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姆妈,你以后能不能不要再提相亲的事了?
我再重申一下我的决定:这辈子我不准备结婚了。
男人愿意结婚是为了找个媳妇伺候他,连带着伺候他的全家。
女人结婚是为了找一个长期饭票,找個男人养着。
我自己有工作,不需要男人养着,干嘛还要想不开,非要找个男人嫁了。
嫁过去之后,又要伺候他,又要伺候他的一家老小,多累。”
王丽英被二女儿的一番歪理邪说气的说不出话来。
岳香兰看向老妈,悠悠的说道:“你要是有本事就给我找一个上门女婿,结婚之后,让他给我洗衣做饭,那我就同意。”
王丽英也不反驳她,只是说道:
“既然你看的这么明白,为什么还要嫁给范清平?
你嫁给别人,不过就是洗衣做饭,可你要是嫁给范清平,还要被他拖累。”
“当然是因为我欠他的,而且我也喜欢他,别说陪他吃苦受罪了,就是陪他一起上断头台,我也乐意。”
这样的话,王丽英早就已经听过无数次了,早已经失去了刚开始时和她激烈辩论的那股劲头。
“你总说欠他的,但实际上,他对你的帮助并不大。
不过就是帮你解了几次围,就算没有他帮你解围,光天化日之下,那个坏坯子能把你怎么着?”
“那就不好说了,前两年的形势有多乱,你心里也清楚,我不敢赌没有他会怎么样。
况且他到底给我帮了多大的忙,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已经决定这辈子非他不嫁。”
母女间类似的辩论早已经有过无数次,刚开始的时候还会吵得很激烈,现在早就已经吵不起来了。
王丽英和岳广平早就已经有些动摇,只不过有点不甘心罢了。
二丫头的态度这么坚定,他们能怎么办?既不能绑着她去相亲,也不能真的让她在家里当个老姑娘。
他们现在唯一的期望就是范清平那边改变心意,或者是国家政策有所缓和或者转变。
二女儿嫁过去,要是日子过得苦,他们倒不担心,有娘家和几个姐妹的帮衬,就算遇到沟沟坎坎的,总能度过去。
他们最大的顾虑就是范清平的身份问题,在当前的政策下,这就是一把高悬的利剑,说不定哪一天就能当头落下来。
对于未知的恐惧,才是他们坚决反对的真正原因。
像范清平这样的人,没人找麻烦还好,要是被人盯上,必然会麻烦不断。
这样的场景,这几年随时都能看到,只要想一想就让人颤栗难安。
岳文轩当然知道二姐的事情今天不会有结果,也相信她们必然吵不起来。
娘俩辩论了几句,都知道不会有结果,默契的不再谈论这件事。
四姐婚后的生活很幸福,这一点从她回家时总是一脸的笑容就能看出来。
而且她每次回娘家都不会空手,不是一只鸡就是一条鱼的,总是让邻居们看了眼红羡慕。
虽然王丽英每次都埋怨她不懂事,教导她:太顾娘家的儿媳妇,婆家会不喜欢。
但心里却是美滋滋的。
让她高兴的并不是四女儿带回来的这点东西,而是背后的意义。
四女儿时不时的就能往家里拿好东西,这说明她在婆家的地位高,受婆家看重,肯定没有受气。
不然的话,就算她回家强颜欢笑,不敢让家里人知道她受了委屈,却不可能每一次都带这么多好东西回家。
刚出嫁的女儿在婆家过的舒心,这才是当妈的心中最大的安慰。
时光匆匆,转眼间就到了七一年。
吃过晚饭,岳文轩对六妹岳香书说道:“六阿妹,眼看着你就要高中毕业了,要是不能提前安排好工作,就只能下乡,你是怎么想的?”
岳香书不假思索的说道:“我早就考虑过这个问题了,我已经做好了下乡的准备。
知.青下乡是现阶段的国策,我个人并不抵触,也愿意响应国家号召,顺应时代潮流,去做我们这一代人该做的事情。”
岳文轩真没想到六妹竟然会是这样的回答。
原本他以为六妹一定不愿意下乡,毕竟现在不是前两年了,下乡的知.青有多苦,现在已经人尽皆知。
现在说到下乡,只要是有能力有门路的人,一定会想办法留城,或者去参军。
像前两年那样,愿意响应国家号召,积极主动的去艰苦边远地区的知.青,现在已经很少见了。
不仅岳文轩没想到六妹会这么想,全家人都没想到。
王丽英马上激动地说道:“你是不是傻?现在哪还有人愿意下乡!”
“知.青下乡是国家政策,要是所有人都不响应,都想办法逃避,那还怎么建设祖国?
何况我还是学校积极分子,更应该起模范带头作用,要是连我都想办法逃避,学校还怎么做动员工作。”
岳香书的态度很坚定,显然她早就已经思考过这个问题。
王丽英显然无法理解女儿的想法,说话的声调都提高了三分,“这个世界离了谁都能转,你不要把自己看得太重要。
幸亏美娟那孩子机灵,一发觉事情不对,这么大老远的就一路上逃回来了,要不然的话,那可真的是会出大事的。
要真的出了事,一辈子不就毁了!
边家二小子是怎么回城的,你也清楚。他可是生生打断了自己的一条腿,这得遭多大的罪!
他俩就是前车之鉴。
知.青下乡是当前的国家政策,这没错。但是,但凡能有点办法的,谁愿意让自己的孩子下乡?
现在咱家不是前两年的条件了,家里边也攒下了一点钱,再加上你阿哥多少还有点门路,给你花钱买份工作,应该还是有希望的。”
老妈的语气过于激动,岳香书不想刺激她,放缓语调,轻声细气的说道:
“并不是所有知.青下乡之后都苦不堪言,谢家姐姐和边家哥哥只是特例。
首先他们去的都是边远山区,当地的农民就很苦,他们到了那里不适应环境,当然会觉得更苦。
谢家姐姐的遭遇让人同情,更让人气愤,但我相信绝大部分农村的村干布都是称职的,坏人终究只是少数。”
“你这丫头,怎么跟你二姐一样都是一根筋!”
岳香兰插话道:“姆妈,你可别拿六妹和我相比,这可真怨不到我身上。”
二女儿一接话,王丽英顿时找到了出气筒,“怎么不怨你?以前你们一个个的都是听话的好孩子,打从你那开始,都学会和我顶嘴了。
要不是你这个榜样太坏,六丫头什么时候敢这么和莪说话了?”
“我不说话了还不成吗?姆妈就知道欺负老实人,我在家里任劳任怨的,怎么哪都是我的错?”岳香兰小声嘟囔。
岳香书不想因为自己的事情让家里的气氛紧张,耐心的继续说道:
“我不是不知好歹的人,更不是脑子一热就胡乱做的决定。
我愿意下乡有我的打算。
我也不怕你们笑话,我打算以后当干布,最好能当一个大干布。
从小到大,我就没有出过魔都,更没有吃过什么苦。
现在国家号召知青下乡,我觉得有必要响应国家号召,去农村吃几年苦。
不然的话,一个不知民间疾苦的人,怎么能当好干部?我觉得只有亲身经历之后,才会有切身的感受。”
岳香书看向岳文轩,“我在农村待上几年,吃几年苦,什么时候实在坚持不住了,想回来了,阿哥应该能把我弄回来吧?”
“没问题,随时都可以。”岳文轩非常痛快的说道。
今天听了六妹的一席话,岳文轩很吃惊,他真没想到自己的这个六妹竟然会有这么大的志向,还有这么大的决心。
就算一个普通人一旦有了自己的目标,而且愿意为此去奋斗,必然也会做出一番成就来。
何况岳香书还是一个双商都很高的人,她这样的人一旦下定决心愿意脚踏实地的去做一件事情,又是生在这样一个波澜壮阔的时代,未来成功的可能很高。
岳香书是岳文轩的亲妹妹,这么年轻就有了远大的目标,又愿意脚踏实地的去做,他当然愿意全力支持。
“谢谢阿哥,有你给我做后盾,就算我下了乡也没什么好担心的。”岳香书爽朗的说道。
“以后你要是想在仕途上走得更远,体验一下农村疾苦,了解一下农村现状,确实很有必要。
但要是本着这个目的下去的话,你最好在近郊插队。
毕竟你以后就算走上仕途,大概率也会在家乡起步,这样的话,你在近郊的插.队经历就很有必要了。
在近郊插.队没有语言上的障碍,能让你节省很多时间,以最快的速度融入到农村生活当中。
如果你能在这两年的知.青生活中做出一番成绩来,比如帮助村民们增产增收,那就更有意义了。”
岳文轩并不觉得六妹插.队之后能在农村做出一番成绩来,他这样说只是为了给予鼓励。
现在的政策对于个人的积极能动性约束太大,就算有什么好点子能帮助农民增产增收,最后也不一定能够顺利实施。
因为在这个时代,确保不犯错误才是最主要的,做什么事情之前,首先要考虑的就是是否符合政策。
岳文轩的建议可算是说到了岳香书的心里,难得家里有人能理解她,她兴奋的说道:
“阿哥的建议很好,比我自己考虑的要周到多了。
我虽然是学校的积极分子,但我做什么事情并不盲目,一些好的建议,我听得进去,也乐意接受。
我自己申请在近郊插.队也不知道能不能成,要是得不到批准,恐怕还得让阿哥出面帮忙。”
儿子在王丽英心目当中的分量是不一样的,如果是其他的事情,只要岳文轩开了口,他一般都不会反对。
但下乡这件事情不同,从农村走到大都市的王丽英,最清楚农村的生活有多苦。
她埋怨道:“文轩,你怎么什么事情都依着她?别的事情,我一定尊重你们的意见,但这件事情不成。”
“六妹还年轻,下乡吃点苦也未必是坏事。
尝过生活的苦,才懂得珍惜当下的幸福。
年轻的时候吃点苦不算苦,反而很可能是人生当中非常宝贵的一笔财富。
吃过苦的人,以后不管做什么工作都会更有上进心,都懂得珍惜当下的幸福生活来之不易。”岳文轩耐心的劝说。
如果六妹不是主动提出愿意下乡,岳文轩肯定不会建议她这么做。
因为下乡的生活确实很苦,这是现实,除非她下乡之后从事的是乡村教师等轻松的工作。
想起解放前自己在农村的生活经历,王丽英苦口婆心的劝道:
“农村生活太苦了,六丫头和七丫头这些年也就是帮着家里糊一糊火柴盒,哪里受过什么苦?
六丫头细胳膊细腿的,力气没有一把大,让她干那些苦重的农活,她能适应得了才怪。
而且她的理想也太不切合实际了,一个丫头家还想当guan,还想当大guan,这不是痴心妄想吗?
咱们国家这么大,你们见过哪个重要岗位是女领导说了算?
要是没有人帮衬,别说将来当大guan了,就算当个小干部,就凭她自己的能力,也未必能成。”
岳香书不服气的说道:“姆妈,你也太小瞧我了,我是你的女儿,我打小是什么性格,你应该最清楚才对。
只要是我想干的事情,无论要吃多大的苦,我一定能干成!
我也知道农村的生活苦,但那些出生在农村的孩子,不也一样日复一日的干着这些苦重的农活吗?
他们能做到,那我也一定能做到,无非就是适应的时间长短罢了。
我这个人别的优点没有,但吃苦耐劳,绝对是其中之一。
你就放心吧,等我去了农村,一定会慢慢适应,绝对不会给你们丢人。
况且,不是还有我阿哥给我兜底吗?
要是我真的坚持不住了,那再让阿哥想办法把我弄回来不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