怎么会这样突兀的地震呢，两次都波及数百里。”
李素有些头痛，其实很多人都觉得近几次的地龙翻身有些不可思议。
但却无法溯源，或者说，根本无法探寻地脉，也无法改变什么。
这与修为高低无关，哪怕是六境，不，七境又如何？
七境能一人覆盖一国地脉么？
不能的，更别提压制地脉的震颤了。
若是再来几次这般剧烈的地龙翻身，这还需要与妖族为敌么？
怕是大炎自己内部就崩溃了。
李素眼眸微闪，眉头紧皱，仿若在思索着什么。
最终，她神色露出坚定与决然。
“不行，必须弄清楚，地脉的异常不可能毫无规律。”
少顷，满是卷宗档案的楼阁之中，李素静静站立。
并非案牍库，而是观星阁。
托曾经那位陆国师的福，大炎才逐渐建立起了这观星阁，其内记载并不是什么卷宗，而是星象变化以及地脉运转，包括国内各地发生的一系列杂事。
只是眼下，随着去年那档子事情，已经废弃了。
茫茫书海之中，想要找到准确的信息，或者说探寻蛛丝马迹，还是十足困难。
这阁楼中的书籍，只有自己那位故去的父皇和那位国师才知道具体的摆放位置。
但尽管如此，李素依旧屏退了左右，只是点燃昏暗的烛火，独自探查一切。
烛火昏暗，轻轻摇曳。
书架林立，各自分隔，照应出模糊不清的人影。
“《星海记载》《观星图》《丰远县疾症记载》《千幻门消亡实录》……”
“嗯？《诡异后宫群侠传》？《我的修行……》？《我的诡异新娘》？《诡异仙子上西天》？”
这都是啥啊？
怎么全是皇叔啊！
皇叔就算了，为什么还扯到诡异了？
李素面色怪异。
难怪陆国师和父皇从不让自己进来看。
指尖在一册册满是灰尘的厚重书籍上扫过，但却始终没有想要的讯息。
再度探寻一个书架后，李素轻叹一声，随即转身迈向另一个过道。
烛火摇曳一瞬。
李素刚欲前行的脚步顿止。
那双好看的清亮眸子此刻有些疑惑，更有些怔然。
女子微微眯起双眼。
方才如果没看错的话，在经过两个书架过道的交错时，烛火倒映出了第二道人影。
不是说了，不要来打扰本宫么。
她微微皱眉，随即转身，走到先前的过道口。
烛火燃烧，照应出空无一人的过道。
整座观星阁哪有第二道人影呢？
深夜的皇城静悄悄，连半点虫鸣都不曾听闻。
李素眼角颤了颤，但随即冷静下来。
看来自己近日来压力大了，杯弓蛇影，如今都出现幻觉了。
自大玄那两个月时间以来，直到如今，李素的精神状况都不太好。
不管宗门之后如何发难，将手头上的事情处理完，自己要稍稍歇息一下了。
她深吸一口气，随即向着前方走去。
哗啦……
轻微的窸窣之声传来。
安静。
如此安静的环境下，这声音清晰的传入李素耳畔。
这是翻书的声音！
“是谁！”
女子再度转身，对着空无一人的过道大声道。
没有回应。
一切再度归于安静。
可李素此刻却感觉自己的心跳声都清晰可闻。
额头上沁出细密的汗水，眼角微颤，举灯的手有些微微僵硬。
“是谁……”
她再度放声道，声音很大，但却微不可察的多了一丝颤抖。
忽而，她的眸光一颤，因为她发现了，在方才的过道书架旁，多了一本展开的书籍。
是自己不曾注意，是以前就翻开了？
鬼使神差的，她向着那书架走去。
书册被轻轻翻开，李素目光疑惑的注视着这一切。
这书册没什么奇异，记载的是每十年一次的洛河开启时间。
只不过上一次洛河开启，并未记录，因为那是充斥着血腥的一夜。
烛光闪烁，李素突然浑身僵硬。
她感觉自己有些精神恍惚了。
自己究竟在想什么！
自己为何会对这书册视而不见，这书册页上布满了灰尘，但这翻开的一页却是没半点落灰。
这书册，是刚刚被翻开的。
“来，来人！”
她颤声，朝着楼外大喊道。
可身后却似乎传来轻微的脚步声。
李素目光怔然。
眼角余光处，能瞧见烛光照应出的第二道人影。
人影停住了身形，就这般站在女子身后。
没有言语。
李素大气也不敢出。
女子心间猛然一颤，却是眼中闪过一抹决然。
在大玄待的那两月，别的没学会，李素只学会了一件事。
还是跟那人学的。
玛德，跟你爆了。
她猛然转身，随即拿着烛火直接朝身前砸去。
扑通……
闻讯而来的护卫只在书架过道中，看见了踉跄坐在地面的李素。
楼内仅此一人而已。
手中的烛火不知何时斜了斜，一抹滚烫的灯油滴在女子手臂细腻皮肤上。
李素浑然不觉，她只是双眸满是惊惧和不可思议，低垂着头颅，不可置信道。
“父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