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清寒在笑什么。
这位神色始终孤傲满脸清冷的女子向来很少露出笑意。
但眼下……
没办法，叶无忧和洛玥太好笑了。
如果说叶无忧的举动还在她意料之内，但洛玥那小姑娘一副有样学样的态度，真的是让洛清寒心中觉得有几分好笑。
她不喜欢叶无忧，也不喜欢洛玥。
明明是那个宗家的子女，如今继承了偌大的洛家，但却并未再实施分家与宗家的制度，已经不再是像从前的家族一般了。
这一点本让洛清寒稍稍改观几分。
可每次见面，对方偏偏都是一副死人脸庞。
并非指的面容，而是洛玥整个人给人的感觉。
该怎么形容她最贴切？
死寂的不仅仅是她的身体，还有她的心神。
如同枯死泛黄的藤木，但明明还年轻，不去追求生机，就自己放弃了希望，随后一副垂垂老矣自诩处理好一切的摸样。
洛清寒这样的女子，是不会理解洛玥的，但不妨碍她……
她瞧见洛玥那般样子，心中就莫名泛起厌恶。
但眼下，这与自己同姓的小姑娘倒是不再那么死寂，而是多了几分如人般的情绪，如同枯木逢春。
洛玥做了个不那么好看的鬼脸。
这一幕却是让洛清寒不知为何，心中稍稍舒缓了几分。
于是她笑了。
笑意一瞬间收敛，洛清寒能感觉到自己师尊的目光。
不对劲。
“清寒。”老妪轻声道。
“师尊，怎么了？”洛清寒眼眸微垂，心中有些费解。
老妪只是盯着看了几眼，然后淡笑着问道。
“清寒，以你的实力，比那叶无忧如何？”
洛清寒沉默一瞬，平静回应。
“十招胜之。”
“全力呢？”
“三招。”洛清寒淡淡道。
于是乎，在洛清寒的目光注视下，老妪再度转身，朝着四周沙哑开口。
“诸位，五行宗当初那一票，并非弃权，而是反对。”
陆沉面色有几分惊讶，但也终究没说话，只是斜着眼打量对方，暗自皱眉。
“那一日，不过是我徒儿自作主张，更改了本宗主的决议，而本宗主今日要将此事修正过来，至于事后，本宗主也会给各家送上歉礼。”
“本宗主那一票是反对，三家反对，今日本就不该有这场闹剧，但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索性就这般顺延下去，但本宗主的态度不会变。”
她没有再自称老身，而是五行宗宗主。
“叶无忧，本宗主给你个机会，既然姬无夜身死，丁望无力再战，我也不会以大欺小，既然是演武，你便与我徒儿斗上一斗如何？”
“你若胜，则本宗主不再有任何异议，甚至帮大炎说话如何？”
老妪的话语带着一缕笑意。
洛清寒此刻沉默半响，终究是缓缓抬眸，目光望向师尊，眼中带着难以理喻的费解。
“师尊，当初不是……”
话语被生硬打断。
黑发老妪寒声道。
“清寒，你忘了，先前那一晚，我跟你说了什么？”
洛清寒不再参与五行宗的任何决议。
她沉默无言。
老妪这才笑了笑，仿若达成了某种目的一般。
人都是喜欢他人听从自己决定行事的。
听话的徒弟，才是好的徒弟。
老妪没再看清寒一眼，而是目光望向前方那眼中思索的叶无忧，再度开口问道。
“如何？”
叶无忧在思索，但实则正在动用天衍推算。
黑色小人在手心连连叩首。
我和洛清寒打，谁赢？
天衍是无法算到诡异带来变化的。
所以目前推衍了二十三次，双方不动用诡异的情况下，叶无忧输了二十三次。
纵然动用诡异……
洛清寒有【无下限】，而自己可没有空间斩啊……
没那个时间让自己推衍一千四百万次了。
换个问题吧。
洛清寒，怎么输？
呼……
叶无忧长舒一口气，随即手心一番，收起了天衍。
“不要答应她……你现在浑身是伤，根本不可能胜她，如果要打的话，我来。”洛玥话语之中有些担忧，皱眉道。
而叶无忧只是拍了拍洛玥小脑袋，眼中带笑，目光一瞥不远处的方凝与周玄元。
洛玥当即沉默，她不是大炎人，代表不了这一切。
可……我嫁过去不就行了。
洛玥脸色微微泛红，声如细蚊般的想要开口。
“好。”叶无忧答应了下来。
洛玥一愣，心想自己还没说呢，就答应了？
但她随即反应过来，叶无忧的回应，好像说的不是自己。
“好。”
“既然如此，演武继续吧。”
听着这般回答，黑袍老妪淡漠一笑，随后转身踏步而去，将平台留给两人。
只是在路过洛清寒身边时，她脚步微微一顿，眼神淡漠道。
“清寒，不会输吧。”
洛清寒目光缄默无言，可脸上的寒霜却是愈发浓厚，良久才话音平静道。
“不会。”
黑袍老妪这才笑了笑，随即向前方走去。
而洛清寒，此刻则是神色冰冷淡漠，同时迈步而出。
二者的身形此刻就这般交错而过，朝着不同的方向迈步。
叶无忧此刻正在那平台的另一端，刚刚把洛玥送到陆沉身边，还对着满脸忧虑的洛玥挥了挥手，眼眸带笑。
随后，叶无忧捡起那一柄沾染了几分血色的长刀，握在手中，犹豫一瞬，顺便将姬无夜的尸身给脱离平台摆放在了一旁。
洛清寒只是看了对方一眼，随后没有在意叶无忧的动作。
她微微抬眸，望向那一片蔚蓝碧洗的天空。
场中的一切她都未曾放在眼里。
洛清寒身姿挺拔，神色孤傲，眼眸泛着清冷的寒霜，裙角随风飘荡。
她其实一切都明白。
师尊针对的不是叶无忧，不是洛玥，不是大炎。
而是她。
师尊对自己其实很好。
可她违背了师尊的一些意愿。
哪怕那是自己的想法。
所以师尊生气了。
但她又觉得还是有几分可笑。
“清寒，不会输吧。”
这句话多可笑。
以为自己会心生怜悯，从而放水么？
待叶无忧将场中一切收敛，站在前方时。
洛清寒目光这才缓缓低垂，凝望向对方，眼眸中只剩下淡然与清冽的寒霜。
那种目光近乎纯粹，不掺杂一丝情绪起伏。
清寒当然不会输。
清寒，无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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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无忧的身形自空中宛如流星般坠落，巨力袭来，将他重重摔在地面，坚固的平台随之崩碎出一个丈许凹坑。
紧握刀柄的手，此刻虎口已然崩裂。
叶无忧咬了咬牙，强撑着从凹陷中站起，擦去嘴角溢出的黑血，随后目光盯着天空之中那道女子身影。
“你还会用剑啊。”叶无忧咧嘴笑道。
空气之中漂浮着淡淡的冰晶，洛清寒青丝飘扬如雪，衣裙随风起舞，玉手之中，握着一柄冰霜凝结而成的冰晶长剑。
哪怕是近身，以最为纯粹的武道，洛清寒依旧是压制住了叶无忧。
从双方交手到叶无忧被一剑斩落，不过三招而已。
一切都转瞬即逝。
两只虚幻的鬼手浮现在洛清寒身侧，后者身形一动不动。
鬼手被冰晶覆盖，凝结寒霜。
连【无下限】都未曾触及。
通过先前那一番短暂的合作，洛清寒已然很了解【幽灵】的一切。
或者说，她很了解叶无忧的一切手段。
洛清寒垂眸低望叶无忧，没有言语，但眼中的意思却是很明显传递了过来。
认输。
后者只是朝她伸出手，倔强的竖起了大拇指，然后缓缓翻转倒下。
洛清寒视若无睹，她知道，叶无忧这种敢怒喷七境的家伙，浑身上下就属嘴巴嘴硬。
如果叶无忧就这般认输了，那反而让她失望。
于是她脚步轻掠，提剑飞身而上。
手中冰晶长剑凝聚寒霜，气机绽放。
气机化为冰霜，紧接着凝聚成利刃，庞然的气旋自剑锋之上显露而出，如同漩涡一般摧毁一切。
这一剑，是剑起风雷。
叶无忧眼眸微微一顿，随之咬牙，修长的五指死死握着刀柄，指尖溢出鲜血，沿着那庞然的气机斩出一刀。
这一刀，同样是剑起风雷。
当两道庞然漩涡猛然相撞在一起，那已然凝聚成实质的冰晶漩涡却是一点一点摧毁了另一道。
无论是境界，还是气机的质量，或是对于气机的变化与把控，洛清寒都要胜却叶无忧太多。
叶无忧不断压榨最后一份气机，脚尖猛然发力，但身形却仍是在庞然压力下一点一点止不住后撤。
而这一刻。
在两道剑起风雷之中。
风雷再起！
第三道剑起风雷！
庞然的气机席卷了一切，那一道剑起风雷更为锋锐，带着呼啸的风雷之音，盖压住了一切。
那不断碰撞的两道气机漩涡猛然一寂，随之宛如摧枯拉朽一般，阵阵崩溃。
叶无忧的身形与洛清寒都彼此从轰鸣爆响声中彼此后掠。
唯独不变的是，洛清寒身上依旧没有任何损伤，气息平静，脚步轻踩在虚空，神色淡然之中带着些许疑惑。
叶无忧则是狼狈不堪，此刻只能拄刀而立，稳住身形。
大大小小的冰晶在他身上掀起了细密的伤口，溢出血丝。
其上有气机附着，哪怕有【血肉重生】这般天赋，也恢复极为缓慢。
第三道剑起风雷么……
叶无忧目光望向前方那渐渐散去的烟尘，洛清寒的目光此刻也望向前方。
当烟尘散去，洛清寒的瞳孔微微收缩，那双冰冷孤傲的眼眸之中，隐隐泛起了些许不曾有的波澜。
女子一袭白衣，身后背负双剑，此刻手中只握着其中一柄清亮长剑。
她抬眸，那平静又清澈的目光，望了天空之中的洛清寒一眼。
洛清寒眼眸一怔，嘴角泛起一丝笑意，刚要开口。
便瞧见对方已经快步跑到叶无忧身侧，将手中剑放下，双手搀扶着男子身形，眼中露出那一抹深切的关怀与担忧。
咔嚓。
什么东西的崩碎之声传来。
那柄冰晶长剑脱手，跌落在平台之上，坚硬的冰晶却是如此脆弱，随之碎裂。
空中传来女子平淡的话音。
“我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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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卷——《采薇》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