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大上清宫前的铜钟声大作,各色衣袍规制的道士纷纷起床洗漱。
天师府的院子里,一排道士穿着白色的汗衫,脖子上搭着毛巾,正围着洗漱台洗漱。
张之维也在其中,跟着师兄弟们一边说说笑笑,一边刷牙洗脸。
张怀义站在他的旁边。
俗话说,人怕人比人,货怕货比货,张怀义穿着一身有些宽大的汗衫,微微弯着腰,正用毛巾擦脸,露出两只大耳朵,乍一眼看过去,还以为是一个小孩子。
而他旁边的张之维,虽穿着同样的道袍,虽同样其貌不扬,但身材高大,肩宽背厚,浑身肌肉虬结,双臂有力。
两人将近四十厘米的身高差,对比不要太鲜明。
不过,身高的差距,张怀义并不放在心上,这世间比他高的人太多了,他在乎不过来。
文无第一,武无第二,他只在乎手段的高低。
这个目标,他一度以为很接近了,特别是在师父决定传自己雷法的时候,但真实了解师兄实力后,他才愕然发现其实是变远了,远得几乎让他绝望。
所以这段时间,他一直在劝说自己不要在乎这些,也在对师父和师兄弟们说自己不在乎这些,已经放弃了要和师兄一争高低的想法。
但如人饮水,冷暖自知,他自己的心思,自己如何不清楚?
他尝试过了,尝试了很多次,但他做不到,他做不到不在乎啊!!
经过昨晚一晚上的深思熟虑,他已经彻底想明白了,求上者得其中,求中者得其下,求下者无所得,自己就算不能超越师兄,也当以超越师兄为目标。
张怀义长长的吐出一口气,看了一眼水里的自己,眼神坚定。
随后,他压下纷扰的心思,深吸一口气,却闻到了一股让人神清气爽的异香。
他一脸狐疑,鼻翼翕动,仔细嗅了嗅,发现异香的来源竟是旁边的张之维,诧异道:
“师兄,你用香水或者熏香了?怎么身上的气味有些怪怪的?”
其实,张之维身上一直有一股淡淡的清香,只不过这股香味很淡,需要凑近了才能嗅到,而且,龙虎山香火旺盛,这个气味被香烛味掩盖住了。
但在昨天度过雷灾,被雷霆淬体之后,他的命上境界,更进一步,已经到了内外真正通明澄澈,净如琉璃的地步。
这种情况下,他身上原本就有的异香,更进了一步,变的更强了。
原本,他身上异香,是清淡中带着点极其细微的乳香,就好像刚出生,先天之炁足满的婴儿身上所散发出来的气味一样。
但现在,他的异香中那股乳味消失了,剩下的只是一股没有丝毫杂质,非常纯粹,让人心旷神怡,觉得清心宁静的香味。
身上的异香变浓,再加上现在是早上,山上的香客少,香烛味也还淡,所以他身上的味道就凸显了出来,被旁边心思细腻的张怀义闻到了。
听张怀义这么一说,周围洗漱的师兄弟们也都连忙过来闻。
一闻果然都闻到了,他们都诧异的问张之维为什么使用香这种女施主用的东西。
有些道士还以为是张之维这几次出山,接触到了什么新玩意儿。
“我用那玩意儿做什么?”张之维否认道。
一个师兄弟起哄:“不是香水是什么,总不能是体香吧?!”
“差不多吧!”
张之维也不隐瞒,便给师兄弟们解释了一番,他身上的清香,是修行圣人盗,吸收天地三才之炁,和自身的三才之炁融合的结果。
当然,并不是所有修行圣人盗的人,都会有这种异香。
圣人盗的吐纳就和人吃饭喝水一样,你要连吃几天重口味的羊杂火锅,你尿的尿,出的汗都有一股羊膻味。
一般的圣人盗修行者,是来者不拒的吸收周围天地自然的能量,然后留下可用的,把不可吸收的废炁通过呼吸吐出来。
简而言之,他们吐出的都是臭气,浑身上下都散发着臭味。
只不过他们吸收的是所处的这片天地的能量,吐出的臭味自然也和这片天地的味道差不多,所以一般人闻不到他们排泄废物时所散发的气味。
而张之维只采集了三才之炁,天地三才之炁和自身的三才之炁相混合,让他自内到外都散发着一种独特的清香。
这股清炁虽然不能让人感知到,但却能被人用鼻姿忱Фタ蓁蔗到。
听了张之维的解释,顿时有师兄弟反应过来,震惊道:“神仙出世,满室生香,之维师兄,你是不是要成仙了?”
“我觉得吧,以之维师兄现在的实力,若是放在以前,只怕早就是那些神仙中人了吧。”
成仙……张怀义想起昨天张之维度雷灾的事,刚才那几个师兄弟虽然嘴上这么说,但心里不一定这么想,但他却是明白,自己这个师兄,或许真的接近了。
“成仙还早!”张之维笑道:“现在哪能算什么神仙中人!”
“之维师兄,切莫妄自菲薄,过分谦虚可不好!”一个师兄弟说道。
但紧接着,他便听到张之维开口道:“严格来说,我现在只能算是半个神仙中人吧!”
师兄弟们顿时疑惑,为何是半个,要知道,半仙半神什么的,可不是什么好称谓。
张之维便又解释了一番,听到昨夜的雷霆是张之维在渡劫,一众师兄弟们的反应,不会比张怀义好到哪去。
全都心里震惊,脑袋发懵,他们说张之维堪比神仙中人,只是一个比喻,其中还带些许崇敬些许恭维。
但他们万万没想到,恭维的话竟然成真了,之维师兄真要成了?
即便是天师府这种玄门,问道成仙也是一个极其飘渺的事,概率小的惊人,明确成仙了的,纵观整个历史都不多。
其实,在三一门的玄门称谓在被左门长亲自戳破之前,就连他们这些道士里,都有不少年轻道士还羡慕过三一门。因为,天师府的修道之路,也是艰难险阻,几乎看不到通天的可能,倒是三一门的修行之路简单直接,只要修到第三重就行了。
至于为何这么多年也没人修到第三重,废话,得道成仙哪是什么容易的事,修不到是很正常的,但不管怎么说,总有一条明确的路,总有一个盼头不是。
现在,三一门失败了的事,天师府多年以来都没成功的事,之维师兄要成了?
难道说,他们这一代,要见证一个真正的仙人诞生?
这个消息震得他们脑袋发懵,就连早晚课都心不在焉,心不能平静下来。
同时,张之维度了雷劫的事,也被传得沸沸扬扬,从本来只有少数师兄弟知道,到整个龙虎山都知道,再到连龙虎山下卖菜大婶都知道,然后迅速辐射出去,到整个江湖都有所耳闻。
流言蜚语什么的,总是越传越夸张,越传越失真,等扩散至整个江湖的时候,早已经失去了本来的面貌。
其实,这种谁谁谁成仙了,谁谁谁又成神了的消息,在流言蜚语满天飞的江湖,时常都会出现,但当回事的人却没几个,但这次不一样,因为这次的对象是声名远扬的小天师。
再结合先前,小天师一人闯山,几乎扫平天台宗一事,两个消息相结合,就如一个重磅炸弹一样,在江湖上掀起了巨大的波澜,几乎人人都在讨论。
而此刻,江湖小栈的迎鹤楼里,酒楼内的食客都是异人,聊的自然也是异人界的消息。
当下异人界最火热的消息,莫过于张之维一人横扫天台宗,经此一役,小天师回山之后,又渡过雷劫,得道成仙的事。
酒楼里的其中一人说道:“之前小栈给出消息,说天台宗方丈枯荣大师,化身巨佛,翻掌压下,却被小天师一招击败,大如山岳般的法相之躯瞬间支离破碎。”
“小栈给出的消息,我自然不怀疑真假,只是不理解小天师为何这么强,原来是小天师已经得道成仙了,那有这个战绩,也就不奇怪了,不奇怪了。”
有人质疑道:“这么说的话,那小天师岂不是比天师他老人家还要超出许多?如果小天师真成仙了,他为何不当天师?”
此话一出,立马就有张之维的小迷弟拍案怒道:
“小天师天纵之资,未成天师,就已成仙,哪还稀罕什么天师之位,你这话问得忒没水平,无异于问一个身价千万的富家翁,为何不去做那百万富翁。”
一人附和道:“此话说的有理,小天师已经度过了天劫,是当之无愧的陆地神仙,他身上的事,又岂是我等凡夫俗子在这里能揣摩的!”
又有人附和道:“是极是极,玄门里的真人,都讲究一个贱物贵身,志在守朴,不在意俗世虚名。”
这时,又有人说道:“小天师一人闯山,横扫天台宗一事我是信的,因为我师兄亲身见证了,但小天师渡劫成仙,我是不信的,这世界上哪有什么仙?”
“这天底下的玄门、沙门,这几十年来,又有谁成了仙?就连江湖上号称大盈仙人的左门长,也亲手戳破三一门的成仙梦。”
“要知道,三一门这些年可是隐隐有第一玄门的美称啊,三一门尚且如此,依我看,其他门派所谓的仙和佛啊,都只是神话传说而已,实际上根本就不存在,所谓的小天师成仙这件事,也只是以讹传讹罢了。”
此人话一说完,立马就有人反驳道:
“胡说八道,龙虎山其他地方晴空万里,唯独后山乌云压顶,黑云压城,雷霆万钧的一幕,龙虎山乃至上清镇都有不少人看到了,这还有假?”
迎鹤楼的角落里,乔装打扮过的无根生一行人坐在那里,听着周围人的谈话。
“掌门,外面都说小天师已经成仙了,听说你和那小天师是旧识,你觉得,这可能吗?!”乔装打扮过的白鸮梁挺,饶有兴趣的问道。
自打那次吴曼事件之后,梁挺提出请求,想让无根生帮他痛痛快快的爽一次,无根生答应了,要求是不能再做恶,且什么事都要听他的。
他答应了无根生的要求,此后,他就一直跟在无根生的身边,寻找各种让他爽的办法。
不久前,无根生弄了一个叫他化自在天魔咒的东西让他在内景的虚幻刺激中得到满足,找到让他觉得很爽的事,但失败了。
他把一切能想到的极乐之事都做了一个遍,但总觉得差点意思,这些事确实很舒服,但都不是他要的那种爽。
后来,他就一直跟着无根生走南闯北,体验人生百态,但一直都没找到。
无根生吃着菜,没有第一时间回答梁挺的问话。
倒是旁边的谷畸亭说道:“如果是其他人,我只会觉得是无稽之谈,完全不可能,但那人是小天师的话,我倒是觉得,有几分可能性,但也只有几分罢了。”
“谷哥对小天师的评价很高嘛!”无根生的小跟班夏柳青说道。
谷畸亭笑道:“掌门对小天师的评价更高呢!”
“更高?”
梁挺看了看无根生,又看了看谷畸亭,夏柳青,梅金凤,注意到说起张之维时,他们脸上的神色,他心里突然生出一种莫名的感觉。
如果……如果……
他又看了看迎鹤楼里的其他人,注意到他们谈论起那小天师的所作所为时,脸上流露出的震惊,不敢置信,崇敬,向往的神色。
他脑中突然就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若自己能把那个小天师干掉呢!
若这些人知道,名满江湖,疑似成仙的小天师,死在了恶贯满盈的白鸮梁挺的手里。
他们又应该是怎么样的表情?
又会怎么样的震惊?!
又会如何看待我梁挺!!
想到此处,梁挺突然感觉到了一种莫名其妙的爽,就好像当年,他把柔骨刺进师兄的眼窝时一样的感觉。
爽,光想一下就这么爽了,就是这个感觉,这就是我要的爽……梁挺的脸色突然痴狂了起来,脸上带着歇斯底里的笑。
无根生注意到梁挺的脸色变化,诧异道:“你笑什么?”
“突然想起一件很爽的事!!”梁挺咧嘴一笑道,“我有一个大胆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