龚大强头一回卖货,半天就能卖出十斤卤猪头肉,真的已经很厉害了,岳文轩很吃惊。
“人不可貌相,看来是我小看大强了。
要是以后每天都能卖这么多,龚叔家也就不愁吃喝了。”
岳家石说道:“大强半天就能卖出十斤肉,也是他运气好。
他按照我教的办法,先给人品尝,有两个人尝着好吃,一个人买了二斤,一個人买了四斤。
他的嘴巴确实笨了点,以后还能不能有这么好的运气,还真不好说。”
“我觉得应该能行。”孟伊宁倒是对龚大强信心十足,“大强今天能有这个收入,归根结底还是大嫂的手艺好。只要东西好吃,那就不愁卖,而且时间长了,总会有一些老主顾,我相信生意会越来越好的。”
一家人吃完晚饭,正在屋子里坐着说话,龚大强父子就进了门。
刚一坐下,龚大强的父亲就兴奋的说道:“今天刚一到家,我就听大强说今天一下午赚了四十六块钱。
当时我都有点不敢相信,半天就能赚这么多,我觉得就跟做梦一样,怎么都不信。
我硬是盘问了半天,结果大强还真没吹牛,确实就是赚了这么多。”
“大强人踏实,别看嘴笨了一点,但看上去特别憨厚,买他的东西不用担心他哄人,买肉的人愿意相信他,自然就能卖的多一点。”岳文轩随口夸奖。
老龚看到儿子坐在那嘿嘿直乐,伸手在他的后脑勺上拍了一巴掌,训斥道:
“你四叔夸你两句,难不成你还当真了?能不能有点自知之明?
今天能赚这么多钱,不是你会卖货,而是你岳婶子的手艺好,做出来的卤猪头肉太香。
东西好,价格又不高,自然就不愁卖,这要是换个能说会道的,指定比你卖的多。
就你那个嘴,笨的就跟棉裤裆一样,要不是你四叔看咱家日子难过,想要帮上一把,哪能找你这个笨嘴拙舌的去卖货。
你今天能赚到钱,那是你四叔给你机会,你还不赶紧好好谢谢你四叔。”
听了老爸的教训,龚大强扑通一下就跪在了地上,眼看着一个响头就要磕下去,岳文轩赶紧上前一步抓住他的胳膊,硬是把他拽了起来。
“大强,你这也太过了,我可当不起,乡里乡亲的,相互帮衬一把,没必要这样。
你要是真想谢谢我,那天给我送碗饺子过来,我就很高兴了。”
龚大强马上说道:“明天我就让孩子他娘包饺子,四叔爱吃什么馅儿的?送两盖帘来够不够吃?”
岳文轩无奈道:“你这也忒实在了,我爱吃素馅的,韭菜、茴香都可以。”
老龚虽说是个庄稼汉子,大字不识一箩筐,但却是个精明人,语气真诚的说了很多感谢的话。
在他的一再要求之下,岳文轩也改了称呼,不再喊他龚叔,开始喊他龚大哥。
“龚大哥,今天大强能赚到钱,说明这个买卖确实可以做。
说句实在话,大强确实太憨厚了一点,第一天就能赚到这么多钱,连我都没想到。
实际上我觉得你比他更适合,龚大哥要是愿意尝试一下,也是可以的。”
老龚当然有这个想法,只是不好意思提出来罢了。
他在外面扛大包,一天累死累活的,也不过能挣个十几二十块钱。
他现在年纪有点大了,每天干这么累的活,还真有点承受不住,要是也能跟大儿子一样,走街串巷卖卖货就能赚个几十块钱,他当然乐意。
老龚搓了搓手,不好意思说道:“卖货的人要是加上我一个,会不会影响家石?可不能因为我耽误了家石挣钱,那就有点说不过去了。”
“你是不是担心我大嫂每天做出的卤肉供不上卖?
这一点不用担心,原材料有保障,要是一家肉铺供不上货,咱们还可以再多找一家。
我大嫂要是做不过来,还可以再找个帮忙的。
总之,你尽管放宽心。乡里乡亲的,你们一家能有个稳定的进项,我也放心不是。”
龚大强一家人都挺实在,又是老乡,岳文轩乐意伸出援助之手,也愿意看到他们家能够摆脱贫困。
这个年代,女性找个挣钱的工作实在是不容易,而且出门也不安全,龚大强一家有了父子二人的进项,养活一家人也就没问题了,他老婆和妹妹也就不用冒着风险出去找活干。
大嫂插话道:“这才多点活,难道还能累着我?
况且又不是只有我一个人动手,孟婶子和老太太,两个人加起来比莪干的都多。
况且伊宁下了班,孩子们放了学,也都能帮帮忙。
就眼前这点活还真不够我干的,你们要是能多卖,就算翻上两三倍,我指定也能供得上。”
岳文轩的眼光很准,同样是卖货,人跟人真是不一样,老龚就是比他儿子卖的多,每天卖出去的量,差不多能比他儿子多出一倍。
一星期之后,父子二人每天的销量逐渐稳定,平均下来,每天的纯收入差不多能有一百五左右。
这可是一笔大钱,能买到十斤米!
有了这么多稳定的进项,老龚家一家人,不但解决了温饱问题,每个月还能有一些盈余。
能挣这么多钱,不是小生意有多好做,而是卤肉太香,凡是吃过一次的人怎么都忘不了,吃了一次还想吃下一次。
卤肉这么受欢迎,主要归功于岳文轩拿出来的配方,再加上大嫂的手艺确实好,两相结合之后,受欢迎也就成了必然。
龚家父子二人通过售卖,每天都能入账一百五左右,岳家的收入自然更多。
穷人买不起卤肉,卤肉赚的是富人的钱,所以岳文轩定价偏高,不算活鱼的成本,每天的利润大约在五六百左右。
每天的利润太高,老太太和大嫂生怕让外人知道之后心生嫉妒,再惹出什么麻烦来,所以仅限家里的几个成年人知道,所有的知情人都对此事守口如瓶。
要是有人问起来,只说是赚点辛苦费,勉强能糊口。
每天能有这么多的收入,知道家里不缺钱,岳文轩经常往家里买点儿贵重物品,老太太也就不说什么了。
而且,如今的法币,贬值的速度太快,真要是一直攒钱,舍不得花,这也不是精明人能干的事情。
家里攒的钱短时间放一放还行,放的时间稍长,那就是一笔很大的损失。
普通老百姓没有渠道兑换金银,就只能把余钱换成能够存放的粮食或者物资。
那些有门路的有钱人,积攒的法币稍稍多一些就会兑换成金银,这样才能保值。
上班之后的第一个星期天,岳文轩和孟伊宁都在家里休息。
吃过早饭,孟伊宁帮着家里做饭洗衣服,岳文轩坐在院子里劈柴。
“正忙着呢,文轩。”
听到说话声,岳文轩抬起头来,原来是隔壁的马财主来访。
岳文轩把手中的斧子放下,站起来招呼道:“马叔可是稀客,快请屋里坐。”
毕竟是老乡,岳文轩泡了壶茶,他一边忙活着,一边说道:
“还是马叔的日子好,到底是有家底的人,就算遭了难,依然还是吃喝不愁,真是让人羡慕。”
马财主是一个特别爱面子的人,毕竟曾经大富大贵过,突然间落魄了,一时之间还难以适应。
岳文轩用茶水来招待他,这让他很有面子,好在他还知道自己来的目的是什么,难得谦虚一回,说道:
“要说羡慕,应该是我羡慕你们家的日子才对,看你们家的小生意做的红红火火,听说每天都不少赚钱。
而且你们两口子的工作体面,薪水也高,在电讯局这么好的单位上班,你这才是真的让人羡慕。”
“您不了解内情,才会这么说。
别说是现在的时局,民生艰难,干什么都不容易,挣点钱能填饱肚子就不错了。
就算是在以前,像我这样的小职员,上班挣的这点又算得了什么,这点死工资顶多也就是勉强糊口罢了。
至于家里的小生意,那就更不值一提了。
你想,沿街叫卖,半天碰不到一个卖家,又能挣几个钱?
都是让生活给逼的,大钱挣不来,只能辛辛苦苦的想办法挣点小钱。
这么辛苦也就只能挣一个仨瓜俩枣,勉强让一家人填饱肚子罢了。
像您这样的富贵人,不了解我们穷人的难处,才会觉得我们挣的多,要是这么简单就能挣到钱,满长安城也没穷人了。”
不管马财主的来意是什么,岳文轩一顿诉苦,先把他要说的话给堵上。
同是老乡,他愿意和龚大强一家来往,却不愿意和马财主一家有什么牵扯。
龚大强一家都是踏实肯干的实在人,帮他们一把,岳文轩心甘情愿,况且他们一家懂得感恩。
帮他们一把,虽然他家什么都没有,却总想着回报一二。
马财主一家都是富贵人,而且看他们说话行事,绝不是那种积德行善的富贵人家。
现在都落魄到要吃不起饭了,还放不下架子来。
能有这样的心态,显然是吃的苦还不够,或者说他们家的金银还没有花光。
马财主一直都说他们家的钱财都在半路上遗失了,这应该不完全是假话。
看他们家现在的状况就知道,家里还有点钱,但肯定不多了。
正因为还没有到山穷水尽的时候,所以马财主还没有完全放下他的架子。
等他们家什么时候吃不饱肚子了,在现实的逼迫下,他们父子俩自然要做出改变。
马财主突然来访,不可能有别的原因,必然是为了钱。
岳文轩不想和他们家有纠葛,也就不想给他开口的机会。
被岳文轩把话给堵了,马财主一时之间不好开口。
可能是他家里的日子真的不好过了,马财主虽然一时之间开不了口,却也不说走。
一连喝了两杯茶,还在和岳文轩天南海北的聊天。
岳文轩又一次抬起手来看了看表,哎呀一声,“跟马叔聊天,不知不觉连时间都忘了,上午我和朋友约好了,这马上就得走。”
马财主脸上露出尴尬之色,最终还是把来意说了出来:
“文轩,我看你们家里每天做这么多卤肉,你大嫂和你岳母能忙活过来吗?
我们家老大媳妇儿也是个手脚勤快的,干活也麻利,你看要不要让她过来给你帮帮忙?”
“谢谢马叔关心,我大嫂和我岳母都是个闲不住的,家里这点活还不够她们俩干的,每天下午都闲着。
我大嫂前几天还说了,想让我给她找个工作,家里这点活有我岳母一个人忙活也就够了。
你也知道,现在的工作太难找了,我可没这个本事,我大嫂还埋怨我来着。”
虽然岳文轩回绝得很委婉,但马财主的脸色还是不太好看。
他再次说道:“你知道,我们家老大读过书,是个有学问的,就是脸皮薄,有什么事情不好意思说。
他早上和我说也想试着卖你们家的卤肉,不好意思直接找你说,我这个做父亲的只能厚着脸皮过来问一问,你看可以吗?”
原本是可以的,但岳文轩不想和他们家有牵扯,还是打算一口回绝。
他歉意的说道:“原本这是两利的事情,我不应该拒绝。
但有一个现实问题,为了能有利润可图,我们家就找到一家供货便宜的肉铺。
这家肉铺是城外的,供货量有限,每天就只有这么多。
从城里的其他肉铺进货,成本太高了,不但赚不了钱,还得赔钱。
这些天我一直都在找新的供货肉铺,可惜一直都没找到。
我也乐意有更多的人从我这里多拿货,这样我也能赚的更多不是?
但现在的小生意就是这么难做,都是没办法的事情。
您再等一等,等我有了更多的进货渠道,你要是还愿意,我自然是求之不得。”
“是我太想当然了,既然你有难处,那当然不能强求。”
被岳文轩连番拒绝,马财主的脸色不太好,带着一肚子气告辞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