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匆匆而过,转眼一月有余。
自成就灵海之后,回返神教,叶藏还未像如今这般,安稳的在洞府内修行。
这一月中,琅琊岛亦是来了不少故人。
闲暇之余,去各岛走上几遭,吃酒赏花,论道交谈,好不自在。
水榭宫阁外,破誓剑胎悬浮而出,宛如白玉凝脂般光滑,其内部气息凝实,无上剑势锋芒毕露。在神藏中祭炼如此之久,之前又曾得大妖精血养胎,已是初具灵性。
“想要成就灵器之位,何其难。”叶藏自顾道。
伴生灵剑胎本就是先人遗留之物,凝聚了那位前辈毕身的剑道修为,叶藏如今不过才施展出十之一二的威势,按照现如今的进度,就算有天材地宝辅佐祭炼,也得要甲子之时能通灵化形而出。
“叶道友倘若成就金丹后,可将此剑胎祭炼为本命法器,如此一来,威势将无量已。”秦惜君不知何时从偏殿的洞府内走了出来,望着悬浮而出的破誓剑胎,沉声说道。
“我自有此意。”叶藏随口道。
“此剑胎虽是完美无瑕,气机内敛,不过却只有巴掌般大小,寻常的灵剑胚胎可不止这般,莫非是半壁之物?”秦惜君眼神微凝,观察着剑胎说道。
叶藏眼神游动,默然不语的将剑胎收回神藏。
他想起了舒傲寒得到的那柄毁诺剑胎,不知那位大师姐现如今在何处,自从上次一别,她言自己寻找了那位前辈弥留之地的一些线索,而出神教,至今未回。
按阮溪风寻常占星卜天之时所言,命定之数,即为天道,无法更改。仙人之力可通天,但却无法倒行逆施,亦是要顺应天势。如此一来,更可显出那阴阳轮回玉的不凡了,竟是有那等威能,将叶藏送回修道之初。
前世舒傲寒便是持着破誓剑,睥睨一世。而今叶藏夺了她的机缘,却又引出另一柄剑胎。舒傲寒亦是有着大气运加持之人,便是有了叶藏横插一脚,也无法改变她的绝巘之势。
“叶兄,在想些什么?”秦惜君见叶藏思绪不知飞往何处,顿时问道。
“秦道友最近话可是有些多,我已是答应你,待我成就仙桥之时,解开阁下的金丹禁制,与你外出神教,遍访禁地,在此之前,尽量不要出来露面,以免被外人瞧了去。”叶藏随口道。
闻言,秦惜君努了努嘴,随口道:“整日在洞府内,与待在那幡中有何区别。”
“既然秦道友这么喜欢,那我便再送你进咒鬼幡中如何?”叶藏挑眉道。
秦惜君抿了抿嘴,识相的离去了。望着她走开的背影,叶藏若有所思,此女心机极重,不可不防。不过她曾去过赤鬼岭,叶藏对此地颇感兴趣,其中概率有那腾挪大阵的线索,还可探究骆景阳之事。
朝霞初升,已是琅琊岛灵精气最浓郁之时。
叶藏没有浪费这等好时机,盘坐蒲团,闭目养神,默念心经法文。
肉眼可见的灵精气没入神藏,沉入灵海。
如果将神藏秘境比作宫阁建筑,那么洞天三重则是地基,灵海之行则可必做架构宫阁的桥梁,仙桥三重则是宫阁内的装潢贵物。
故此,灵海注重水到渠成,静心潜修。仙桥则需要披荆斩棘,磨砺前行。
半响之后,灵精气回拢游转,叶藏缓缓睁开双目。
一旁传来踱步之声,息秋水鸳鸳袅袅的走来。
“郎君,有同道发来哨金飞剑。”息秋水将一柄鎏金法剑递来。
叶藏顺手取来一观,大抵是兰易川刘倩颖发过来的,明日便是大阙鬼蜮开启之日,应当是为此事。
神识探入其中,果然不出叶藏所料。
“息娘子,替我回上一封飞剑。”
“是,郎君。
……
翌日辰时,叶藏踩着剑气遁飞而去,身后还跟着何婉溪。
“鬼蜮危机四伏,师妹道行不足,进入其中后,待在外围灵地修行即可,万不可深入其中。”叶藏提醒道。
“劳烦师兄废心了。”何婉溪余光瞥着叶藏的背影,抿嘴轻声道。
她一直待在琅琊岛修行,又有九窍岛的师兄师姐们照拂,已是顺利的开出了第一口洞天。虽是寒门出身,但有着叶藏这位魁首之名的师兄罩着,寻常世家弟子也不敢寻她晦气。
何婉溪一直对叶藏十分尊敬,说是师兄,但她已然将叶藏当成了半个师父,毕竟后者是她的引道人。
说罢,两人齐齐朝大阙岛方向而去。
大阙灵岛百米开外的黑海之上,有一处六芒状的悬海道场,此道场和青鸾岛那处道场颇为相视,自是天玄大阵的阵外之眼,借此通往深海万丈下的鬼蜮之中。
四方弟子飞遁而来。
道场嘈杂声不绝于耳,有些意外的是,此番大阙鬼蜮得开,来的人比青鸾鬼穴之时,多了数倍不止,显然大阙岛发放了不少令牌。
其中真传弟子皆是洞天和灵海之境,并未有仙桥弟子来此。仙桥境的师兄们磨砺道法,大多在外教游历,十方鬼蜮中的鬼祟对他们已经没有威胁,自是起不到磨砺的效果,而且仙桥境也不需要灵精气那般浓郁的地方,故此处皆是洞天灵海弟子。
叶藏带着何婉溪,一路飞遁至此,旋即踏空而落。
他环顾四周,瞧见了刘倩颖等人,踱步而上。
“叶兄。”
兰易川刘倩颖王苑等人见他而来,顿时拱手朝他打着招呼。
“诸位再议论何事?”叶藏问道。
“叶兄有所不知,此番大阙鬼蜮和往年有些不同,鬼蜮阵口大开,会持续半年之久!”刘倩颖脸上带着笑意,说道。
“喔?”叶藏眉头一挑,若有所思道。
难怪来的真传弟子这么多,能在那般灵精气浓郁的地方静修那么久,不可多得的机缘,很多弟子自然不想错过。
要说最高兴的,却是王苑了,原本鬼蜮会开启一两月,时间有些紧凑,她怕来不及寻到她那位师兄,如今可是有足够的时间了。
“师兄的精元令牌生机愈发蓬勃,我敢肯定,他一定还活着。”王苑紧紧握着令牌,心情澎湃的说道。自她来到悬海道场之时,手中的精元令牌愈发能感应到鬼域中传来的生机,她自是十分兴奋。
“师姐,荀师兄吉人自有天相,一定还活着,我等也会帮你寻找的。”刘倩颖说道。
“诸位的大恩大德,王苑铭记在心!”王苑想起她那位荀师兄,眼角不禁有些湿润,声音梗咽道。
镂空的道场之下,传来黑海浪花滚滚的声音,以及那渗透而出的鬼祟之息,令人不寒而栗。
几人一边等待鬼蜮开启,一边随意的畅谈着。
叶藏环顾四周,瞧见了不少面熟之人。
魁首战中,败在他手上的楚轩、韩牧等人亦是在此,被自家的弟子围拢在首位。那楚轩自从败给叶藏之后,倒是低调了许多,一直静心潜修。韩牧亦是同往常一般,苍白阴翳的神色,看不清喜怒哀乐。
青鸾洞天的夏琳也在此处,余光瞥了叶藏一眼后,有些不自然的移开。
寒门出身的真传弟子屈指可数,来此的几乎都是五大传承世家和二十四世家之人,发放的大阙令牌虽多,但全被世家弟子占了去,那几名报团取暖的寒门弟子还是掏空的积蓄才换来的令牌。
“骆师兄归来后,这等局势,大抵会好转许多。”叶藏望着那三名被孤立的寒门弟子,心里想着,旋即起身朝他们走去。
“叶魁首?”
这几名寒门出身的自己见叶藏朝他走来,顿时有些意外,急忙朝他拱手行礼道。这几人都是青年模样,在灵海境界待了许久,若再不寻突破,怕是要被授业长老们划去真传弟子之位。
“几位师兄无须多礼,进入鬼蜮之后,还需师兄多多照拂。”叶藏淡笑道。
“叶魁首言重了,我等道行低微,岂有照拂之能。”为首的寒门弟子局促道。他们三人皆是灵海三重的道行,寒门出身,能修到这等境界,已是极为不易了。
他们三人亦是在真传大会中见识过叶藏的神通道法,洞天之时便知难以对敌,如今叶藏入得灵海,如何能小觑。
何况叶藏也是寒门出身,自是对他极为亲近。
“在下名讳娄台,这两位是牧俊良和钟博,不知叶魁首找我等有何事,但说无妨,我等必会尽力为之。”娄台拱手道。
“几位师兄不必如此生分,唤我师弟即可,说起来,确是有一事想叨扰。”叶藏笑道。
“师,师弟请说。”娄台咽了咽唾沫,说道。以他们的天赋,百年内能成就金丹已是万幸了,叶藏前途无量,入道三载已是快赶上他们多年的苦修,这等潜龙比之骆景阳都过犹不及。
“不知几位师兄可是要深入鬼蜮修行?”叶藏问道。
“岂敢,我等虽然是灵海三重的道行,不过神通道法威能有限,不敢过分深入,打算在周遭寻一僻静之处安稳修行就满足了。”娄台说道。牧俊良和钟博闻言,也是点了点头。
“师弟不知,我等为此已是准备了许久,灵珠灵石全部换取那大阙令牌了,并未带上鬼蜮深处的灵简地图,所以只能待在外围修行。”牧俊良接话道。
叶藏顿了顿声,旋即拱手道:“我有一师妹,会在鬼蜮外围修行,还请几位师兄多多照拂。”
说着,望向不远处的何婉溪。三人顺着叶藏目光望去。
“师弟放心,有我等在,外围的鬼祟伤不得那师妹毫毛!”钟博立即说道。
“如此,多谢几位师兄,若寻常遇到为难之事,可来琅琊岛一叙。”
三人相视一望,露出喜色,连连道是。
以叶藏如今再主教地的名声,和他搭上关系,自是好处多多,那些平常横行嚣张的世家弟子寻它们晦气时,也会掂量一二。
直至午时,皓日当天,大阙鬼蜮斐然中开。
位于道场镂空之下,黑海卷起巨浪翻腾,形成一道庞大的旋涡,黝黑深寂,不知深浅。
“鬼蜮之中,不见天日,哨金飞剑无法飞遁,我等深入其中之后,可在方碑处集合,再一同前往灵精气浓郁之处,辟府修行。”兰易川道。
“鬼祟无情,诸位请小心行事。”刘倩颖沉声说着,旋即又偏头对王苑单独说道:“有些鬼祟善蛊惑道术,王师姐情深迫切,切忌无论瞧见什么,一定不要贸然行动,待我等会和即可。”
王苑点了点头。
说罢,他们纵身一跃,朝大阙鬼蜮而去。叶藏偏头对何婉溪叮嘱娄台之事,后者自是晓得分寸,这已经是叶藏第二次前往法王鬼蜮了,他轻车熟路的驭起剑气,朝旋涡落去。
……
大阙令牌迸发辉光,裹旋叶藏道身,破开海水。
一阵天旋地转,移形换位之间,叶藏察觉自身正极速下坠,激浪之声不绝于耳,鬼哭狼嚎震慑心神,持续了约莫一柱香之久。当叶藏回过神来之时,已是踩在了一处干燥的土地之上。,
“倒是和青鸾鬼穴中的景色大相径庭。”叶藏稳住心神,环顾四周。不过灵精气却是和青鸾鬼穴一样浓郁,刚迈入其中,灵精气便争先恐后的钻入毛孔,宛如身处灵气沼泽。
大地,是血红色的,一眼望去,暗沉的绯红令人心神压抑。
海水被天玄大阵的禁制隔开,天际之上,高悬一口残破的绯色洞天。亘古以来,葬仙海不知埋骨多少强者,想来此处是哪位大能前辈的洞天秘境所化,而后被神教利用,在此布阵,镇压鬼祟。
“得先找到石碑后,方可确认自己所在之位。”
叶藏取出灵简地图,瞧了一眼后,随便朝某处直行遁飞而去。
此地灵精气浓郁,便是叶藏的遁速都受到了不少限制。
呼呼——
干燥的绯色大地,不知从哪里吹来的风声,呼啸而过,宛若鬼叫,令人毛骨悚然。带起一阵阵尘土,遮人灵目。叶藏袖袍一震,磅礴的灵力四溢而开,将尘土震开。
前方不远处,他瞧见了一处石碑,遂立即走去仔细打量起来。
“镇东北箕宿,通生门而过艮土之位,遵循掌教师兄之令,立于神教丙子七千六百二十一年冬寒,深海四万丈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