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文轩知道几人肯定会拒绝,不等他们同意就跳下了马车,向前面的饭店走去。
岳文岭只得赶着马车在后面跟着,不停的埋怨道:
“咱自己家里什么都有,干嘛非得进饭店?太浪费了!”
岳文轩率先进了饭店,岳文山等人也只得下了车,跟在他的身后也走进了饭店。
走近饭店,岳文山和岳文峰四处打量,眼前的一切都让他们两个感到很新奇。
三兄弟当中,也就只有年龄最大的岳文岭曾经在饭店里吃过饭,年龄最小的岳文峰甚至是第一次走进饭店。
岳文山也只在拍结婚照的时候和对象进过一次饭店,但也没敢在饭店里吃饭,只是买了两份肉包子在路上吃。
在他们的认知当中,饭店里的饭菜太贵,只有那些挣工资的工人干部才吃得起,他们可舍不得花这个冤枉钱。
饭店的门口有拴马桩,岳文岭把马拴好,进了饭店之后,特意站在窗口往外看了看,马车就在他的视线之内,也不怕被人偷了东西,这才放下心来。
这是一家小饭店,每天供应的饭菜就那么几种,都写在了小黑板上,想要点菜,只能从这几个菜当中做选择。
等几兄弟坐下之后,岳文轩歉然道:“第一次请大家吃饭,竟然选了这么小的一个饭店,总共也没几个菜。
这次请客不算,改天咱们再来城里,我找个大饭店,好好请你们吃一顿。”
岳文岭说道:“这会儿都已经两点了,咱们能在饭店里吃上饭就已经不错了,都是一家人,没那么多事。
再说了,我看饭店的这几个菜都不错,能吃到这么好的菜,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看到几兄弟的谦让劲儿,岳文轩也不再征求他们的意见,直接就去窗口点好了菜。
这个小饭店今天只供应六个菜,现在时间有点晚了,能供应的菜只剩下了四个。
岳文轩知道老家这边的菜量大,五个人有四个菜也不算少了,干脆每个菜都点了一份。
这四个菜分别是:小炖肉、麻婆豆腐、肉片炒白菜、凉拌萝卜丝。
岳文轩又问了问能不能做一盆汤,可能是岳文轩形象好,也可能是厨师今天高兴,尽管小黑板上没写,还是答应给他做一盆紫菜蛋花汤。
小饭店的主食也只有最简单的几种,岳文轩直接点了最实惠的馒头,按照每人五个的量点的,不够再加。
回来坐下之后,岳文轩简单询问了一下老家这边各个亲人的近况,还没等岳文岭介绍完,几个菜就已经陆续做好。
没有服务员给端菜,岳文峰和岳红缨年龄小,也不用别人吩咐,就主动起身把菜端了过来。
几个菜都端上来,可能是饭菜太香了,再加上肚子太饿,岳文峰的肚子不由自主的咕咕响了起来,这让他脸上露出羞赧之色。
岳文轩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有什么好害羞的,都是自家人,这么晚吃饭,肚子哪有不饿的?
菜就这么多,馒头还可以加,既然肚子饿,等会儿一定要多吃几个馒头,别和我客气。”
“我不和轩哥客气。”
虽然岳文轩只比岳文峰大了一岁,但在岳云峰的眼中,岳文轩说话办事处处透着成年人的稳重大气,让他很是钦佩。
几兄弟当中,只有比岳文轩小一岁的岳文峰还没有结婚,既然来饭店吃饭,当然得喝酒。
四个人喝酒,岳文轩点了两斤当地的散白酒。
岳文峰年龄最小,不用吩咐就知道主动倒酒,给每个人都倒了一杯。
都是自家兄弟,也不需要客气,几兄弟很自然的吃喝起来。
现在日子艰难,平常连吃顿饱饭都做不到,就更不要说有喝酒的机会了。
三兄弟轻易没有喝酒的机会,喝起酒来都很珍惜。
但同喝酒相比,显然还是桌子上的几个菜更加有诱惑力。
几个人还年轻,又不是那种有酒瘾的酒鬼,白酒虽然难得,但填不饱肚子,尝一尝也就行了。
还是桌子上的几个菜吃起来最香,尤其是炖得酥烂的小炖肉,简直好吃的能让人把舌头吞下去。
因为还要急着赶回家,几个人喝酒吃饭的速度很快。
总共也没用一个小时,两斤酒、四个菜、一盆汤和二十多个大馒头,就都被几人一扫而光,一点东西都没剩下。
能吃到这么好吃的饭菜,大家当然很过瘾,一直到吃饱喝足,岳文岭这才意识到几个人竟然吃了这么多东西。
他懊悔的说道:“今天吃的太多了,来饭店吃饭,尝尝味道就好,哪能真把肚子填饱,这得花多少钱?”
“大哥放心,我也不是那种打肿脸充胖子的人,这顿饭我还是请得起的。
难得来饭店吃一回,当然得吃个过瘾,不上不下的,那多没意思。”
原身曾经去过一次老家,对老家的亲人还有一些印象。关于老家的详细情况,岳文轩也曾经详细咨询过父亲。
不论是原身记忆中的印象,还是父亲的诉说,老家的这些亲人都还算不错。
他父亲这一辈,虽然兄弟之间多少也有点矛盾,但都是一些小矛盾,各自结婚之后,时过境迁,也就没人在意了。
这个年代的人,家族意识都比较重,哪怕内部有些矛盾,对外也很团结。
岳文轩的父亲,结婚之前就出外闯荡,和家里的兄弟们聚少离多,正所谓亲戚远来香,他和几兄弟的关系一直都比较亲近。
岳文轩兄妹下乡,本就是自家人,又来自大城市,刚见面时的这一身穿戴又很板正,本来就会让人高看一眼。
再加上岳文轩的说话和表现,俨然就是见过大世面的人,几兄弟对待他的态度自然更加热情。
几兄弟对他亲近,岳文轩当然也会释放善意,一顿饭下来,刚见面时的那一点生疏和隔阂已经完全消失。
几人重新上车之后,还是岳文岭赶车,只不过因为刚喝了酒,他的精神明显亢奋了很多,不但嘴上说个不停,说话的音调也明显大了很多。
“文轩,来了咱们村里,你尽管放心,你大爷和咱四叔都给你安排好了,你和红缨都分在咱们四队,有咱们自家人照顾着,绝对不会让你俩被人给欺负了。
你刚来,又是年轻力壮的大小伙子,不好给你找轻省的活计,你暂时先跟在文山的身边,跟老少爷们儿们一块儿下地干活儿,不管你干好干差,每天十个工分,肯定少不了你的。
红缨那边,你就更不用操心了,四叔把她安排进了果树队。
果树队那边就没啥累活儿,而且都是在树荫下做活,不用怕日头晒,肯定累不着她。”
对于自己的工作安排,岳文轩没什么好挑剔的,就凭他现在的这个身板,无论是多繁重的农活,他都能坚持下来。
他在意的是大妹的工作安排,红缨也是一个很能干的丫头,但她毕竟没干过农活,刚刚来到农村,肯定适应不了。
他自己虽然没做过果农,但第三世的好朋友就是干这个工作的,曾经对他详细的介绍过,他还算了解。
相比地里的农活,果农确实清闲了很多,关键是不用怕被大日头晒,这就很难得了。
虽然他不知道果树队有多少人,但这么好的工作,肯定有无数人抢破头想要争个岗位,四叔能把红缨安排到果树队,一定不容易。
就算是大爷和四叔的自家人,也不可能人人都有这样的好工作,他神情认真的说道:
“会不会太给大爷和四叔添麻烦了?
红缨刚来就占下这么好的一个岗位,其他社员肯定有意见。”
“这你就不用操心了,既然能这么安排,就不怕别人嚼舌根。
红缨虽说是知青,却也是咱们自家人,给她安排一个清闲点的岗位,没人会说什么。”
岳文轩考虑的很对,这个岗位确实来之不易,哪怕大爷是大队长,四叔是四队的队长,把自家侄女安排进果树队,也要费一番功夫。
岳锦江愿意让一双儿女回原籍插队,最重要的原因就是他的大哥和四弟都是村里的干部,有他们二人看顾着,他们在乡下的日子怎么也不至于太过为难。
原本岳文岭的媳妇一直想着进果树队,结果她没争取到这个岗位,反而被刚刚下乡的岳红缨给占据了,以后她就更没机会了,这让她很是郁闷。
岳文轩虽说已经了解过老家的基本情况,但对于一些细节并不清楚,趁此机会问道:
“咱们大河村的工种都是怎么分的,果树队有多少人,还有比果树队更清闲的工种吗?”
岳文岭说道:“绝大部分社员都要下地干农活,这是肯定的,这也是最重要的工种。
咱们大河村是远近闻名的富裕村,咱们村能比其他村子富裕,靠的就是果树的收益。
因为果树多,每个队都专门成立了果树队,咱们四队的果树队一共有二十多名队员。”
听到这里,岳文轩插话问道:“我还不知道咱们村一共有多少社员,咱们四队又有多少人?”
“咱们村大约有一千两百口人,一共分了四个队,每个队大约有三百人。
分队之后,平常都是各个队各自干活,互不干涉。
三百名社员里挑出二十几人加入果树队,这么一说,你就应该知道果树队的岗位有多抢手了。”
用数字来作对比,果树队友多抢手,自然一目了然。
“除了果树队之外,还有哪些抢手的岗位吗?”岳文轩继续问道。
“我先说人员多的岗位。
我和文峰的大车队也挺抢手的,只不过大车队都是男的,女人不行。
咱们四队有十几头牲口,三辆大车,每辆大车配两个车把式,文峰也是刚刚加入大车队不久。”
岳文轩问道:“为什么一辆车要配两个车把式?”
“咱们村的大车队,每辆车配两个车把式是有原因的,其他村子不这样,一般都是一个车把式。
咱们村果树多,到了果树采摘的季节,每天都要拉着水果去果品站,需要有人看车、装卸车。
当然了,也还有其他原因,这才配了两个车把式。”
“车把式主要的工作就是赶车,确实不算辛苦。这个岗位抢手,还有其他原因吗?”
以后很长时间都要在老家生活,岳文轩觉得自己有必要对各方面的情况了解的清楚一点,也就问的很详细。
“你这个问题算是问到点子上了。
大车队的岗位抢手,不仅仅是工作清闲,还因为挣的工分多。
大车队的队员都是十个工分的满工分,除此之外,晚上在牲口棚值夜班喂牲口,还有十个工分的额外补贴。
我们六个人轮流值班,等于每个月都能多出五天工,一年下来比别人多两个月的工分,自然人人羡慕。”
“我只知道咱们大河村是远近闻名的富裕村,那每个工分能值多少钱呢?”岳文轩很好奇这一点。
岳文岭想了想说道:“每年的收成都不一样,工分值自然也不同,一般情况下,每个工分能值七八分钱。”
岳文轩挺惊讶的,“这可真不少了,这样算下来,一个满工分壮劳力,每月能挣二十几块钱,比起城里的工人来也不差多少。”
岳文岭心里虽然很娇,但还是谦虚的说道:
“差距还是挺大的,工人有假期,咱们老农民又没有,婚丧嫁娶都得请假耽误工夫,不可能挣到全年满公分。
再说了,咱们老农民手里就只有那么寥寥几张票,怎么能和工人比?”
“有一点,工人绝对不能和咱们比,咱们吃菜不花钱,都是自己种的。
工人们要想吃菜,必须得花钱买,仅这一点,一年下来比咱们要多花不少钱。”岳文轩马上找到了一个农民的优势所在。
“这倒也是。”
岳文岭很是自豪,但他并没有因此昏头,“但吃粮上,咱们老农民就不能和工人相比了。
虽说这些年好了很多,但咱们村地少,平均每个人只有一亩四分地。
社员们手里确实有点钱,但依然还得饿肚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真正吃饱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