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顷，叶无忧睁开眼眸，神色怪异。
五境玉衡。
正如境界名称一样，讲究的是一个玉……不，是衡字。
中三境玉下三境最大的不同，就是神魂法相的运用。
神魂不灭则不死，此言确实如此，但也并非全对。
肉身依旧无比重要，夺舍之法失败率极大，哪怕成功夺舍，除去如同“叶无忧”这般上好的身体，其余身体哪有原装的好用？
玉衡玉衡，讲究的是神魂与肉身的平衡。
这一点其实对于其余修行者来说，主要难点在于如何让神魂与肉身平衡。
他们的神魂过于孱弱，炼体倒是相对容易，神魂的强度跟不上肉体的强度。
不过很多五境修行者也不那么追求完美，稀里糊涂破境了，反正肉身能包着神魂。
真追求完美，那得耗费多少时日？
这也是五境之间差距巨大的原因之一。
而叶无忧这一边却是反了过来。
他的神魂强度与气机确实到达了五境。
这具身体也不算很弱。
但凡事相对而言。
神魂强大而肉身相对孱弱，这一线就始终破不了，哪怕真破了，就成神魂包着肉了？
如同开车，人就是神魂，车就是肉身，人在车里，哪怕出了事，至少相对安全。
而叶无忧目前属于是……
摩托车杀手，肉包铁是吧。
“还能有这事？”
相较于其余修行者出现的问题大都是肉身强于神魂，叶无忧如今的问题倒是少见。
难不成自己要专门去寻个淬体的功法？最后变成粗鄙的武夫？
江畔边响起孩童的哭泣声，叶无忧这才收回心神，看了看早已化为废墟的红楼，目光又望向远处江面。
相较于初始那十余艘小木舟，此刻也只剩下了三艘木舟。
初始三十余号人，浩浩荡荡，神情自若，口中说着仁义道德，魔道所作所为天理难容，今夜便是为世间除害的修行者们。
除去最开始发话的洛家执事和一个独坐船舱内的女子，三十余人，此刻也只剩下了七人。
余下的？
早就调转船头跑远了。
在他们眼中，这陌生的年轻男子比那老魔头更强，哪有这般噬人神魂的。
木舟之上有人轻轻起身，站于船头，一手抚扇，目光遥望，口中露出一丝轻叹。
“竟然只剩下我们七人，世间修行者风气已经变成如此了么？”
一旁木舟有人轻笑着回应道。
“与其说只剩下我们七人，不如说还有我们七人，让在下意识到吾道不孤，并非所有人都贪生怕死。”
这几人都是世俗中的修行者，他们没有过多的背景，也没有充沛的资源，所以洛家抛出了橄榄枝。
他们也就接下了这洛家的招揽。
但面对这恐怖魔道，此刻却是留了下来。
先前与众人说话的洛家执事，此刻目光瞥了一眼还剩余的几人，又瞧了一眼那目光正投向而来的叶无忧。
“诸位还能留下，便已经证明了心性，今夜之后，诸位便是我真正的洛家人，先前所说一切，尽数兑现。”
今夜之后？
最初说话的持扇青年听闻，哑然失笑。
“今夜之后……我们还能剩下几人，说实话，我好不容易修到四境，除去最开始时心神激荡，凭借着一腔热血感觉自己应当留下来除魔为道，但现在冷静了一下，别笑我，我有点想跑。”
可他这么说，却仍旧引起其余几人的笑意。
“这也是人之常情，莫说阁下，那魔头手段有点怪异，即便老夫也想跑。”
笑意冲散了弥漫的畏惧。
木舟上的话语并未掩盖，此刻倒是落入叶无忧耳中。
后者目光有些疑惑。
“魔头？什么魔头？”
哪来的魔头？
魔头不是被自己杀死了么？
嗯？
原来我就是魔头啊。
叶无忧突然有些后知后觉，方才意识到他们口中所说的魔头似乎指的是自己。
这并不能怪他，吞噬神魂对于叶无忧而言早已如同吃饭喝水那般简单，根本不需要如同真正的“魔道”一般一个神魂还需消化许久。
脚下有波纹回荡，神道术缩地成寸被其施展开来。
那因先前的一阵笑声而冲淡畏惧的几人顿时目光一怔。
在他们的眼中，叶无忧的身形突兀的消失了。
可下一秒，木舟轻轻晃了晃，那先前被笑意冲散的畏惧一瞬间再度弥漫开来。
相隔数百米，叶无忧的身形却是无声无息的从波纹中踏出，站在了船头之上。
那魔头此刻衣衫褴褛，发丝散乱，随着夜风飘荡，就那么轻飘飘的出现在了船头。
可他一手持刀，浑身的气机却是充沛的不像话。
关键是那右眼之中，还湛出丝丝缕缕猩红色的光芒，在这黑夜之中，极为显眼。
猩红的目光平淡扫过众人，看见船舱之内的那女子，笑了笑。
随后风轻云淡的道了一句。
“你们觉得我是魔道？”
难道不是？
有人面色毫不畏惧，大喊道。
“你这魔头……等下记得给我个痛快。”
叶无忧目光怪异瞥了那人一眼，没在意，而是目光望向船舱内那起身的女子。
女子挂着一袭面纱，一身衣着也是寻常无比，看起来颇为质朴，如同一个俗世中的普通修行者。
若是以往熟悉之人，怕是一眼当真认不出。
只是浑身那散发出的死气做不了假。
洛玥此刻躬身从船舱之内走出，随之目光凝望叶无忧许久，随后轻轻摘下面纱，点了点头，泛白的眼眸之中流露出一丝微不可察的欣喜。
“是你……可怎么不一样了。”
“你认得出眼下的我？”叶无忧有些诧异。
自己曾经以幻术蒙面，世人认知中更是许清远的身份。
洛玥不应当认识眼下的自己。
一切因果已经被丢给了死去的许清远。
叶无忧只是当初侥幸存活的家伙罢了。
洛玥此刻几步上前，接近了叶无忧，随即鼻翼轻轻嗅了嗅，灰白的眼眸柔和了起来。
“我当然认得出，这世上只有你和我一样了。”
这话说的怪异，但叶无忧却是听得懂。
好嘛，只有我和你顶个死人身子是吧。
“洛老头呢？他怎么没来？“叶无忧问道。
“他死了。”洛玥话音露出悲伤。
“哦……那你呢，你现在身上这东西，和以前不一样啊。”叶无忧双眸微微眯起，凝望洛玥身旁的虚幻鬼魅。
“说来话长，你有别的事情么？我，我慢慢告诉你。”
“也行，正好问你洛家要点东西。”叶无忧想了想，点了点头。
“好，要什么都行。”洛玥道。
一旁原本还忍不住就要搏命的几人此刻也愣住了。
啥呢？你当这是村口械斗啊，雷声大雨点小，人越多越打不起来。
怎么还聊上了？
咦，这女子有点面熟啊？
不知是谁突然喊了一句。
“诶，这，这是不是那个洛家家主……”
余下几人顿时没了话音。
那守候在一旁的洛家执事此刻面色稍稍有些错愕，但随即回过神来，向着周围几人解释道。
“红花楼此地的老魔头是五境，况且是别人的地盘，拥有地利，虽说是除魔卫道，我们家主自然不会眼睁睁看着你们送死……”
“此事说是投名状的考核，但真正的考核，不是你修行多么强大，而是你面对强敌，若是陷入困境，是否能做到妥善应对，又是否会出卖队友……”
“我们洛家开出的价码很丰厚，但也不是谁都能拿的，如那些临阵脱逃之人，他们修行境界或许与你们差不多，甚至更高。”
“但终究，修行不修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