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农民来说,夏收双抢是一年当中最辛苦也最紧张的一个阶段。
辛苦是因为劳动强度特别大,要从天亮干到天黑,就算是身体最好的壮劳力,也能累到虚脱。
紧张是因为短短几天的劳作却决定了半年的收成怎么样,万一在这几天当中遇到阴雨天,就会收获大减。
为了避免出现这些意外,所以要千方百计的加快劳作速度,尽快把粮食收到家里,才能让人放心。
六月六号这一天,天刚蒙蒙亮,所有村民就都已经起床,凌晨四点半就已经开始了早工。
麦收太重要了,所有村民,所有工种都要参与麦收,在这段时间里,其他的工种都会暂停工作,一切以麦收为重。
就连学生,包括小学生和中学生,都有专门的麦收假期,在这半个月的假期当中,就连未成年的学生都要全部参加劳动。
大河村地处北方,夏收的作物只有一种,那就是小麦。
从收割小麦到麦粒归仓,整个过程包含很多程序,但在所有程序当中,收割小麦绝对是最繁重、最苦累的一项工作。
同时也是耗时最长、用人最多的一项工作,大部分村民都要参与小麦的收割工作。
大河村现有的十名知青在第一天当中分配到的工作,也都是收割小麦。
凌晨四点半,天色微明,这么早开始干活,不只是为了抢收,也是为了减少在太阳暴晒下干活的时间。
今天虽然是知青们来到大河村后参与的第一次麦收劳作,但这样的劳作,他们在上学期间也都参与过多次。
以前的课程当中都有学农这一项,他们不可能把所有的农活都学遍,但麦收这项最重要的劳作必然经历过。
以前参与学农,劳作的时间短,要求也不高,就算如此,在学农结束的时候都让人感觉仿佛是脱了一层皮一样,每个人都痛苦不堪。
现在要按照村民的标准来劳作,每个人的心中都沉甸甸的,都做好了吃苦的准备。
刚开始的时候还好,每个人都精神奕奕,割麦子的速度都很快。
但只是过去半个小时,弯腰劳作的众人,首先无法忍耐的就是来自腰部的酸痛抗议。
顾冰雪刚刚参加劳动没几天时间,她的身体素质最差,现在还没有锻炼出来,刚刚干了一刻钟时间,就已经有点坚持不住了。
勉强坚持到一个小时,她感觉自己的腰都要断了,大颗大颗的汗水从脸上滴落下来,一粒一粒的汗珠钻入到干燥的泥土中消失不见。
这样的痛苦,只有经历过的人才知道有多煎熬,如果只有她一个人,她这会儿肯定已经不管不顾的躺在了地上。
可其她人都在努力的劳作,她哪能撂挑子不干,只能以莫大的毅力继续坚持下去。
就这么一直坚持着,时间又过去半个小时。
持续的劳作,带给她的痛苦越来越大。
刚开始的时候,最让人难以忍受的是来自腰部的酸痛,然后是裸露在外的肌肤都开始火辣辣的疼。
麦穗上都有麦芒,麦芒扫过肌肤,短时间之内没有多大的感觉,可时间一长,就会变得疼痛难忍。
顾冰雪的肌肤太过嫩滑,刚刚干了一个小时,肌肤上被麦芒扫过的地方,就逐渐红肿起来。
割麦子最大的痛苦,原本只是来自腰部的酸痛,但她的力气太小,时间一长,就连胳膊都变得麻木起来。
如此艰辛的劳作,对于顾冰雪来说,能坚持一个小时都已经是无法想象的事。
但她此时却像是变成了一个机器人,不断的重复着同一个动作,时间一分一秒的向前走,不知不觉就已经坚持了三个小时。
此时已经是早上七点半,阳光洒落下来,原本不算炙热的光芒,却让她汗流浃背。她觉得就像是置身烘炉中,阳光就是烘炉中滚烫的热流,无情的灼烧着她的身体。
如果换成其他时间,如此辛苦的劳作,必然会有人偷奸耍滑,磨洋工的人更是比比皆是。
但夏收不会,谁都不想饿肚子,所有人都拼命一般的劳作,没有人叫苦叫累。
时间来到八点钟,早工终于结束,顾冰雪毫无形象的瘫坐在割下来的麦垛上。
岳红缨的身体素质比她好一些,但也强不到哪儿去,同样被累瘫了。
岳锦海的大儿媳妇和小女儿岳红梅,来到二人的跟前,看到二人毫无形象的样子,都不由自主的笑了起来。
岳红梅说道:“累坏了吧?在所有农活当中就数割麦子最累了。
最让人痛苦的是:明明已经累得要死了,还不能休息,而且干的时间还特别长,要从天亮一直干到天黑。”
听到要干这么长时间,顾冰雪简直生无可恋,痛苦的说道:
“我觉得自己现在就只剩一口气了,别说让我干到天黑,就算让我再干半天、干一个小时,我恐怕都做不到。
我现在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胳膊也已经麻木的没有知觉,实在是太累了!”
岳红缨也痛苦的说道:“怎么大伙儿都这么卖力气,就不能休息休息吗?要是能干一会儿歇一会儿,我觉得自己还能坚持下去,可要一直不休息,我实在是坚持不了了。”
岳红梅大嫂的年龄到底大一些,不好和两人开玩笑,宽慰的说道:
“今天是麦收的第一天,早上上工除了割麦子之外,也没有其他的活可干,所有人都只能干这个工作。
等吃完早饭集合,肯定还要分出一部分人去其他工序上干活。你俩不用担心,四叔肯定会给你们两个分配清闲一点的工作,绝对不会让你们两个接着割麦子了。”
对于二人来说,这绝对是一个让人欣喜的好消息,岳红缨马上开心的说道:
“总算是不用接着割麦子了,真是幸福死了!只要四叔不让我接着割麦子,让我干什么活儿都行,我都能接受。”
两个人又在地上瘫了一会儿,不好让人一直等着,强打精神,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
回到知青院,男知青们已经开始做早饭,几个女知青都躺在床上起不来。
肖海燕和白雅婷虽然比二人早来了一段时间,但身体素质并不比二人强,割了一早上麦子,同样被累瘫了。
几个男知青虽然也是腰酸背痛,但到底体质好一些,勉强还能坚持着做早饭。
农活这么累,大家总得吃早饭,女知青们动不了,就只能由男知青们动手做饭了。
所有知青当中,表现的最轻松的就只有岳文轩和陆文兵两个人。
岳文轩表现的如此轻松是因为他的体质好,干这点活儿,对于他来说强度并不大。
陆文兵表现的如此轻松是因为他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劳动强度,他已经来到大河村四年时间,身体素质早已经锻炼的和普通村民一样。
今天只是第一天劳动,又仅仅干了一早上,还不至于让他觉得有多累。
其他几个男知青就不行了,就连身体素质一向比较好的沙平昌都累的说不出话来。
对于几个男知青来说,一早上的劳动强度并不大,让他们无法忍受的是割麦子对于腰肾的强大考验。
一个姿势的弯腰三个半小时,实在是让人无法忍受。
夏收期间的劳动强度太大,伙食自然不能像以前那样,今天的早饭是纯玉米面的窝头,每人都有两个。
配菜也不在是咸菜条,而是换成了鸡蛋炒蒜苗,并且岳文轩特意多搁了一点油。
这么丰盛的早饭,每个人都吃得很香。
吃完饭之后,就连几个女知青,都觉得恢复了几分力气。
一想到等会儿还要接着割麦子,左向群就觉得腰酸背痛,丧气的说道:
“只是干了一早上,我就觉得只剩一口气了,可这才是刚开始,听说今天要干到天黑。
这么累的工作,一干就是十几个小时,这让人怎么受得了?”
所有人当中,只有陆文兵表现的最轻松。
他如今最大的愿望就是脱离农村,重新返城,再也不用过这种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生活。
尤其是麦收这段时间,每经历一次都仿佛是浴火重生一般,每年都要经历一次由死到活的轮回,他早就已经受够了。
可此时他看到其他知青惨兮兮的样子,心里又有一种难言的痛快感。
经过几年的锻炼,每到夏收,他虽然还是会觉得很辛苦,但至少前两天已经能够应付下来。
就像现在,其他人都被累了个半死,他却没有多大感觉,这就让他觉得很幸福。
他也开口说道:“这就受不了了,那你们的身体素质可就太差了。
现在才哪到哪,这才是第一天割麦子,这样的工作至少还要持续一星期时间。
你们要是连第一天都坚持不下来,后面的几天可怎么得了?”
左向群忍不住问道:“陆组长,你刚来的时候是怎么过来的?”
“还能怎么着,只能慢慢熬呗。一天一天的,几天时间,怎么也能熬过去。
等你们像我一样慢慢适应了,也就不觉得有多累了。”
早上吃饭的时间只有一个小时,八点一刻,所有人都准时出门。
重新集合之后,四队队长岳锦河快速分配工作。
因为有了一部分割下来的麦子,那就要分出一部分人去干其他的工作。
顾冰雪、岳红梅、岳红缨都被重新分配了工作,三个人的工作是在晒场上翻麦秸。
这份工作的满工分值只有六分,但胜在清闲,三个人都很开心。
岳文轩也被重新分配了工作,不再继续割麦子,他被分到了运输组,跟随一辆马车装卸收割下来的麦个。
这份工作相对清闲,但工分值并不低,满工分值同样是最高的十分。
同样被分在四队的知青左向群,当然心生羡慕,但他并不会因此产生嫉妒之心。
别说像他这样外来的知青,就算是本村的男劳力,大部分人分配到的工作同样是割麦子,并不比他清闲。
岳文轩能有这样的待遇,自有其特殊情况,除了四队长是他四叔之外,四队的很多社员都是他同姓的亲族。
这些人不反对,他才能进入运输组,要是其他人强烈反对,就算四队长是他的四叔,也不能这么安排,怎么也要有一些顾忌。
下午散了工,天色已经昏暗下来。
回到知青院,提前回来的几个女知青已经把饭做好。
岳文轩看到肖海燕和白雅婷已经恢复了正常,便知道她们应该也重新分配了工作。
他开口问道:“肖知青、白知青,看你们两个如此精神,应该也是换了工种吧?”
肖海燕高兴的说道:“我们队的女社员没人愿意去晒场,都嫌晒场给的工分值太低。
我们两个实在是受不了割麦子这份辛苦,就申请去了晒场,因为没人竞争,队长也就同意了。
我们在晒场就是翻一翻麦秸,虽然一直也闲不下来,但和割麦子相比,绝对算得上是清闲了。”
沙平昌羡慕的说道:“还是你们女知青好,还有选择的余地,像我们就没有选择的机会,只能接着割麦子。”
陆文兵调侃道:“其实也不是一点机会都没有,只要你们不嫌丢人,也可以申请那些女社员干的清闲工作。”
在农村里,只要是成年男性,基本上都是挣的满公分,也就是十个公分。
凡是成年女性,基本上都是挣的八个公分。
那些明显清闲的农活,公分值定的低,一般会安排给女性或者是老弱病残。
对于社员们来说工分就是命,只要工分给的多,没人怕辛苦。那些工分值低的农活儿,也只能分配给老弱病残。
沙平昌不靠工分挣钱,确实可以争取那些工分值低的清闲农活,只要他主动申请,不会有人有意见。
他少挣一点,别人就能多分一点,对大家来说这是好事。
但沙平昌丢不起这个人!
女知青这么做没人会说什么,但他一个男知青要是如此拈轻怕重,必然会被人笑掉大牙。
他瞪了陆文兵一眼,说道:“不就是割几天麦子嘛,你都能坚持下来,我就更没问题了。
这也是一个很好的锻炼意志的过程,只要能把自己的意志磨练得更加坚强,就算吃点苦受点累,那也完全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