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对口供,暗中通知顾云波帮忙等等之外,他还刻意交代过韦劲松将整个灭杀过程都隐藏在了轧钢厂职工群情暴起的冲突之内。
因而即便被抓回去,即便有人扛不住拷打想要交代。
杨振也有把握对方招供不出什么对自己特别不利的东西。
但看到费玉平过来,他却是情不自禁的脸色一沉。
原因很简单,那就是费玉平和韦劲松等虽不是什么名探,但到底在一线摸爬滚打经年,办案经验相当丰富。
因而现场虽说被破坏的足够干净,但他们却也未必就不能从残余的痕迹中给推断出些蛛丝马迹来。
虽说这些东西肯定不足以定罪。
但给钱定均一个名正言顺的把现场的人抓回去,然后大招伺候的理由,却是足够了!
钱定均明显也是这么想的。
也是因此,一看到费玉平等人过来,钱定均就两眼放光,将费玉平拉到一旁低声道:“相信现在即便我不说你也该知道现场死者之中,不但有国际友商,更有郑公子这個几代!”
“出这么大的事,要不交上几个人头,那怕根本就交代不过去!”
“可问题是现在这帮职工还有这街道的小杨一点都不配合,一口咬死是约翰他们和郑公子他们先动的手,他们是被迫自保,一时激愤之下才打死的人!”
说到此处,钱定均微微一顿,然后才一脸现在咱们可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表示这事你要能给我办好了,下次的提拔,我一定全力支持,否则的话。
我钱定均要倒霉,你也别想好过的表情暗示道:“调查方面我一窍不通,但小费你们可是行家里手!”
“所以今儿这事,我可就全指着你了!”
听到这话,费玉平是忍不住的吐槽,心说这事明知道老子横竖怕都得倒霉,事前却连招呼都不打一声。
结果这会儿跟我说一条绳上的蚂蚱?
我跟你尼玛卖麻皮的一条绳!
不过费玉平虽说心头吐槽,面上却是半点不表现出来。
毕竟官面上就是这样,讲究的就是个斗而不破。
也是因此,费玉平闻言点头,表示今儿这事他保证会竭尽所能,查明真相。
若是平常,钱定均怕是会轻易从这回答中听出那么点意味深长的味道来。
但此刻,或许是因为火烧眉毛,病急乱投医的缘故,钱定均不但没听出任何别的意味,闻言反倒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回头冲着杨振得意不已,然后才转头看向现场一众大声道:“今儿厂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你们自己心里清楚!”
“别以为你们的那些把戏我看不出来什么,就可以漫天过海!”
“毕竟你们别忘了费所他们在一线这么多年,个个那都是火眼金睛!”
“你们那点把戏想要瞒过他们,简直就是痴心妄想!”
“所以我劝你们有什么事最好给我老实交代!”
“看在你在们说不定也是被人蒙蔽的份上,只要你们肯老实交代!”
“我可以以区的身份向你们保证,到时候除了首恶之外,剩余的人我们一定会尽量从宽处理!”
“可要是你们非得冥顽不灵,一条道走到黑!”
“那到时候万一从重处罚,你们可别怪我没提醒过你们!”
听到这话,虽现场绝大多数都冷笑以对,却也有几个不但胆子小,而且还多少看到了点什么东西的职工是脸色发白,不住拿眼直瞄杨振,担心害怕简直溢于言表。
注意到几人的神色,钱定均低声对工作人员了解一番,最后来到了一个张新民的职工面前道:“张新民,我听说你母亲还有老婆孩子的身体都不好,一大家子都全指着你养活?”
“你有没有想过要因为今儿的事坐了牢,甚至被枪毙了!”
“你家老母亲还有老婆孩子到时候该怎么活?”
听到枪毙二字,张新民直吓的差点当场大哭。
见状的钱定均顿时大喜,趁热打铁道:“只要你肯老实给我交代今儿到底发生了什么,我向你保证到时候我不但会替你争取从轻发落,同时你母亲老婆孩子医疗之类的问题,我也一定会想办法帮你解决——你看如何?”
听到这些,张新民意动不已。
只是想到杨振这两年在旧厂街做了那么些的好事,今儿过来也是为了帮自家厂子讨回公道,甚至为此还真差点丧命。
张新民便强吸口气,脖子一梗道:“今儿的事,真就是那洋人和郑公子带着一帮地痞流氓想要强抢咱们轧钢厂,杨主任过来帮忙调解,他们仗着人多势众,甚至都想杀了杨主任!”
“大家也是救杨主任心切,所以才下手重了些!”
“至于人到底都是打死的,又是怎打死的!”
“我是真没看见!”
原本还担心张新民因为害怕而胡说八道之类的职工们闻言纷纷对张新民竖起了大拇指,同时对着钱定均嚷嚷道:“都说了是大家一起动的手,要抓你就把我们全抓了你又不干,话说领导你这到底是想干嘛呀?难不成你非得将这破事嫁祸给杨主任你才甘心么?”
“我有没有嫁祸,你们自己心里清楚!”
钱定均闻言气的鼻歪嘴斜,但在一时之间却也没有任何办法,只能期待费玉平那边找到什么证据。
正想之间,费玉平韦劲松那边却是已经开始大声叫嚷着钱定均道:“钱区,有发现了!”
听到这话的钱定均得意的哈哈大笑,一边小跑过去查看情况,一边不忘看向众人指点,一副等老子查实了证据,你们统统就罪加一等。
到时候老子看你们还嘴不嘴硬的表情。
众人没有搭理,只是纷纷将目光看向了杨振,似乎想问杨振现在该怎么办。
杨振没有回应,只是看着费玉平和韦劲松所在的方向,表情似笑非笑。
看到这一幕,众人狐疑不已,心说这都什么时候了,他怎么还能笑的出来?
然后大家就明白了是为什么。
因为在说话之间,钱定均便已经到了费玉平和韦劲松的面前,兴奋的问二人到底发生了什么证据,足不足以定杨振以及轧钢厂职工们蓄意谋杀的罪过。
“这方面的东西我们倒是没发现!”
“倒是这两个人莪们很眼熟!”
否定了钱定均的回答,费玉平韦劲松指指尸体中的两个人道:“要是我们没看错的话,这两个人应该就是咱们这边通缉了好几年却一直都没有抓到的通缉犯,杜崽儿和酱油老三!”
听到杜崽儿和酱油老三这两个名字,钱定均多少有些耳熟。
不过到底因为术业不专攻,所以其完全没意识到二人出现在这种场合意味着什么,因而闻言没好气的冲着费玉平吼道:“费所长,你刚刚到底有没有听我说什么?”
“我现在想让你查的是郑公子以及约翰先生他们的真正死因,,好给郑公子的那些叔伯以及洋人那边一个交代,结果你却跟我说通缉不通缉……”
“他们是不是那两个通缉犯,跟咱们现在所面临的情况有关系吗?”
“怎么没关系呢?”
简单的说了一下杜崽儿和酱油老三曾经犯下的那些滔天大案之后,费玉平冷笑道:“这么多的案子,足以证明他们有多穷凶极恶!”
“没想到郑公子和约翰先生居然跟他们搞在了一起!”
“以他们的凶残,钱区你不会以为郑公子和约翰先生他们带他们来轧钢厂,只是单纯的在包庇他们吧?”
听到这话,钱定均的脸色终于变了,干笑道:“或许郑公子和约翰先生他们也是受了蒙蔽,压根不知道那什么杜崽儿或者酱油老三的身份呢?”
“要仅仅是杜崽儿和酱油老三!”
“钱区你说他们也是被蒙蔽,或许还有可能!”
“可问题是地上的这些人有一个算一个,那可全都是在周边各所挂了号的东西!”
“咱们国内这么多人!”
“郑公子和约翰先生他们谁都不带,却偏偏就带着这么一群货过来!”
“要再说他们压根不知道杜崽儿和酱油老三的身份!”
“这话钱区你自己信么?”
“再加上杨主任身上的伤虽然不重,但伤口的位位置却极其要命!”
“若非杨主任的身手足够敏捷,我怕杨主任这会儿即便没死,怕也早就重伤了!”
说着这话,费玉平几乎毫不犹豫的说出了自己的判断道:“综合所有情况,我认为杨主任以及轧钢厂职工们所言不假,郑公子和约翰先生他们今天过来,不但是要收厂,甚至都为此做好了在必要的时候要杀人立威的准备!”
“因而在我看来,他们今天的死,根本就是死有余辜!”
“毕竟要他们不死,怕这会儿躺在这里的,那可就是杨主任他们了!”
虽说知道费玉平的判断不假。
但想到费玉平要真这么汇报上去的后果,钱定均却依旧是急的差点跳了起来,气急败坏的道:“是不是如你所说,那可不是你一句你以为就算,那得审过之后才知道!”
“所以费玉平,我劝你还是先按照我说的,先把这些人给我带回区里!”
“到时候等我查明真相,自然会给你一个交代!”
“要是没有杜崽儿和酱油老三!”
“钱区你的工作,我们当然愿意配合!”
“可现在有杜崽儿和酱油老三这么两个通缉犯在,那情况可就不一样了!”
“毕竟这么大的功劳,领导你一句话我说交就交,这事要给所里知道了,钱区你说你以后还怎么在所里展开工作啊?”
说着这些,费玉平皮笑肉不笑的道:“所以钱区,今儿这事我看你就别管了,我这边会全权接手——等我将一切调查清楚,到时候一定当面向你汇报!”
这种要求,钱定均自然不可能答应,闻言冷笑道:“你说接手就接手,你以为你是个什么东西!”
“虽说费所只是个所儿!”
“但这事既然发生在费所的辖区,费所拥有调查权那是理所应当!”
“钱区你要不服是可以去申请接管,但在这之前……”
不等费玉平回答,杨振便已经看着钱定均缓缓开口道:“说接手就接手,那你又算个什么东西?”
“难不成你真以为你是个区,就可以只手遮天了不成?”
要别人说这话,钱定均怕是非得梗着脖子来上一句你们在我辖下,我就是只手遮天了,那又如何不可。
只是杨振这么说话,他却根本不敢这么回答。
毕竟他很清楚杨振的背后,还有王益民!
想着这些,钱定均死死的盯着杨振半晌,撂下一句姓杨的,咱们走着瞧之后,便转身而去。
看着钱定均的背影,费玉平语气悠悠的道:“杨主任,这回看来咱们算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了——接下来还能不能脱身,那可就全看你的了!”
“费所你这话我可就不爱听了!”
“毕竟你怎么想我不知道!”
“但我可一直都觉得我是在履行我们治保科的职责!”
“所以就算是有什么,那也不叫脱身!”
“那叫维护法纪!”
说到此处,杨振看着费玉平笑眯眯的道:“所以接下来的事,费所你尽管放心,毕竟在我看来,除非是这世道已经没有任何公理可言,否则的话就一定是邪不压正!”
“魔高一尺,道高一丈!”
虽说对于这世道是否真的可以邪不压正这事,费玉平已经不再那么确信。
但在杨振将两份关于轧钢厂案件的总结分别交给王益民和顾云波递交上去,以及陆东平及时配合,将早已准备好的关于希望计划,关于妇舒宝厂所遭遇的不公平对待等等的报告发表之后。
一时之间,地动山摇。
几乎一夜之间,不但包括钱定均在内的大小几十个人被带走,便是连朝外大棚方向关于的各类类的人员,都在张军的带领下,被如人如同筛子一般一遍接着一遍的过筛。
被带走调查的金发碧眼,不知凡几。
夜。
一辆小轿车停在了老驴胡同的四合院门前。
一个身材高挑的女人从车上下来,敲响了院门。
门开进院之后,女人摘下了遮掩的呢帽,一头缎子般的金发便披散开来。
那白的能看见血管的皮肤,挺翘的鼻梁,水蓝色的眼睛。
不是劳伦斯还能是谁?
饶有兴致的张望着四下的环境,劳伦斯刚刚开口说了杨先生三个字。
杨振便已经一把将劳伦斯拽进了房间,霸气的指着那雕花大床道:“既然是来求我,那就要有求人的样子——该怎么做,不用我教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