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天后,廖子辉看着窗外的夕阳,拿起茶杯,默默抿了一口。
秘书凌素君走了进来,深陷的眼窝之中,一片漆黑。
“总使,今天还要全员备战么?”
廖子辉思索了一会,问道:“茶叶都发下去了么?”
“前天就发下去了。”
“里边掺了丹药么?”
“掺进去了,但是效果不明显,是否需要加大剂量?”
廖子辉又抿了一口茶水:“下班吧。”
凌素君朝着廖子辉深施一礼,没再敢多问一句,转身就走。
廖子辉穿了大衣,离开办公室之前,他看了看抽屉,他想着是不是再听一次耳麦。
拉开抽屉,犹豫片刻,他还是关了。
只要听了耳麦,肯定就会听到李七的声音。
李七肯定会用某种隐晦的方式,表达他要袭击关防厅的想法。
然后就因为他一句话,今晚就没觉睡了。
没人知道李七的真实想法,可既然不知道,又何必为难自己?
就当没这回事吧。
副总使夏书民拿着两张逍遥坞的门票,等在了办公室门口,见廖子辉出门,夏书民赶紧迎了去。
“总使,听说您喜欢姜梦婷的歌,今晚逍遥坞有姜梦婷的专场,我给您买了两张票,您今晚正好和夫人去放松放松。”
廖子辉收下了门票,笑道:“小夏,你这精神头不错呀。”
夏书民笑道:“以前紧急任务多,熬习惯了。”
廖子辉点点头:“年轻好,年轻真是好,我媳妇儿不喜欢姜梦婷,要不今晚咱俩去逍遥坞听歌儿吧。”
夏书民摆摆手道:“实不相瞒,我也不喜欢这个,年轻那时候看过一次演唱会,那地方太闹,离舞台也太远,光跟着一群人瞎喊,连歌星的模样都看不见。”
“在这能看得见!普罗州的歌会不一样!一个场子里也没多少人,这地方也没有麦克风那类东西,听的是原汁原味,看的是原模原样,
咱们一块去吧,先在逍遥坞里喝两杯,吃顿饭,再有俩钟头,也差不多要开场了。”
……
“梦婷,歌会马要开场了,你可不能使性子!”逍遥坞的张管事都急坏了,歌会马开场,姜梦婷说嗓子不舒服,唱不了。
“你听我说话都哑了,这怎么唱呀,您在门口贴个告示,就说改期吧。”
张管事急道:“姑奶奶,门票提前一個月就卖光了,你现在让我改期?逍遥坞的招牌都得给砸了,我求求你了,我给你磕头行不行,伱就台唱两首,也算是个交代。”
姜梦婷就是不肯台,张管事赶紧把事情告诉给了李伴峰。
李伴峰陪着姜梦婷吃了一顿晚餐,亲自喂姜梦婷喝了一碗清肺润喉的汤药,姜梦婷病好了,晚可以出场了。
歌会开始,李伴峰在台下就坐,抬头看见了二楼包厢的廖子辉。
李伴峰进了包厢,坐在了廖子辉身边,看着他青黑的眼圈,问道:“廖总使,你气色不大好,这两天是不是熬夜了?”
廖子辉笑道:“是呀,这几天总是惦记着你,以为你能去关防厅坐坐,结果你还没来。”
李伴峰诧道:“你既然惦记着我,怎么不来逍遥坞找我?”
廖子辉点点头:“次我来找你了,你又没给我好脸色看。”
夏书民看出了门道,在旁打了招呼:“这位就是李先生吧?”
李伴峰看着夏书民道:“这位怎么称呼?”
廖子辉道:“这位是新来的夏总使。”
李伴峰讶然道:“来了位新总使?廖总使,你退休了?”
廖子辉叹道:“我盼着这一天。”
李伴峰看着夏书民道:“你是不是也盼着这一天?”
“我没……”夏书民吸了口气,他想说他没盼,但觉得这么说好像也不合适。
廖子辉道:“这种事,一般不好当着我的面说,这样,你们在这聊,我到楼下坐着听歌儿去。”
李伴峰还有些不好意思:“哪能让你换地方,我和夏总使单独找地方聊聊,这事儿肯定不能让你知道。”
夏书民干笑两声道:“李先生真会说笑,我们还是专心听歌吧。”
李伴峰很想就退休的话题和他们多聊两句,说话间,忽然觉得一阵心悸。
这感觉好熟悉。
有人开荒!
他说了声告辞,离开了包厢,迅速回了自己的房间,进了随身居,对老爷子道:“去一趟车站,我地界的车站。”
几分钟后,李伴峰向洪莹借了满身威势,出了随身居,到了自己的地界,朝着有开荒感应的方向走了过去。
第一个出现在视线当中的人,是崔提克。
李伴峰立刻打消了回应开荒的想法,让他在这开荒,是对地界异怪的摧残。
可来开荒的人不止他一个,李伴峰数了数,一共十五人,正在供桌前等待消息的是楚怀媛。
她来开荒?
这几天没见她,她怎么跑到新地来了?
李伴峰拿出了判官笔和放映机:“阿笔,你带我飞过去,阿机,给我做个掩饰,拿出点地头神的气场。”
放映机很快做好了准备,他用一团黑色的烟雾,遮住了李伴峰的身形和面容,只留下一簇青绿色的火焰,在烟雾中飘荡游移。
接下来的事情就剩飞了,李伴峰对判官笔道:“停站时间有限,你动作快一些。”
“哼!”判官笔长舒了一口气,伸了个懒腰,带着李伴峰飞到了地块中央,放映机自己选好了藏身地点,让李伴峰以云雾的形态呈现在了众人面前。
李伴峰俯视着楚二,问道“你想开荒?”
楚二正不解为什么地头神迟迟不予回应,还以为是贡品出了问题。
没想到地头神突然现身了,开荒人都很紧张。
楚二恭敬的回答道:“是的,我想在您的土地,开拓方圆三里的地块。”
“为什么要在我的地界开荒?”
这事儿也问?
楚二回答道:“经朋友引荐而来。”
这是实话,楚二是何玉秀引荐来的,她说这地方清静,很适合楚二的修行。
李伴峰问道:“开荒人选好了么?”
楚二照实回答:“开荒人都在这里。”
李伴峰道:“洋人不能在这里开荒。”
崔提克一怔,没想到这里的地头神居然歧视洋人。
这真的是地头神么?
这身威势确实很吓人。
崔提克回答道:“尊敬的神明,我不是开荒人,我开荒人雇佣来的医者。”
在崔提克身后还有两个人,都是医者。
如果崔提克不参与开荒,这事还有得商量。
李伴峰对楚二道:“你要在契书里写明地主的身份,写明开荒人的身份,准备妥当之后,明天再来献贡品。”
说完,李伴峰消失了。
楚二有过一些开荒经验,可她对地头神并不了解,也不敢随便提出质疑,只能重新写了份契书。
在绿水丐的帮助下,崔提克已经有了九层修为,他能感知到刚才的地头神有些不太真实,可他开荒的经验并不丰富,也不知道这种状态下的地头神该是什么样的形象。
举目远眺,他看到了张万隆和小根子的地界。
在如此偏僻的新地,竟有如此茂盛的作物,崔提克很感兴趣,到田间看了一眼。
张万隆扛着锄头走了过来,笑着打了声招呼:“这位洋人朋友,能听懂我说话么?”
“能!”崔提克点点头。
“你是来买粮食,还是来买蔬果?”
崔提克盯着张万隆下打量了一番:“我都想买一些。”
……
开车的时间到了,李伴峰回了随身居,等了几分钟,回了逍遥坞。
他把生意的事情交代给了管事,往随身居补充了些用度,即刻动身去新地。
开荒需要考校,这不是靠停站时间就能解决的问题,李伴峰必须亲自跑一趟。
正好赶歌会散场,逍遥坞门前车水马龙,李伴峰压低礼帽往前走,忽见路灯下边站着一名男子,瞪着硕大的眼睛,四下张望。
这双眼睛也太大了。
如果手有辣条的话,李伴峰很想试试,五米之内的手艺有没有生疏。
这不是灯泡么?
他什么时候来了普罗州?
李伴峰走前去,盯着灯泡看了片刻。
灯泡看着眼前这个穿着黑西装,戴着黑礼帽的胡子男,心里一阵阵紧张。
李伴峰问道:“你是来找我的?”
“不,不是。”灯泡把脸转过了另一边。
李伴峰又确认了一次:“我是李七,你真的不是来找我的?”
“不,不是。”灯泡的声音越来越小。
他是来找李七的,夏书民给他的任务是监视李七。
这个黑西装的男子承认他是李七了,对于灯泡来说,这意味着什么?
这意味着处境不妙。
如果这个人不是李七,意味着灯泡的身份已经暴露了,而他对对方的身份还一无所知。
如果这个人就是李七,意味着灯泡很可能要没命了。
灯泡满身冒油,准备逃走。
李伴峰给出了建议:“我给你找个好地方,逃到那里去,一般人找不到你。”
“啥?”灯泡一愣。
李伴峰扯住灯泡,开始飞奔。
灯泡坐过肖正功的敞篷车,哪怕肖正功把油门踩到底,都没这么快的速度。
关键灯泡的两只脚顶不住,根本来不及倒腾,只能在地滑行。
身的油膜还没散出来,灯泡也不知道该怎么脱身。
李伴峰提醒道:“省着点油,都放脚底板,咱们这路可不近。”
灯泡不知道自己走了多长时间,也不知道自己走了多远的路,等停下来的时候,他身的油耗尽了,鞋底也磨穿了,鼻涕和泪水,先流出来,再风干,风干之后再流出来,在脸结了一层又一层硬甲。
坐在地,灯泡喘息许久,歪着嘴,哭了出来。
“呜呀啊啊”灯泡指了指李伴峰,又四下看了看,两只手在大腿拍了好几下,半天说不出话来了。
李伴峰给了他一个水壶,给了两盒罐头,一块面包。
“这是新地,附近还有不少猎人的营地,你要是能想办法走出去,就算你活了,要是走不出去,你就彻底留在这了,记住了么?”
灯泡抬头看着大胡子,还在抽泣。
李伴峰皱眉道:“哭什么?你遇到我,比我遇到你的时候强多了!”
灯泡听不明白这大胡子的意思,李伴峰也没心情跟他解释。
看着大胡子慢慢远去,灯泡也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跟着他走。
思前想后,他决定不跟,双方的实力差距太明显,多跟他走一步,就有可能送命。
跑了这一路,灯泡也确实饿了。
他撕开了面包,三口两口塞进了嘴里,用水送了下去。
本来还想吃两口罐头,他突然觉得身下滑腻腻的。
漏油了?
不应该呀,自己那点油早就耗尽了。
灯泡低头看了一眼,发现有一块血红色的土地,正在自己身下游移。
土地为什么会游移?
灯泡回头看了一眼,渐渐明白了当下的状况。
游移的不是土地,是一条硕大的血红蠕虫。
刚才我坐在这只虫子身了?
貌似我现在还在这只虫子身……
看了看这蠕虫的尺寸,比他在工厂里见过的那只家蚕大了好几倍。
灯泡又想哭。
但他还是把泪水止住了,准备逃命。
……
第二天午,李伴峰回了自己的地界,楚二那边早早摆贡品,等着地头神回应。
李伴峰化作一团黑云,仔细检查了契书,确系崔提克等人不参与开荒,李伴峰点亮了地块。
开荒的事情定了下来,接下来就该考校了,李伴峰回了拔山主的住处,拿了地头印,去找异怪。
地头印里带着地界的修为,这是雇佣异怪的本钱。
雇谁合适呢?
在地头飞一圈,做个宣传?
不行!
这种沿街叫卖的行为,有些低级。
贴告示?
有几个异怪能看得懂告示?
还别说,他们当中还真有一个识字的,至少认识一个“叶”字。
李伴峰想起了牛头男,指望他看懂告示,难度有点大,但让他当个传声筒应该还能胜任。
在地界走了一圈,李伴峰在一片树林里找到了牛头男,他正和枣树怪下棋。
棋子是石头做的,一人一副棋盘。
牛头男朝着枣树怪扔了一块石头:“我出炮!”
枣树用棋盘挡住,回手扔了一块石头:“我出车!”
牛头男一头撞向了枣树:“我拱卒!”
枣树踉跄几步,拎起旁边一头野马砸向了牛头人:“我跳马!”
牛头男被砸的不轻,扔了棋盘喊道:“我飞象!”
枣树嗤笑一声:“你还敢飞象,要是被秋爷听见了,不弄死你?”
牛头男喝道:“秋爷不在这,我就要飞象!”
他正要找象去,李伴峰操控着放映机、判官笔和酒葫芦,化作一团绿火,出现在了牛头男面前:“你往哪里去?”
“我飞象……”牛头男愣了许久,反问一句道,“你什么人?”
李伴峰道:“我是这块地界的地头神。”
牛头男冷笑一声:“又一个冒充地头神的,地头神长你这样?”
呼!
一股威势袭来,逼着牛头男后退了几步。
李伴峰笑道:“当初跟我签过契书,这么快就不认识了?”
枣树在旁道:“兄弟,这声音和当初那地头神一样!”
牛头男低下头道:“你登门拜访,有何贵干?”
李伴峰叹口气道:“没念过书,就别在这跩文,拜访是这么用的?”
牛头男看了看枣树。
枣树哼一声道:“你看我有啥用,我也不知道啥是拜访。”
李伴峰道:“我这有桩生意找你们,林子东边有人开荒,三里地块,你找些人手去考校他们,事后给你们奖赏。”
一听是这事,牛头男高兴了:“咱们先说说价码,三里地界,您给多少奖赏?”
给多少合适?
以前何玉秀、张万隆、油桃他们过来开荒,考校的异怪都是孟玉春找的,而且没有异怪获得奖赏,该赏多少,李伴峰还真就没印象了。
现在牛头男问起了,李伴峰要再去找孟玉春,那可就掉了身价,思索片刻,李伴峰说了个数:“考校成功,给三个月修为。”
老枣树枝叶一颤,牛头男问了一句:“三个月是总数,还是人人都有?”
要说是总数,三个月真有点少。
但要是人人都有,却不知这老牛要弄来多少人手,倘若弄来千八百人,李伴峰给不起,楚二也招架不住。
李伴峰道:“每人都有,但是十人封顶。”
牛头男点头道:“我这就去召集人手!”
枣树挪动着身子道:“我跟你一块去。”
看他俩这么主动,李伴峰觉得自己给多了。
多么?
分跟谁比。
要是跟秋落叶比,这数目确实给多了,秋落叶不给这么多奖赏,不是因为吝啬,他是不想让考校的难度太大。
可有的地头神给的比这个还多,原因是有的地头神养人,有的地头神养怪。
养人的地头神,都想降低考校难度,尽量让自己的地头人气旺起来,当然,最基本的底线得有,不能随便来个人,就把地块拿走,最终把地块都荒废了。
养怪的地头神,从没指望这块地界能变成正地,他们更希望通过重赏磨练异怪。
异怪多了,人气也能增加,更重要的是地头神的实力变强了,可以扩张领地,甚至可以彻底吞并周围的地界。
到底养怪还是养人,这是到了云之后才需要思考的事情,考校的事情交给牛头男去处置,李伴峰回到了随身居,忽然觉得气氛不太对劲。
亢奋。
墙壁有些发烫,不时发出轻微的轰鸣和抖动,虽然没听见老爷子的声音,但李伴峰能够感知到,整个随身居在亢奋!
老爷子亢奋起来,家里下都觉得恐惧,说话都不敢大声。
手套睡醒了,从架子跑到李伴峰身边,压低声音道:“老爷子找到好东西了,就在三房。”
“什么好东西?”
难不成他自己找到铁轨了?
手套道:“我们不敢进去,老爷子不想让我们看见。”
李伴峰往三房走,娘子劝阻道:“相公呀,别去看了,他老人家估计也就是在外边捡了个小玩意儿,没什么好稀奇的。”
娘子这么一说,李伴峰更好奇了,什么样的小玩意能把老爷子兴奋成这样?
刚一进门,李伴峰愣住了。
三房里放了五块大石头。
李伴峰诧道:“老爷子,你把石头搬回来做什么?”
“阿七!”老爷子压低声音,神秘兮兮道,“这是天心石。”
天心石?
好像听过。
老爷子提醒了一句:“我当初告诉过你,一块天心石的价钱,赶得一对铁轨!”
一对铁轨的价钱,相当于一个百乐门。
李伴峰大喜,抱着石头笑道:“先去药王沟,找冯掌柜他哥哥,跟他商量商量价钱。”
老爷子问:“商量价钱做什么?”
“卖呀!这一块至少得管他要一百万大洋!”
“卖什么卖!”老爷子生气了,“我要留着修车站!”
李伴峰还记得这事,三块天心石够修一个大站,随身居在大站能停一个钟头。
可一个钟头和半个钟头区别很大么?
这么多天心石全用来修车站,李伴峰有点心疼。
“等咱们换个地方再修车站吧!”
随身居道:“阿七,目光要放长远,这是你的地界,以后要办的事情很多,修个大站,时间也宽裕些。”
李伴峰咂咂嘴唇:“关键这地方已经有一个车站了。”
“之前的欢土还能收回来,咱们可以换个地方再修车站,不糟蹋东西的。”
多说也没用,随身居急不可耐,现在就想修个大站,李伴峰也只能答应。
可让李伴峰觉得奇怪的是,这些天心石是哪来的?
“这块地界我走了不知多少次,我走到哪,你跟到哪,以前怎么没见找到过天心石。”
“天心石属不可名之物,这东西的位置不固定,这次赶咱们运气好,五块石头都聚集在了你这!”
到底什么是不可名,李伴峰也想不明白。
随身居开始修车站,李伴峰先去看了看考校的状况。
老牛带了十名异怪,已经做好了准备。
李伴峰化身地头神的模样,对老牛道:“要是打不过就尽快收手,别为这事搭性命。”
老牛笑道:“话我带到,能不能收得住可难说。”
三个月的修为,诱惑力很大,时辰一到,异怪们一起杀进了地块。
楚二带着十一名部下,冲去迎敌,三里地界,一团混战。
看了半个多钟头,双方不见高下,李伴峰走了,他想在地界转转,看还能不能找到天心石之类的好东西。
向南走了三里多,一座大山的轮廓出现在了朦胧的夜色之中。
这座山从哪来的?
李伴峰对自己的地界很熟悉,这里不该有山,这里应该是一片草地。
难道是自己记错了?
走到近前看了看,这座大山的草木非常繁茂,几乎找不到山的道路。
自己地界肯定没有这座山,这座山不知什么时候冒出来的。
李伴峰没有贸然山,他立刻去了孟玉春的住处。
孟玉春正在镜前磨砺,李伴峰等在门口,却把她兴致给搅和了。
送走了两位姐妹,孟玉春擦擦额头的汗水道:“你来找我,就为了问山的事情?你地界有不少山丘,这有什么稀奇?”
李伴峰摇头道:“这不是我地界的山。”
孟玉春嗤笑一声:“百里地界,说小不小,哪能记得那么清楚,有些地方记错了,不也是情理之中?”
孟玉春说的是实话,对于宅修而言,记错地方是常有的事情,自己这块地界,她记得也不是太清楚。
李伴峰道:“我是旅修,怎么可能连一座山都记不住?”
“旅修怎地,了不起么?记错就说记错了,我还能笑话你么?”孟玉春气呼呼跟着李伴峰到了山下,仰头往山峰望去,半晌没有开口。
李七的地界确实没有这么高的山。
孟玉春捏着下巴,努力给出了一个合理的解释:“新地,是在时刻变化中的,偶尔变出一座山来,也是非常合理的事情。”
李伴峰知道孟玉春是个爱面子的人,为了维护面子,偶尔扯两句,也是可以理解的。
可这也太扯了!
按照李伴峰的了解,新地的变化,指的是有新的地块不断诞生,李伴峰从来没听说过哪块新地成型之后,还能变化的。
扯过淡之后,孟玉春也觉得这事儿有些蹊跷:“等我回去问问厨子,他见多识广,应该知道类似的事情。”
孟玉春走了,李伴峰绕着大山转了一圈,找了个树木不算太茂盛的位置,施展了断径开路之技。
树木纷纷两边退去,一条小路出现在面前。
这条小路长有七八十米,李伴峰前脚走过,技法随即解除,山林恢复了原样。
一步步开路前行,一直走到山腰,李伴峰消耗非常大,但前方树林明显稀疏了很多,不用技法也能走的过去。
几颗水点落在脸,李伴峰还以为下雨了。
新地也会下雨,雨水有时候是猎人的救命稻草,但今天十分晴朗,水点来自山林中的雾气。
在浓雾之中,继续往山顶走去,从草木,李伴峰没见到其他活物,连个虫子都没看见。
快到山顶时,李伴峰闻到了一股味道,墨汁的味道。
循着味道走了过去,李伴峰看到树林之中有一张书桌,书桌摆着一张尚未完成水墨画。
画面是一个年轻男子,身着长衫,系着围巾,双目炯炯,看着远方,神情之中颇有一股文人独有的朝气。
因为双臂尚未完成,李伴峰不知道他拿着什么东西,也看不出他在做什么动作。
画卷旁边放着一方砚台,砚台的墨汁还没干。
这山有人,这人可能还没走远。
李伴峰四下看了看看,视线重新停留在了这幅画。
画的男子,原本目视远方,双眼不知何时转动了些许,而今正注视着李伴峰。
李伴峰盯着这幅水墨画看了许久,忽觉有人正在靠近。
森林深处,一个身影慢慢复现,渐渐清晰。
一名六十多岁的老者,披散着花白的头发,提着毛笔,来到了李伴峰面前。
画师傅泰岳,李伴峰认得这个人。
他怎么会在这座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