稷下学院虽然在太安城外,但十几里路并不算遥远。
青白色的墓碑大小林立在后山,说是山坡,落在人眼中倒是平坦无比,像是有人以大神通生生在山上翘了一角夷为平地,与诸多学子研学的学府隔了半座山丘,整片树林,外带一条沿山而流淌的清澈河流。
有山有水或许还能有书卷气息为伴,饶是叶无忧对风水一窍不通,也总归觉得这是个好地方。
如果,没有眼前那副场景的话。
此刻已是黄昏,天色虽不至于黑暗但也暗淡下来,望不到数量的墓碑坟冢之中,扑的一声,翻开泥土,从里面伸出了一只纤细的手。
手里还持着一柄剑。
长剑在周围划拉,这手臂的主人看其样子是要从地里爬上来,可周围的土壤很是松软,一时之间似乎不好着力。
“呸……拉拉拉,一下。”女子熟悉的话音从地里带着沉闷传来。
叶无忧愣了半响,最终走了过去拉住那只手,把对方给拉了上来。
以往无论何时都喜穿一袭白裙的陆采薇,今个怎么换黑衣服了?
哦,原来只是脏成黑袍了。
少女从地里爬了起来,浑身脏乱,但第一时间却不是抹去身上的泥,反而是细细擦拭着手中那先前当做“支撑”的长剑,然后才将剑悬挂于细腰间。
叶无忧忍住好笑,将指尖上的戒指脱下还给对方,然后终究是开口。
“你们这是挖了多久?”
“啊……半半个月。”
“还说不是来盗墓的?”
“没没没……没有。”
然后陆采薇就站在原地陷入呆滞,好吧,不是呆滞,而是夏安梦应该在和她说话,将事情讲述给她。
方才路上那位残魂小阿姨已经将此地的一些事情告诉了他。
和夏安梦同时代的一位拥有诡异的女子修行者,约莫有个千年?然后死在了这地下。
至于如何发现的就更为离谱,恰逢春季清明,学府组织学子祭扫先贤,本是想学些丹道的陆采薇来到此地莫名心有所感,趁着无人注意时用细微气机探寻,果然有发现,后将此事与夏安梦一说。
好嘛,开始了半个月的挖土与破阵历程。
叶无忧觉得陆采薇多半是有那么点所谓玄而又玄的飘渺气运在身的,运气应该一向不错,不然哪能恰好碰上一个戒指中的夏安梦。
不然哪能碰巧遇上我?
叶无忧自顾自夸了自己一句,随即目光一瞥陆采薇有些狼狈的模样,心想这师徒两不是事事专业,正儿八经哪能挖这么久?小爷我一个洛阳铲……
他走到盗洞……不,走到被挖开的地方,往下瞅了瞅。
估摸有七八米深的洞口下,是一条狭窄的通道,甚至还能瞧见青石方砖,嗯,看来是曾经有人专门修建的,这也让叶无忧松了口气。
人工修建,半个月没出事,天衍也没推断出危险,旁白也没吵闹。
此地应该是没事的。
他视线顺着洞口望向下发,终于知道为什么陆采薇会浑身是泥了,通道里面全是碎土与黑泥,显然是坍塌过。
找到通道不难,将通道里这些泥给清出来很难,而且还得防着被其余人发现,难怪……
【难怪?难怪个屁,你内心只对这些愚人的墨守成规感到无趣,若是你发现此地蹊跷,何苦需要从地下费力气?】
【直接将地皮给秃噜咯】
一旁的陆采薇此刻又走了过来,眼睛比脸白的她望向叶无忧。
“师师父说,你你你来帮忙。”
帮忙?不算吧,叶无忧只是好奇,能被夏安梦作为“对手”的一个修行者是怎样的家伙,以及那人最后死前或许留下了什么?
那位修行者,是被自己的诡异侵蚀而死,还是因为其他的原因……
这般想着,叶无忧跳了下去,陆采薇在后方,不知从何处摸出一个黑色圆圆的盖子,从其上笼罩住了
通道内部尽管堆积尘土,但却并无太其余的污秽脏乱可言。
叶无忧摩挲着青黑色的石面,内心想着夏安梦方才所说的一切。
女子,对手,回溯的诡异……
能力竟然是叫做【回溯】,但回溯这个定义也太过广泛了。
是单单影响周围,还是影响自身,还是影响一切?
叶无忧心中思虑不出答案,如果是最后一种的话,夏安梦又如何知晓对方身上的诡异?
“夏安梦,你是怎么招惹上那么一个对手的?你如今的样子是否就是拜她所赐?”他默默道。
夏安梦的回答很快传来。
“第一个问题,我不知道。第二个问题,不是。”
“不知道?”
夏安梦的话音带着叹息,在这狭窄通道内飘荡。
“我只知道有一天开始,那家伙每次遇到我,都恨不得出手杀死我。”
“我甚至不知道与她有什么仇什么怨,呵,与我有仇的家伙太多了,多她一个也无妨,毕竟她太弱了,若是真动手,我杀她只需瞬息。”
叶无忧轻咳了一声,夏安梦曾经的时代,那般子性格确实能遍地是仇家。
不过问题来了。
“既然如此,你是如何知晓有关【回溯】的?”
“这有何难?”
女子轻笑。
“我既然察觉了她对我不满,那她便不应活着,当时我已经是五境,而她不过三境。”
“于是我便追杀了她整整一年。”
“无论多么凶险的境地,她都能化险为夷,怎样的杀招,她似乎都有办法应对,从未有人来过的迷境之中,她甚至准确知道路线……就如同未卜先知。”
“凭什么!”
“直到有一次,我和她都撞入了一个凶险之地,那不是如今的大炎,是其余的国度……
她似乎不怕这些地方,也是,她每次都能从中找到生机,反而是我有几次险象环出。
那真是个恐怖的地方,每日子时都如同遭受死咒术一般,明明身躯完好,但那股疼痛却如剥皮抽筋,是真切的伤势。”
“我是五境,还可以抵挡,三境,是必死无疑的。”
夏安梦的声音停顿了一下,接着道。
“那地方是个绝地,单靠我一个人,几乎不可能出去。”
“不过这样的痛苦,我只体验了一次。”
叶无忧目光一顿。
女子话音平静,缓缓诉说。
“是她主动找到了我,说要与我合作离开此地,只要能离开这儿,似乎宁愿被我杀死。”
“明明前一日她还是神色得意无比的挑衅我,但一天之后,在我眼中,她几乎崩溃。”
“她说她已经受够了,并且向我吐露了一切。”
“那份痛苦,她似乎已经经历了整整一个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