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门长来做什么?还带着大弟子?”张之维有些诧异.
左门长的大弟子,他也是认识的,上次去三一门时曾见过一面,名叫毋澄真,号维玄子,不过他和他相交不深,只知道是一个黑长直,看起来很冷清。
“之维,你要不回去等会儿,等师父见完了左门长,我立马通知你!”守门的师兄说道。
“不碍事,我和左门长也认识,你直接进去和师父汇报,就说我来了。”张之维说道。
若是平时,他大可直接推门而入,但现在有外人在场,该有的礼节还是应该有的。
“那行吧,我进去给你汇报一下。”
守门的师兄进殿,过了片刻,他走出来,“之维,师父让你进去。”
张之维点了点头,推门而入。
玄色大殿里,第三十代天师张继先的画像下,天师张静清坐在主座,他旁边是一袭白衣,面容苍老无比,但精气神却很旺盛的左门长。
左门长自从被张之维治疗了旧伤之后,就不用再时刻维持逆生了,用他的话说,就好像是一颗顶在头上几十年的沉重铁球,被卸了下来一样,整个人都轻松了。
所以平日里,他都用的自己的本来面貌,虽然过往的仙人外貌不在,但仙人之姿却是不减,甚至更给人一种德高望重的老前辈之感。
左门长的旁边,站着他的大弟子毋澄真,以及他的小徒弟李慕玄。
张静清旁边倒是没有弟子,但却坐着易潜,张异,张守成三个师弟。
本来,张静清给毋澄真和李慕玄也安排了座次,但三一门是一个很讲规矩的门派,在毋澄真看来,在座的的都是长辈,他若坐下岂不乱了辈分?所以他一直站在左若童的身后。
大师兄都站着,即便李慕玄再桀骜,也不好意思坐着,便也跟着站在一旁。
此刻,无论是他还是毋澄真,都在好奇地打量着门口。
张之维对李慕玄的意义自不必多说,是他击碎了他一直以来的骄傲,以一种近乎蛮横的方式,刷新了他的认知,他对张之维一直都是又怕又敬。
至于毋澄真,作为三一大师兄,他虽然和陆瑾同辈,但真实年龄比陆瑾大了将近两轮,现在都四十来岁的人了。
这些年,毋澄真一直在效仿师父修身养性,按理来说,他不应该一惊一乍的盯着门外,像等着什么大人物来临一样。
实在是张之维太匪夷所思了,明明只是一个小辈,却有那般本领,或许,自己突破逆生第三重的希望,还在他身上……毋澄真心想。
虽然逆生三重的神话,已经被师父左若童给亲自戳破了,但三重的强大能力却是做不得假的,即便不能通天又如何?这依旧是他所追求的。
同时,他也对龙虎山这种老牌玄门多了一丝敬畏,强大如天人的逆生第三重都不能通天,那龙虎山的真正通天之道又有何等风采?
这时,殿门打开,阳光照射进来,张之维背光而入,身后的阳光把他的身形照射的异常的高大。
他缓缓走了进来,环视一圈,抱手道:“拜见师父师叔,拜见左门长!”
张静清和几个师叔还没动,左若童率先起身迎接,他一动,李慕玄和毋澄真随之而动。
“之维小友客气了!”左若童抱手道。
“拜见小天师!”毋澄真和李慕玄也抱手道。
张之维朝着他俩拱了拱手,然后看向左若童,笑道:
“左门长,好久不见,看您精气神的势头,比之上次更盛一步,想来修为上又有精进啊!”
左若童点头:“旧伤痊愈之后,不必时刻保持逆生,少了些许焦虑和烦躁,我心里平静了很多
,看开了很多事,说来也是可笑,以前求不得,想不通的东西,等到真正放下的时候,倒是想通了。”
“那就恭喜左门长了,”张之维说道。
左若童笑道,“这没什么值得恭喜的,我才要恭喜之维小友呢,之维小友最近在东北的所作所为,让人敬佩啊,左某自愧不如!”
“左门长谬赞了,倭寇和洋人的狼子野心,路人皆知,铲除掉他们是一件天经地义的事,这算不得什么,不值一提。”张之维摆了摆手说道。
“天经地义……不值一提……”左若童感叹,“不为名利所累,之维小友境界高啊!”
名利二字,说起来容易,却是困住多少人一生的囚牢。
所以一直以来,他们三一门都崇尚出世修行。
因为,在他们看来,若修行之人还停留在蝇营狗苟的俗世之中,追求那些所谓的名和利,便是被红尘杂念所累,心不纯粹,又谈何专心修行?
所以,三一门基本不插手江湖之事,就算偶有涉足,也是浅尝即止,不会留什么大的恩怨。
这也是为何三一门的人喜欢给人留机会,不把事情做绝的缘故。
但现在,他有了其他的想法。
张之维说道:“其实我并没有想那么多,很多时候,做什么事,我都只是询问本心,求一个念头通达罢了。”
“好一个念头通达!”左若童点头道:“说的很对,修道之路,本就不该想的太多,坚守本心即可。”
“我最近想通了一些事,以前,我一直视红尘为洪水猛兽,一心求道,别无他物,生怕自身沾染因果,破坏了本心。”
“但现在我觉得,此法只有出世,没有入世,很多事未曾体会,谈何放下?”
“只有身在红尘这淤泥之中,切身实地的体验,真真正正的看开,切切实实的放下,方能开出无暇之莲花。”
左若童正是因为想通了这些,才把陆瑾留在了龙虎山,也是他带大弟子澄真来龙虎山的目的。
同时,他也让很多三一弟子都入世修行了,只有遇到修行瓶颈的时候,才会回山请教于他。
左若童是一个过分负责的师长。
他会亲自给门内所有弟子指教逆生之路,这无疑很费心神。
现在山上弟子少了很多,他更清静了,对道的思考,以及对自身的锤炼的时间也变多了。
所以,以前很多看不穿的东西,都看穿了。
“左门长有此想法,实在是天下之福!”张之维赞叹道。
他记得,剧情里的三一门便是一直处于出世状态,包括绵山之战等一系列的活动都似乎没有参与,甚至可能因为追杀无根生,还起了一点反作用。
但现在看来,左门长似乎有了新的想法了。
这个年代,既然要弟子入世修行,红尘炼心,那就必然逃不过家国大义。
虽然战争是残酷的,但张之维也不觉得对三一门有什么不好。
以前的三一门,是抱着对逆生第三重的幻想,一门心思的窝在山里求成仙。
现在成仙路已断,即便左门长在续路,三一门依旧有奔头,但一众弟子却是有些迷茫了。
迷茫的人,会容易走极端。
这个时候,让他们暂且放下成仙梦,安排他们去入世炼心,去寻找各自的道,各自人生的意义,其实是很有必要的。
左门长说过,他放下了很多东西。
而这,就是他放下的执念之一。
在以前,甭管弟子们的想法如何,他都会为他们选择自认为的最好的逆生之道。
现在,他把选择权交给了弟子们自己
,自己的道,自己定。
而他,则是站在弟子们的背后,在弟子们迷茫或者行道难的时候,做一个助力的推手罢了。
张之维很欣慰左若童的变化,他从左若童身上,察觉到了一丝师父张静清的感觉。
当然,就是像张静清,左若童也是温和版的张静清,不会动不动就要骂人是孽畜,要绑飞剑上祭出去。
“对了,不知左门长此次上山,所为何事?”张之维问。
他注意到这次左若童带了毋澄真这个大弟子,这很明显不是单纯来论道的。
“是为了神州叛徒,德宏法师的事。”左若童说道。
“原来如此。”
张之维点了点头,其实,师父师叔之前和他提过这事,他之所以有此一问,是因为来的人太少了,只有左门长。
按他所想,既然去找天台宗的麻烦,又占据大义,不应该多邀约几个门派吗?就好像上次天台宗逼宫他们龙虎山一样。
不过,当前这个状态,师父和师叔坐在后面,明显是在和左门长开会,他也不好和左门长继续攀谈下去,即便左门长似乎还有话说。
张之维没再多言,径直走到师父背后站好。
“哟,这么自觉?我以为你小子会找个椅子坐着呢?难得啊!!”张异师叔笑道。
“师叔,咱龙虎山的风气,就是被你这样给带坏的!”张之维说道。
其实,他是看到大殿里的空椅子了的,只是椅子在师叔张守成的旁边,距离师父太远了。
而且,他才把师父惹到了,这不得好好表现一下啊!
“得了吧你,我还不知道你的德性?”张异撇了撇嘴,“要不要我去给你把椅子搬过来?”
“嗯哼!”张静清咳嗽一声,打断张异的话,看向张之维:“你小子早上跑哪去了?我让人去找你,竟然没有找到。”
“徒弟一直天门山上修行,”张之维问:“师父找我所为何事?”
该不会是要报前天的冒犯之仇吧!他心里想。
等过段时间再收拾你这没大没小的孽畜……张静清说道:
“德宏和尚上次来龙虎山与你有关,这次伙同倭寇袭杀你,同样与你有关,你作为当事人,自然是走不开的。”
张之维笑道:“师父的意思是,这次去找天台宗麻烦,我作主力?打头阵?”
“找麻烦,当主力,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词,搞得跟咱们是黑社会去抢地盘一样,还打头阵,你以为你是双花红棍啊?!”张静清训斥道。
张之维立正站好,也不狡辩。
张静清纠正道,“咱们这叫讨回公道,肃清神州叛徒,这是大义之举。”
“师父说的极是!”张之维连连点头:“那师父,咱们这次应该怎么去,你们商量的怎么样了。”
“还在商量之中。”张静清沉声道。
张之维点头,他没贸然发表意见,且听听长辈们怎么说的。
随后,他便见到,一进来就眉头紧锁,一言不发的易潜师叔,在看了自己一眼后,像是找到了什么主心骨一样,一拍桌子,道:
“师兄,还要怎么商量,德宏法师是天台宗的主持,在天台宗地位不低,他都投靠倭寇了,不敢想里面还有多少做了汉女干,作为神州的异人,理应清理掉他们。”
“当初他们带人上我们龙虎山,可是半点情面不留,他做初一,我们做十五,天经地义。”
“要我说,直接带人去天台山,把他们全部拿下,挨个搜寻记忆,不知情者,放,投靠倭寇者,杀。”
“于情,我们是在给之维报仇,讨回公道。”
“于理,我们占据了家国大义,是在攘除叛徒,谁也说不得什么,这还有什么可值得犹豫的?”
易潜是龙虎山绝对激进派。
左若童眼眸微敛,一言不发,他从易潜身上,看到了一丝师弟似冲的影子。
似冲虽号旷雅先生,但其实他并不旷雅。
之所以有这个号称,更多的是当年师父对他的一种希望,希望似冲改掉激进鲁莽的性子,变得旷雅一点。
这些年,似冲表现的很稳重,但他明白,是因为有他在,若有一天,他去了,三一门的命运会怎样,他也很难说。
易潜之言,是龙虎山的家事,左若童没有越俎代庖的打算,他低头喝茶,事不关己。
“荒唐!”
张静清沉声说道,他神色平静,但却带有一股不容置疑的压迫感。
张之维发现易潜师叔从说话时就一直在看自己,似乎要自己附和他。
虽然他觉得师叔说的也不无道理,但师父似乎有自己的想法,他这时候附和师叔,岂不是在违逆师父吗?
这种事,他可不干!
张之维站得笔直,眼观鼻,鼻观心,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
易潜叹了口气:“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憋屈的很呐!”
张静清沉声道:“是,我们是可以去杀上天台宗,我们有这个实力,然后呢?我们自誉为占据大义,但落到江湖上,少不了一个借题发挥,扬道灭佛的名头。”
“而现在的局势,神州已经动荡了百十年,江湖也跟着动荡了百十年,已经不适合再大动干戈了,我们要寻求一个度,一个解决问题,却又不把问题全面扩大的度!”
天台宗是佛门八宗之一,在佛门的地位相当高,龙虎山去兴师问罪,即便真占据大义,但涉及两教之争,一不小心就可能会引起连锁反应,这是张静清和左若童都不想看到的。
“那师兄,你说,应该怎么办?”易潜沉声说道。
张静清想了想说道:“为避免引起佛道两教的大冲突,这次行动,我们这些老家伙不适合直接出面。”
“我们不出面,佛教的其他老东西,也不适合直接出面,所以……”
张静清看向张之维:“这次行动,不以我这个天师名义,而是以你的名义,以你小天师的名义,去号召江湖同道,共同讨贼。”
“师兄不发话,之维这个小天师,有这么大的号召力吗?”一直不说话的张守成开口道。
同时开口的还有张异:“居然要之维自己上,你还说他不是双花红棍?”
他倒不怀疑张之维在江湖上的声望和号召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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