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沟,麻竹山。
李伴峰戴着礼帽,贴着一脸大胡子,蹲在竹林里,默默看着前方一片空地。
这片空地堆积着厚厚的尘土,寸草不生,除此之外,似乎也没有特别之处。
一只蝴蝶飞向了空地,将至空地中央地带,突然化作一缕烟尘,不见了踪影。
一只兔子走到了空地,往前跳了两步,于半空之中化作一片烟尘,随风飘散。
一片竹叶随风飞过了空地,同样化作了烟尘。
一只蚊子嗡嗡吟唱,被李伴峰赶过了空地,也化成烟尘,很小的一团烟尘。
李伴峰折了个纸飞机,扔过边境线,同样化成了烟尘。
他捡起块石头扔过去,也化成了烟尘。
一片乌云经过,落下了几个雨点。
边境线砰砰作响,就连雨点落在边境线,也会迅速蒸干。
麻竹山处在药王沟和绿水湾的边境。
如果是坐火车,要先到绿水湾,再到裤带坎,然后再到药王沟。
但在实际的地理位置,药王沟、裤带坎、绿水湾彼此接壤,都有边境,只是绿水湾和药王沟的边境非常偏僻。
为什么要去绿水湾?
为什么不去裤带坎?
这得益于李伴峰最近看了不少报纸。
裤带坎,也是一座镇子,比药王沟小了将近一半的镇子。
不仅地方小,而且裤带坎的环境非常特殊。
药王沟里,药修多一些,但其他道门的修者也不少。
可长住裤带坎的,一般只有两类人,一是欢修,二是欢修的伴侣。
李伴峰一个外乡人,到裤带坎找乐子玩几天,这倒还正常,要是待久了,势必引人注意。
绿水湾的情况可大不相同。
这里有普罗州最大的城市,绿水城!
还有城外一大片村镇。
绿水湾的面积和人口,比药王沟、裤带坎、海吃岭以及周边几座城镇加起来还要大,还要多,这样的地方在李伴峰看来更适合藏身。
当然,绿水湾没有风险么?
有,四大家族的根基都在绿水湾,一旦进了绿水城,就等于在他们眼皮底下晃悠。
但正因为四大家族都在,李伴峰笃定陆家在绿水城不会有大动作,有些事情他们肯定不想让何家知道,更不想让四大家族都知道。
但绿水湾有那么好去么?
李伴峰沿着边境线走了整整一天,当下的情况并不乐观。
药王沟和绿水湾之间有一条线,看不见的边境线,任何东西只要比地的一颗灰尘更大,都不可能逾越这条界线。
一名男子,身穿一袭白衫,在他身边跟随着一只比人还高两头的仙鹤。
男子看了看躲在竹林里的李伴峰,嗤笑一声道:“终究凡夫俗子。”
李伴峰诧道:“你不是凡夫俗子么?”
男子冷笑一声:“我闭关修炼二十年,已结得仙缘,岂是尔等凡夫可比?你想过境么?我可以送你一程!”
李伴峰摇摇头道:“仙人先请,我先在一旁观摩。”
男子坐在仙鹤背,仙鹤一声长鸣,腾空而起。
这是什么道门?
这男子修为不低呀!
李伴峰见过骑马、骑驴、骑骆驼的,头一次看见骑鹤的。
在空中盘旋之际,骑着仙鹤的人开口了:“主公,这人太不知好歹。”
仙鹤开口了:“肉眼凡胎之辈,且让他长长见识。”
呃?
李伴峰仰望着仙鹤看了许久。
到底是看错了还是听错了?
伱们哪个是主公?
仙鹤是主公?
那你还敢骑着主公?
仙鹤在半空徘徊许久,目测飞行高度有五六十米。
它一声长啸,带着男子冲向了边境线,男子拿着长笛,吹奏起了李伴峰理解不了的乐曲。
李伴峰拿出金耳环,准备仔细分辨一下曲调的风格。
在经过边境线的一刻,笛声戛然而止。
仙人和仙鹤,一起化成了飞灰,连笛子都没剩下。
他这个不灵呀!
这可怎么办?
闭关修炼二十年,都飞不过去,让我怎么闯过去?
先进随身居,然后把钥匙扔过去?
钥匙能扛得住边境线的摧残么?
李伴峰认为不能。
如果钥匙化成了灰烬,他还能从随身居里出来么?
李伴峰认为出不来。
之前李伴峰考虑过去火车站,把钥匙往某位乘客的行李箱里一藏,然后就蒙混车了。
想法是好的,但不具有可操作性。
因为陆家必然会在火车站设防,设重防,就和当初楚云龙在车站附近埋伏李伴峰一样,但陆家有了准确的消息,肯定会派高手来,李伴峰进站必然被抓。
就算是成功混进了火车站,也把钥匙塞进了乘客行李箱里,后续的问题同样不好处理。
李伴峰不知道该在什么时间走出随身居。
他不知道这位乘客会在什么时间下车。
就算找机会看到了乘客的车票,他还是算不准对方的下车时间。
千万别对照列车时刻表,蒸汽列车没那么好的正点率。
万一李伴峰出来早了,这位乘客还没下车,李伴峰没有路引,还没有车票,遇到那位强悍的乘务员,难说是什么后果,稍有不慎,很可能要送命。
一旦李伴峰出来的晚了,这位乘客到家了,把行李收拾好了,发现了这把来历不明的钥匙,又该作何处置?
他把钥匙扔了还好,他如果是个懂行的,把钥匙交给陆家、江相帮,又该怎么应对?
如果这位乘客去的是外州,把钥匙直接交给暗星局,李伴峰该怎么出来?
去车站不可行,可就目前的情况,硬闯边境线也不可行。
肖叶慈说过两地边境有哨卡,李伴峰反复思量,只能从哨卡混过去。
可哨卡在什么地方?
在冯掌柜卖给他的地图并没有标记哨卡的位置。
到山下的村子打听打听?
进村这件事,李伴峰一直有点纠结。
进了村子,很可能引起别人注意,甚至会暴露身份。
可一直在边境线乱打乱撞也不是办法,至少要知道哨卡的大致方向。
思量再三,李伴峰决定去村子里走一趟,陆家的毕竟还没有追到这里,与其一直磨耗,还不如尽早弄个明白。
来到村子口,李伴峰没有看到路牌石碑之类的标记。
这座山叫麻竹山,那这座村子是不是就叫麻竹村?
麻竹村?
这地方好像听谁说起过。
进了村子,李伴峰没打算直接问路,那样太容易引起怀疑,他打算先买点吃的。
村里人没怎么见过外乡人,看到李伴峰进村了,田间耕种的农人,操持家务的女子,路边嬉戏的孩子,全都停下手里的事情,直勾勾朝李伴峰观望。
李伴峰很紧张。
他们看我干什么?
是不是要打劫?
李伴峰不敢往村子深处走,想就近找个人搭个话茬,问问路卡的事情。
看到一个老太太正在烧饭,李伴峰前打了招呼:“大娘,我买点吃的。”
老太太有些耳背,看到李伴峰有些害怕,一时间听不懂李伴峰说什么。
李伴峰拿出了一张五十元钞票,这回老太太不那么紧张了。
她给李伴峰装了五个竹筒饭,还拿了一坛子腌鱼,一坛子地瓜烧。
这位大娘是个实在人,李伴峰觉得她给多了,正要多掏点钱,趁机聊聊路卡,忽见老太太神色慌张,快步跑回了屋子里。
她不是害怕李伴峰,她是害怕李伴峰身后的人。
李伴峰身后站着一名男子,穿着巡捕制服的男子。
巡捕盯着李伴峰下打量一番,问道:“你是从哪来的?”
李伴峰放下了手里的酒饭,神情自然的回答道:“从里沟来的。”
之所以要把东西放下,是为了便于掏刀子和拔枪。
巡捕接着问道:“你从里沟来这做什么?”
“来这探亲戚。”李伴峰回答的依旧淡定。
“探哪位亲戚?”巡捕追问不舍。
李伴峰眉头微蹙:“这也要问?”
“问问不行么?”巡捕冷笑一声,“从你山,我就盯着你,你在边境线来回转悠,是想偷渡吧?
今天你要是说出来探哪位亲戚,我亲自带你去,这村子里没有我不认识的,
你要说不出来,立刻跟我去巡捕房。”
李伴峰自然不肯去巡捕房,他自己的身份说不清楚,一旦说清楚了更加麻烦。
僵持之间,忽听一名女子喊道:“你个没良心的东西,说好昨天就到,怎么现在才来?”
李伴峰一怔,回头一看,但见一名穿着旗袍的女子走前来,一把挽住了李伴峰的胳膊。
“吴长官,这是我在里沟的哥哥,今天看我来了。”
“哥哥?”这位吴姓的巡捕下打量着女子,笑吟吟道,“是亲哥哥还是干哥哥?”
女子笑道:“亲哥哥,干哥哥,不都是哥哥么?”
巡捕嗤笑一声:“那可不一样,亲哥哥是一个娘胎生出来的,干哥哥是一个被窝睡出来的。”
“瞧你这话说得。”女子笑呵呵应付,这位巡捕也不想再多问。
他看着李伴峰道:“小伙子,你福气不浅,老老实实在这当你的干哥哥,把力气都留在被窝里,没事别出去瞎转悠。”
巡捕走了,女子拉着李伴峰迅速走到了村子深处,等到了一座竹楼门前,女子笑道:“白沙兄弟,你怎么来了?”
白沙?
李伴峰盯着女子看了半响,只觉得眼熟,却又想不起在哪见过。
女子转过身,背对着李伴峰,回眸一笑。
李伴峰从到下看了一遍,惊呼一声:“桃子!”
苦雾山雾大,脸庞看不太清楚,李伴峰对她的容貌印象不深,但桃子的形状不会忘。
女子苦笑一声:“相识一场,就记住个桃子,好歹你记得油桃也好。”
油桃。
游雪桃。
在苦雾山曾经受过李伴峰的恩惠,她说过自己住在麻竹村,难怪李伴峰觉得这地名耳熟。
“来,我家坐坐。”油桃领着李伴峰就要进竹楼,李伴峰有些犹豫,不太想进去。
油桃是欢修,她自己说过,她的伴儿是个宅修,李伴峰不愿意进宅修的房子。
油桃又拉了李伴峰一把:“你还信不过我么?快走吧,吴金明这人多疑,弄不好还会回来。”
吴金明,说的就是刚才那位巡捕。
李伴峰被油桃拉进了竹楼,竹楼有两层,一层很宽敞,屋子中央有一张茶几两把椅子,墙边摆着碗架、衣架和一个立柜。
陈设简单,但屋子非常整洁,很符合宅修的气质。
“白沙兄弟,你来麻竹村做什么?”油桃给李伴峰沏了杯茶。
“闲着没事,出来转转。”李伴峰没有喝茶,下山的时候,鞋子沾了些淤泥,他故意在地面磕打了一下,落在地的淤泥,转眼消失了。
这屋子里有宅灵。
“来麻竹村转转?”油桃一阵错愕,这可不是旅游的好地方,“兄弟,你跟姐姐说实话,你是不是来偷渡的?”
李伴峰正想着该如何回答,忽听楼有人不断咳嗽。
咳咳
听声音,是个女子。
油桃皱起眉头,冲着楼喊道:“别多心,这是我朋友!”
李伴峰心里有数,这位宅修明显不欢迎他。
这也正常,宅修都不喜欢陌生人进家门。
李伴峰起身道:“谢你刚才帮我解围,时候不早,我先走了。”
油桃起身把李伴峰拦住:“你要去哪?我可告诉你,边境线可不能乱闯,要丢命的。”
李伴峰思索半响,对油桃道:“我没有硬闯,我有个朋友要过境,你知道路卡在哪么?”
“路卡?”油桃思索片刻道:“你说的是昨天的,还是今天的?”
昨天的还是今天的?
路卡有几个?
:诸位读者大人,今天了一万五千字,说什么也要夸奖一下沙拉。
给沙拉留言啊,互动量百分之八十六了,普罗就要升2了,再给沙拉加把力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