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样是出入楼台,君上练就一身高强武功,《黄帝大成,而你……”
荀子意味深长地看了张苍一眼,在那堆肥肉上来回扫视,不言自明。
“嘶!”
张苍倒吸一口凉气。
[长安君练的是《黄帝?把《黄帝练到大成是人能做到的事?这心性太残忍了罢!要苍如此,不如叫苍去死!]
打了个哆嗦,张苍见老师审视不断,急忙辩解道:
“弟子好女色不假,但弟子也并非一无所获。私斗弟子定不是长安君的对手,但长安君一定没有弟子活得长!他练的《黄帝是武道功法,苍练的《房中术是修仙功法!”
荀子摇摇头,觉得这个弟子没救了。
“你若是将追求妄想的心思一半放到正途上,秦国朝堂早便有你一员。由古至今,自三皇五帝而到秦一统天下,未闻有人长生也。”
涉及到毕生所求,张苍一脸认真。
“即便不长生,多活一段时日总是好的。能如彭祖一般寿八百,苍便也满足了。自习《房中术以来,弟子体力趋于壮年。精力远过同岁之人,弱冠之年亦不如苍。弟子以性命担保,此术绝非假也。”
“为师并未说此术是假……算了算了,人各有志,随你罢。”
和活了数百年的鬼谷子在同一片屋檐下过活这么久,荀子远比弟子更清楚,这些所谓的修仙功法到底是个什么路数。
“人之初,性本恶。
“但器却没有善恶之分,全看用器之人是善是恶也。仅以权力而论,善者用之民生安乐,恶者用之生灵涂炭。周公吐哺,天下归心。幽王烽火戏弄诸侯,大周基业付之一炬,便是此理了。
“你言君上以天赐之力逆天何其可笑,然没有天下百姓,何来天?君上生于王侯之家,王位伸手可得,能不为权势所动,抽身而出,明悟民乃天下之本,为民谋福祉。
“舍弃私立而求公益,与天为敌,虽千万人吾往矣!此可笑邪?此可敬也!”
讲到此处,荀子观弟子神态,欲从表观里,看弟子心态如何,听没听进去。
[苍觉得长安君更可敬之处,在于常走林荫小道巡回不断,道边之树却从不挂白霜。他一个童子身,怎么能想出这种词语的!近美色而不失身,插花弄玉不施肥,这比逆天还逆天!]
张苍一脸敬佩。
[孺子可教。]
荀子满意点头,继续说道:
“一个人整天思索,不如观看典籍片刻学到的知识多。一个人踮起脚蹦着看远方,不如登到高处看得广阔。登到高处招手,胳膊没有加长,可是别人在远处也能看见。顺着风呼叫,声音没有变得洪亮,可是听的人在远处也能听得清楚。借助车马的人,脚没有比他人快几多,却可以迅速抵达千里之外。借助舟船的人,不一定会游泳,却可以安全地横渡江河。
“君上想要变法,当利用一切可利用之物。商汤灭夏,武王伐纣,莫不如是。若是如你所说,逆天不得以天赐之力,天下便还是那个民不聊生的天下。
“圣人之言,能使天下明悟善恶,知晓真理。然言语不如刀剑有力,能变天下者,古往今来,唯有王侯。能逆天者,皆出于天。”
张苍微微低首。
“弟子知悉了。”
荀子内心一动。
“你依旧不认同为师之言?”
张苍回答的是知悉,不是受教。
知悉是知道了,受教才是认同。
张苍点点头,神情前所未有的认真。
“老师如何确定,你和长安君变法后的天下,会比当下更好呢?历代变法皆是穷极而变,不变则亡,以暴制暴,流血漂橹。如今大秦蒸蒸日上,其势如龙翔九天不可挡。你们的变法必然引发动乱,动乱过后的天下,真的会比当今更好嘛?”
“你已看到,有了蜂窝煤的百姓,比没有蜂窝煤的百姓过得好,这”
“老师。”张苍无礼打断,沉声道:“蜂窝煤很简单,变法却不简单,你怎能把二者相提并论呢?蜂窝煤出现问题,我们可以随时丢弃。变法一旦行至中途,再不可停。必以一方彻底消亡而结束,不死不休!人之初,性本恶。苍认为,新上来的你们,不一定比陛下做得好。此为弟子愚念,老师勿怪。”
张苍深深垂首。
啪
啪
啪
清脆,响亮的三声响,张苍对这声音极其熟悉。
他的手还在痛麻,红肿还没消去,这是戒尺落在手掌上的声音!
但他的手握紧放在身前,没有伸出来,他浑身上下也没有半分被打的感觉。
张苍霍然抬首。
“老师!”
他惊呼一声,夺下荀子手中戒尺,看着老师迅速肿胀起来的手——比他的手还要肿上不少,心痛不已。
刚才声音,眼下伤势,都说明荀子这三下都是下了重手。而不是打他的时候一下重,下做做样子。
“老师你为何要打自己,这是做甚啊!是弟子说错什么了嘛?弟子说错了你打弟子啊!”
荀子笑的很慈祥,用方才拿戒尺的手轻轻掐着张苍肥脸。
“你没有说错,甚好,为师为有你这样的弟子而欢喜。”
“那老师为何”
“不为真理而辩,只为辩而辩,就该打。你不经思索言说长安君要打,为师不经思索举例不对自然也要打。”
“何至于此?何至于此!弟子没有此心!”
“弟子犯错老师惩戒,老师犯错不加惩戒,儒家没有这样的道理。但为师这三下可不是认同你所言,为师无法向你证明,变法后的天下会比当今更好。但为师可以确定,变法后的天下,会比当今好的多。你会活的比我要久,久许多。若是我看不到那一日,记得在我坟前说你错了,卿对了,还要告诉我,那个天下到底是个什么模样。”
“唯!”
张苍咬着厚嘴唇,重重点头应道。
[那个天下,应该称“诺”罢。]
荀子眼露憧憬,看着窗外,满是不舍。
时间会证明一切,而他却好像没有多少时间了。
当年无论寒风多么凛冽,他一件单衣便可仗剑天涯不畏冷。而今天飘细雪,他穿着质量最佳的御寒皮衣依旧打哆嗦。
他握住弟子的手,嘱咐道:
“一定要告诉卿啊。”
“嗯。”
“这个不能忘。”
“嗯。”
张苍声音失真,喉咙有些紧。
苍老的手抹过张苍眼角。
“哭个甚,人都是会死的。”荀子定定地望着弟子,笑道:“我身虽死,儒道永存。”
半旬过去。
嬴成蟜如一个普通官员一般,亲手为百姓送去一袋袋蜂窝煤。
这个黑不熘秋的物事其貌不扬,却是救命的物事。
这一日,他敲开大门,照旧跟着主人大摇大摆地进了屋子里,披着一身雪白狐裘大衣,趾高气昂地道:
“你家其他人呢?都叫出来,乃公只给你们演示一次。”
主人家是个女子,柳叶眉,丹凤眼,不是倾国倾城的美貌,但却足够入选皇宫宫女。
这女子不仅相貌姣好,且身材苗条,凹凸有致。
大冬天,她出门迎接嬴成蟜的时候却是穿的一身碧绿丝质衣服,冻的脸色发白,瑟瑟发抖。
本就白皙的脸颊更白了,寒冷冻得发抖,加上看着嬴成蟜畏惧的瑟瑟发抖,像是一个受惊的小兔子一般。
“大人,家中就我一人。”
女子小心翼翼地道,瑟缩着后退,似乎生怕嬴成蟜做什么事一样。
室内没有点灯,窗外光线照射进来,正好照在女子半边脸上,让其皮肤越显白皙透明。
有言道一白遮百丑,何况女子不但不丑,反而很美,在阳光下越发楚楚动人。
屋内陈设也很是简单,或许是因为刚起床的缘故,女子将嬴成蟜一路引到了居室之中。
床铺上被子略显凌乱,但乱而不脏。有一个衣柜摆放在墙角处,门开着,里面都是一些花花绿绿的丝织衣物,全都很透。
嬴成蟜嗅了嗅鼻子,若有若无的香气让他眯起双眼,很快就轻笑一声。
这种香味他再熟悉不过了,是催情香气,楼台中常用。
他随手丢掉袋子,坐到了床铺,拍拍身边。
“过来坐。”
女子似乎被吓了一跳,如同受惊的小鹿一样一下子就缩到衣柜里。
“大人,你要做什么!”
娇小身躯掩映在那些本应出现在楼台美人,隶妾贴身衣物中间——类似蕾丝的黑色丁字裤,网格状线衣,红色薄透长裙。
这样的画面,哪里是躲藏,分明是给坏人加攻速。
嬴成蟜身子前倾,饶有兴趣道:
“有意思,你很有意思。”
女子继续往柜子里缩,手上缠上了那个类似蕾丝的黑色丁字裤。
“大人请自重,廷尉府距离此处不远,半个时辰内即可到达。”
嬴成蟜指了指女子满柜子的衣物。
“你知不知道,你柜子里这些一大半都是我弄出来的物事。”
女子扯下那些攻速装堆在身前,在这堆攻速装里面偷眼看嬴成蟜,大眼睛扑闪扑闪,很是害怕,眼角有泪。
嬴成蟜失笑。
“你是个戏精嘛?还是说你家主君告诉你,我这个人喜欢欲擒故纵,所以你以为你在和我调情?”
女子勐然摇头,泪花甩落,隐有哭声。
“我不知道大人在说什么,大人请自重!”
若是今日事嬴成蟜第一日送蜂窝煤,他会扭头就走。
因为蒙骜去世,嬴成蟜心有不畅,所以一直亲临一线给百姓送蜂窝煤。
白白的雪,寒冷的风,忙碌的生活,让他的心比先前要畅快许多。
这十几日过去,他已是调整过来了,是以今日对这种意外情景很有兴趣。
他不知道这是哪个人弄出来的美人计,但觉得想出来这招的人确实很懂男人。
在这么一个风雪天,地点在咸阳偏僻地,有这么一个娇弱的女子瑟瑟发抖,欲拒还迎。
让人想将那身上不多的衣物撕掉,露出半轻纱下面的美妙胴体,以自身的火热温暖,以快速的冲刺征服。
空气中的催情香气,还有柜子里的那一堆攻速装,则会让战斗逐渐攀至巅峰,在最为激烈的搏斗中尽出精锐。
“你看啊,这么冷的天,你穿这么一身半透明丝质衣出门迎接我,连文胸都没有穿。你这衣物你敢说是为了蔽体,不是为了诱惑我?
“住在这里的人都是穷人,你这一身衣服常人别说买了,看到都费劲,想都不敢想,这也太有些违和了罢?
“而且你眉毛描过,脸上也有粉黛,唇上还有胭脂。你这些物事要是用金钱买下来,对我来说没什么感觉,对普通百姓来说那可太贵了,咱们再说这被褥。”
嬴成蟜手摸进去,从中掏出一个仍旧温热的羊皮袋。
他摇着羊皮袋笑道:
“热水袋都用上了,你背后的人对你倒还是真不错,不舍的你吃一点苦,其实你真冻得瑟瑟发抖对男人诱惑力更强一些。
“这催情香气的香也是我弄出来的,怎么样,好不好闻?我武功高没什么感觉,你呢?浑身有些发热了罢?”
女子脸色有些红润,眉眼如要滴出水来,咬着嘴唇不说话。
“没事啊,不慌,本君可不喜欢用强。”嬴成蟜摆摆手,笑道:“这催情香的作用已是达到最大了,这是助兴用的,不是乱性,你要是向本君扑上来,那就是你本心所致,可赖不到这香气上面。”
女子再不说话,就用那种痴怨的表情看着嬴成蟜。
嬴成蟜笑眯眯走到柜子前,蹲下身,勾起女子光滑下巴,稍微用力上抬。
有如天鹅般的雪白脖颈暴露在嬴成蟜眼前,随之一同暴露的还有精致的锁骨。
“说罢,你是谁派来的。
“看你布置的这个样子,你背后派来的人压根就没想瞒着本君。你要是不说话,不是让他心思白费了嘛。”
女子沉默,不言语。
嬴成蟜挑挑眉,手上微微用力,眯着眼笑道:
“是我那年老却依旧美丽的阿母赵姬?
“还是那个不怎么听我命令的小弟甘罗?
“亦或是某位我不清楚的有眼见之辈,说说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