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想什么?”
施宣铃仰面朝上,一双茶色眼眸在月光的映照下分外撩人,她因为才跟越无咎闹腾过一番,此刻脸颊薄红,额上漫出细汗,绯红的双唇更是微微喘着气,若是她此刻揽镜自照就该知道,她现下这副样子有多么摄人心魄了。
越无咎呼吸急促,一双眼眸直直地盯着身下的少女看着,似有烈火燎原,他眸色愈发浓重,手指也情不自禁地探了过去,顺着她松动的衣领一点点滑了进去。
“很想跟你做些……快活的事。”
“什么,什么快活的事?”
施宣铃有点痒,心里又生出一种异样的滋味,她下意识缩了一下脖颈,于是越无咎的动作便堪堪停住了。
他胸膛起伏着,似乎在极力忍耐些什么,不知过了多久,他才缓缓抽出了手,抚摸上了她柔软的唇瓣。
他一边轻轻揉着,一边低喃了声:“算了。”
咫尺之间,他们气息缠绕,施宣铃连耳尖都泛红了,脑子也晕晕乎乎起来,她只听到越无咎埋着头,在她耳边自言自语般:
“还是你爹有先见之明,放了两张床,不然日日睡在一块,神仙也忍不住……”
“跟,跟我爹又有什么关系?”
“没关系。”越无咎又埋进了她脖颈间,含糊不清地道:“只是我若做了那快活之事,恐怕你爹会想砍死我……”
“啊?”
施宣铃长睫微颤,目光一时有些迷蒙,越无咎便伏在她身上一声低笑:“傻姑娘。”
他一只手穿过她的指间,与她十指相扣,埋首在她颈间一路流连,心跳伴随着低沉的喘息声,一下又一下地敲击在了她心房上。
帘幔飞扬,床榻之上,施宣铃忽然吃疼叫了一声:“你又咬我。”
她下意识伸手去推他,却怎么也推不动,反听到他低沉的笑声:“说了不是咬,是留印记。”
那温热的唇齿紧贴着她,一路咬弄到了她的锁骨处,叫施宣铃怎么也躲不开,她一双眸子愈发水雾朦胧了,两颊更是烫得吓人。
“明明就是咬,我脖子都被你咬遍了,还有……还有耳朵,你怎么那么爱咬人?”
不经人事的少女一时有些难耐,两只手却都被越无咎死死按住了,她躺在他身下挣扎不得,只能感受到他温热缭绕的气息:
“你都说了我是只猫,猫不就是爱咬人吗?坏姑娘,你就受着吧,谁让你养了我这只小灰猫……”
他声音愈发低了下去,施宣铃也似浸入了海水中,浮浮沉沉,难以辨清方向,又像饮了烈酒,熏得脸红心跳,迷醉不已。
那帘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摇晃着,不知过了多久,越无咎才长长舒出一口气,脑袋埋在了施宣铃的发丝间不再动弹,他将她上上下下,里里外外地“咬”了一番后,才终是将体内那团翻腾的火焰压了下去。
如今整个人埋在她一头青丝间,他只觉空掉的那块心房被一点点填满了,他闭上了眼眸,感受着这份黑夜中的静谧与安宁。
施宣铃衣襟散乱,脖子上遍布咬痕,此刻也终是缓过气来,她伸出一只手,轻轻扯住了少年还有些发烫的耳朵,哼哼道:
“你这只小猫还真是不听话,哪天把我咬急了,九条命都不够我教训的……”
越无咎任她揪着耳朵,在黑暗中也跟着她笑了笑,可他不知又想到了什么,许久,倏然压低了声,叹息着道:“其实,我若真有九条命就好了,至少能代替我父亲受千刀万剐之刑,能让越家多活下几个人来……”
这话一出,施宣铃唇边的笑意也敛住了,她感受着少年那沉沉的心跳,听他继续在她耳边喃喃道:
“可惜我只有一条命,还被丢在海上放逐,那时我以为自己差点会死在那艘船里,如果没有你陪在我身边,我根本撑不到现在……”
“阿越……”
感受到小灰猫低落的情绪,施宣铃不由又抚摸上他的脸颊,伏在身上的少年却忽然抬头,一双眼眸灼灼地望着她,带着几分急切,几分忐忑,还有几分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他抓住她的手问道:
“宣铃,你喜欢我吗?是当真愿意……嫁我为妻吗?”
施宣铃一怔,想也未想道:“真的真的,怎么又开始问这种问题了?”
她茶色的眼眸里似乎映出了少年那颗不安的心,她只觉今夜的他奇奇怪怪的,好像格外……患得患失。
所以才会大半夜地摸上她的床,才会一直抱着她不放,一直埋在她脖颈里咬来咬去,就像只找不着家,彷徨不安的小猫一样。
施宣铃仰面望着这样的越无咎,一颗心不自觉就柔软下来,她抚上他高挺的鼻梁,最终将手指落在他薄薄的双唇上,动作与语气都带着安抚之意般:
“那件绮梦嫁衣不是还带来了吗?我们不是还要去佛塔上见你母亲,在她的见证下正式完婚吗?”
“是啊,嫁衣都带来了,你注定会嫁给我,做我的妻……”
越无咎喃喃着,像是安心了些,却又似魔怔了般,不断翻来覆去地念叨着这几句。
施宣铃心头一酸,另一只手也抬了起来,一起捧住了少年微微发热的脸颊,她认真地看着他,试探性地道:
“阿越你今夜是怎么了?怎么一副患得患失,心神不宁的模样,是不是因为陛下发怒,不愿重审越家一案?你别急,我们一起想法子,日后总能还你父亲,还越家上下一个清白的……”
提起越家的案子,越无咎的眸光又是一黯,施宣铃这才惊觉自己又触及了他的伤心事,赶紧捧住他的脸,对着他那双绯薄好看的唇轻啄了两口,看到他肩上那只小灰猫摇了摇尾巴,恢复了些许活力后,这才转了话锋道:
“还是我二姐同你说了些什么?叫你心烦意乱,辗转难眠……”
“没有。”
越无咎轻轻打断了施宣铃,伸手将她一把搂入怀中,从后方环住她纤细的腰,下巴抵住她肩头。
“她说什么我都不会理会的,她与我如今已是形同陌路,再无纠葛。”
他显然不愿再多谈及施宣铃口中的那位“二姐”,只用一双手臂将施宣铃搂得更紧了,像是要将她揉入自己骨血中一般。
“小铃铛,你快睡吧,我抱着你就好了,抱着你我心里就踏实许多……”
夜幕沉沉,月冷风清,帘幔上的串珠泛着柔和的薄光,越无咎不知盯着那珠子看了多久,直到怀中人彻底睡熟后,他才悄然起身,站到了衣柜前。
衣柜里放着施宣铃从驿馆中取回来的所有行李,其中自然也包括那双——
他母亲一针一线亲手缝制,绣着紫荆花图案,当年被他转手送给了阁楼里那位“三妹妹”的鞋子。
他跟宣铃的行李都是他一人收拾好的,自从他跟她同住澜心小院,有了一个新的小家后,他就学会了很多生活技能,从最初那个锦衣玉食,什么也不会做的“世子爷”,变成了如今洗衣做饭,打扫收拾样样拿手,能将自己的“小妻子”照顾得井井有条,什么也不用她操心的“十好郎君”了。
这趟领旨重回皇城,他将自己与宣铃的东西都收拾好了,而那双别具意义的紫荆花鞋,自然也从云洲岛上漂洋过海,被他一路带到了皇城里。
少年举着灯盏,站在衣柜前,几乎没费多少功夫,便从行李里翻出了那双绣鞋。
鞋面曾经受过磨损,还是他跑去隔壁找织织学了针线活,熬了许多个晚上,才一针一线地又将鞋子修复好的。
如今再度将这双绣鞋拿在手中,越无咎久久凝望着,心神一时都有些恍惚了,他耳边似乎又回荡起当初在施家门口,无意听到的少女那番“惊天动地”的表白——
“我没有念二姐那么多书,不会咬文嚼字,但我知道,我真的很喜欢很喜欢越世子,此生此世,非他不可。”
“不管他变成什么模样,沦落到什么境地,我都不会嫌弃他,抛下他,我愿跟他祸福相随,苦乐同当!”
“在我心里,云洲岛不苦,只要相爱的两个人在一起,天下之大,皆可为家!”
那字字句句在这黑夜中敲击在越无咎的心头,令他神情愈发恍惚了,他那时全家覆灭,自己也才从云端跌落泥潭,被贬为了洗玉奴,遭到人人厌弃,可他万万没想到,在他人生走至绝境,最晦暗无光的时候,竟然会冒出一个小姑娘,信誓旦旦地说着喜欢他,绝不抛弃他,愿跟他去天涯海角,一生一世非他不可!
在被流放的那艘海船上,他病得几乎快要死去,也是她衣不解带地守在他身旁,日夜悉心地照顾着他,将他一点点从深渊中拉了出来。
他不知道她为何会喜欢他,对他那份情从何而生,脑子中绕了一大圈,才最终将“源头”落在了一双小小的绣鞋上。
那年施府阁楼前,他将那双鞋送给了她,或许也曾温暖过她困在阁楼里的那颗心?
人总是愿意抓住照进生命中的一缕光,他待她如此,她待他亦如此。
在她穿着那双绣着紫荆花的鞋子,出现在码头,飞奔向他的那一刻起,他便确信了她的那份“喜欢”,他灰暗的世界也重新亮堂了起来。
老天爷似乎对他还不算残忍到底,他失去了一个家,老天却将她送到了他身边,让他能与她再度在云洲岛上重建了一个新家。
姻缘天定,他以为他们早已认定了彼此,可今夜却又忽然冒出了另一个声音,似要恶狠狠地敲碎他的幻想,告诉他从一开始就错了。
那个他自以为“源头”的喜欢从来不存在,他的自圆其说是假的,她在他最绝望之际的追随,那场海上奋不顾身的流放之行,不过是因为——
“她从头到尾就没喜欢过你,她当初跟你去云洲岛不过是想逃离施家,这些都是她亲口跟我说的,不信你去问问她!”
心口猛地传来一阵刺痛,像被无数细针扎入进去一般,越无咎站在衣柜前,握紧了手中那双绣鞋,一时间连呼吸都有些困难了。
“我脚上这双鞋当真是你母亲当年送给我的,你一定弄错了什么事,施宣铃从没收到过你的鞋,你若不相信,大可以上一趟佛塔,亲口向你母亲问个明白!”
院里的冷风呼啸着,少年提灯而立,背影久久未动,有细微的呢喃落在了那双绣鞋上。
“究竟绣的是……紫荆花,还是香雪茶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