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袍青年面色平淡，站在云舟上，大袖飘摇，缓缓露出了那只被侵蚀的千疮百孔如同死人般的手臂。
眼中倒是并未愤怒，反而有一种同类遇见同类惺惺相惜之感。
皇城上的阵法，此刻突然打开了。
无数视线环绕，紧接着从其中缓缓显露出一道人影。
只是一位身着青衫平平无奇的中年文士而已。
紫袍青年目光从叶无忧身上移开了，略带探索的望向对方身后，一道常人不可视的的虚幻身影，倒是显露在他的眼中。
无数气息在皇城附近升腾而起，锁定了这艘云舟。
青年还想再看，可身后老者却是抢先一步，拦在了他身前。
宋云微微躬身，神色恭敬的抱拳一拜。
“在下宋云，见过陆大人。”
他的气息是比陆青山要强上不少，年纪也比陆青山更为年长，但此刻神色恭敬不似作假。
陆青山目光平淡望向他，少顷，轻声问道。
“你认识我？”
“在下四十年前游历大炎时，曾与大人尊师有过交集，那时与大人见过一面。”
陆青山神色难得露出几分思索，四十年前，那时自己不过十岁？
想起来了。
那时候是有一个与眼前老者面貌相仿的男子上来切磋，被自己师父随手扇飞来着。
原来如此……
“来者是客，请进吧。”
云舟缓缓驶入皇城之中，李元站在下方望着这一幕，眉头紧紧皱起。
他没有去联系大玄的人。
或者说，他即便心中有这个想要求援的念头，但还根本没来得及实施。
对方，是不请自来的。
他们究竟是为了什么而来？
紫袍青年站在云舟上，随着云舟的移动，和一旁站在空中的陆青山相错而过。
但就在即将错开之时，青年面带笑意的发问。
“陆前辈，你所掌握的……是什么？”
陆青山没有回应。
紫袍青年也没有再问。
直到云舟落地，有人引领他们前去与李元相见时，身后的老者才轻声开口。
“道子，恕老夫直言，不要去揣测那位前辈身上的东西。”
“宋老你这般说，是知道他掌控的东西么？”
宋云微微摇头，轻叹道。
“只能算是猜测而已……”
“既是猜测，便毫无意义，我会去弄明白的。”
紫袍青年轻笑，并未将老者的话语放在心上。
宋云还想规劝，但却被对方冰冷的话音打断。
“宋老，你忘了，我想知道的事情，一定能知道。”
宋云没有再多说。
或许一切都会正如对方所说的那样，没有什么是这位道子无法掌握的事情。
他陪在对方身旁护道已经二十余年，但却始终不知晓对方身上所掌控的诡异，究竟有何等威能。
一丝一毫都不曾察觉，就连猜测也无从而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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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青山踏步至叶无忧身前。
叶无忧还未言语，便感觉手中一股巨力传来，下一刻，长刀脱手，整个人更是身形连连退后数丈方能止步。
要知道，自己现在可不是之前的三境……
夏安梦给他的境界依仗在这一刻如同潮水般退去，叶无忧抬头，却望见陆青山那有些缄默的眼神。
很奇怪的思绪从心底传来，伴随着思绪而来的，还有一种浑身仿若麻木的脱力感。
那柄血色长刀此刻已经落在陆青山手中，他握住刀柄，似乎在感受着什么。
陆青山目光望向叶无忧，温和的嗓音从身前传来。
“是柄好刀，可却沾染太多业障，无忧，你没察觉有什么不对么？”
不对？
能有什么不对？
叶无忧心中一时间泛起思索，但很快便想到了什么。
地宫之中第一次握刀，那冲刷心神的一幕，让他脱力倒飞而出。
此后还是借由另一个‘叶无忧’，才将这血色长刀取下，但就是那个更强的“自己”，第一时间也身形崩碎，承受不住。
之后自己夺刀过来，当时也是极为谨慎，是以鬼手包裹使用。
而自己这一次，却是直接握住了刀柄。
此后一切杀戮仿若水到渠成，根本无需思考。
挥刀杀人就如吃饭喝水一般顺畅。
是自己疏忽了？还是忘记了？为何这般自然而然？
【哪有什么疏忽，你内心不屑，这本就是你的刀啊！】
不对不对！
叶无忧神色露出迷茫，陆青山走到他身前，在其眉心一指。
冰凉的感觉从心底传来，叶无忧深吐一口浊气，目光先是望着陆青山，随后缓缓移向那血色长刀。
他想了想，却是颇为神气的笑道。
“陆青山，方才我感觉你不来，我真要把那几人给砍了。”
陆青山脸上终于是挂起那一丝云淡风轻，叶无忧的言语只换来他的嗤笑。
“无忧，那老人是六境，你以为自己是为师？能越境杀人？”
“为何不能？”叶无忧觉得陆青山这话有失偏颇。
抛去一切外力，叶无忧并不觉得自己与四境差多少，如若只是寒月那般的四境，自己应该可以手拿把掐。
陆青山想了想，回应道。
“为师能越两境。”
叶无忧神色并无波澜。
哦，那放到自己身上，就是三境打五境咯？
如果“药姥”能一直在自己身上……也未尝不可。
直到陆青山的下一句话语传来。
“无忧，为师说的两境，并非指三境与五境。”
叶无忧歪了歪头，神色疑惑。
陆青山淡笑道。
“而是下三境与上三境。”
嗯？
别吹了，你这样吹，要是话本的话战力早崩坏了。
初始听闻叶无忧只觉得无比荒诞。
可这话偏偏是自己师父说的。
旁白的话音在叶无忧脑海中响起，他忽然下意识回应道。
“陆青山，你可以，我也未尝不可。”
陆青山眨了眨眼，眼神无奈，指尖轻叩手中长刀道。
“无忧，你的实力如果和你的嘴巴一样厉害，为师会很放心的。”
叶无忧张了张嘴，坏了，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耳濡目染之下，自己怎变得如同旁白这般狂妄。
血色长刀落在陆青山手中，随后在叶无忧肉眼可见之下，其上的暗红缓缓消退，变成了漆黑如墨。
长刀被陆青山递回到叶无忧手中，带来的只有厚重感，并无其余任何怪异可言。
叶无忧此刻瞥了一眼那已经消失的云舟，再看了看陆青山。
那紫袍青年，身上的气息叶无忧很熟悉。
“方才那年轻人的身上……”
“为师知道，世间总有如你我这般运气不错机缘巧合的异类，不算稀奇。”
“他们来者不善，不似好人。”叶无忧默默道。
然而陆青山却是笑了，仿若听到什么笑话一般，指着叶无忧开口。
“来者不善也好不似好人也罢，不过无忧，别人一句话未说，你提着刀让别人下来领死，究竟谁更不似好人？”
叶无忧愣了半响，好像是这样的道理。
“此事无需你多虑，为师大概知晓他们来意。”
“需要帮忙么？”
陆青山眼中有悦色，但摇了摇头。
“不至于，无忧，你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
“什么？”
陆青山沉吟道。
“你那只妖狐，本事是没多少，但性子却愈发像你，遇事不决直接孤掷一注的搏命，偏偏所修的功法又是七情六欲十情八苦，先前是直接引爆了体内的【怒】字诀，才会变得那般凶悍。”
“原来如此，然后呢？”
“【怒】字消散，就要变为【欲】了。”
“什么意思……”
“简单来说，你那狐狸要发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