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须多礼。”
大阙法王说罢,眼神微凝,略作打量叶藏,随后将目光移开,闭目养神。叶藏余光瞥了这位法王一眼,自觉的垂首站到一旁。自己稍稍来的早了一些,兰怀茹和许七夜还未到。
大殿很安静,似乎能听到灵岛下方旋涡的潮汐之声,隐约之中,还能听到似有若无的鬼祟嚎叫,令人心神惶然。这番情况,叶藏先前在青鸾鬼穴大开之时,也曾遇到,那时候青鸾洞天的弟子们整日都能听到来自深海万丈下的鬼哭狼嚎。
“莫不是大阙鬼蜮动乱了……”叶藏心里思筹着。最近神教可谓是诸事颇多,半甲子一次的十大真传易位之日就在今年秋末,东海水虺一族也是动作不断,盗天岛弟子亦是出现在了葬仙海境内。
等待了半柱香的时间。
许七夜和兰怀茹先后而至。
两人依次向法王行礼作揖,大阙法王这才看向三人,随后沉声问道:“此番南海之行,有甚收获?”
南海妖众诸事全权由大阙法王负责,当初扶持涂山尾狐一族登上南海之主,亦是他的布置。东海局势紧张,随时都可能起战乱,安抚其余三海妖众,当是头等之事。
许七夜微微凝神,缓缓开口道:“据弟子观之,南海十部妖众,暂无异心。此番涂山祭祖之日,我等曾遇到了三名天狐女,当今局势下来我葬仙海,定是打着挑拨离间的心思,其心可诛。还有盗天岛之事,法王应该听说了,宋师兄也因此身负重伤。”
大阙法王若有所思,在此之前,诸事他已经听那些金丹长老说了个大概,此番南海行总的来说,还算顺畅。并未出现太多意料之外的情况,只要安抚下南海十部妖众即可。
至于天狐女,还有盗天岛弟子,自是有海狱司追查处理。
神教最不缺的就是那些处理脏活累活的人了,摄灵法王可是这方面的好手,亘古以来,不知有多少诡谲之人,被摄灵法王一脉的弟子,还有海狱司暗中处理,尸首无存。
“弟子还有一事禀告,我等刚出神教之际,曾行至南海约十万里之地的一片海域,此片海域中,除了那妖鲸之外,鱼兽精怪荡然无存,海域似乎投了奇毒,不知是何人所为。”兰怀茹疑惑的开口说道。
“此事海狱司已查明,蛈挛教余孽罢了。”大阙法王随口说道。
蛈挛教,万载之前,葬仙海周遭最是强大的教派,曾出过几位真人,不甘臣服神教,意图染指葬仙海,被神教踏破门庭,门派弟子屠戮个遍,不过还是有些漏网之鱼逃走了,这些年一直暗中蛰伏,在神教周遭大肆作为。
能如此大胆的行事,暗中多半有十大派或东胜神州的门派支持。
神教虽是强大,不过亘古以来,也是数敌众多,不知多少人想要覆灭神教。
“此番你等出使南海,尾狐族祭祖之日,彰我神教魁首弟子之威。盗天岛弟子犯我神教疆域之时,令其葬身仙海。责绩无量,当下赐灵物尔。”大阙法王打量着三人,缓缓沉声说道。
“多谢法王。”
叶藏三人也没矫情,法王召见他们,不单单就闲聊几句废话。神教赏罚分明,叶藏三人大老远的跑一趟南海,半途还被盗天岛弟子围杀,险之又险,不下赐些厚重灵物,岂不是寒了弟子的心?
说话之间,自偏殿里走来的几名道童,各自抱着檀木盒。
“我观你仙桥凝实,神藏丹气横生,似有要凝结金丹之势。此乃九朝云露,乃是臻品凝丹之物,可助你添上一纹金丹气。”大阙法王望着许七夜,沉声道。
“多谢法王。”许七夜面色表情的从道童手中接过木盒说道。
这玩意可谓是有价无市,当为凝丹七物中臻品的存在。只有在中昊天洲的九朝山云层之上才会诞出,每日辰时取上一滴云露,连取九日,方可汇聚而出,世间少有的至纯之物。
大阙法王又将目光移至兰怀茹,沉声道:“你初入仙桥之境,气机还未完全稳固,此乃我大阙岛的万年贝王诞出的灵珠,祭炼之后沉于灵海之中,可助你稳固仙桥。”
兰怀茹美目异彩连连,惊喜的接过木盒。
最后,大阙法王将目光移到了叶藏的身上。
“入教三年有余,便如此道行,后生可畏。”
“弟子不敢。”
“当初我入道修行五载,不过才入灵海之境,你得辟至臻神藏,日后勤勉修行,未必不可迈入我等境界,只是奇门乃左道也,不可过于沉迷,免得误了道行。”大阙法王眼神微凝,缓缓开口道。
“法王警言,叶藏必当铭记于心。”叶藏微微顿声,恭敬道。
“我大阙鬼蜮将欲得开,便赐你大阙令牌,可入其中精进道行。”
说罢,大阙法王袖袍一震,一枚古朴的令牌横飞至叶藏的面门之后。后者眼神游动,接过令牌后,朝着法王再行一礼。
与许七夜和兰怀茹的下赐之物比起来,这枚大阙令牌可就显的有些寒酸了,不用法王下赐,想弄到也不难。许七夜兰怀茹见状,余光也是有些意外的瞥着叶藏,当着法王之面,他们也不好议论什么。
三人行礼后告退。
走到殿外,许七夜眉头微微皱起,开口道:“这等令牌,可有可无之物。”
兰怀茹听得此言,顿时吓得花容失色,环顾四周,急忙开口道:“师兄别妄言。”
“神教向来赏罚分明,有甚不能说?我等亦是去鬼蜮走过一遭,其中灵精气虽是浓郁,但也是危机四伏,往年不少弟子都曾陨落其中,师弟若是不想去,便将此物卖了去,也能换些灵珠灵石。”许七夜随口道。
闻言,叶藏淡笑着摇了摇头,道:“法王亲自下赐,何以能换之。”
大阙法王这意思很明显,便要自己去鬼蜮走上一遭。其意如何,叶藏不知。
不过法王那等人物,也犯不着算计自己,教外诸事繁多,还来不及处理,何来心思去对付一个灵海弟子?岂不是自讨无趣吗。
“想来是因为叶师弟道行精进过快,法王特此让他去鬼蜮历练,不过只下赐一枚令牌,确有些说不过去了。”三人齐齐飞出大阙岛,兰怀茹这才开口说道。
“去一趟也好,以叶师弟之能,定是能有所收获。”许七夜道。
“那就借师兄吉言了。”
叶藏笑道。
与兰怀茹和许七夜分开后,叶藏并未回返琅琊岛,而是朝九窍岛的方向飞去。
自南海之行归来后,还未去拜见阮溪风。
一路遁飞至九窍岛,守门的道童得见叶藏,立即拱手作揖,叶藏朝其点了点头,旋即落入岛中,踱步朝九窍天阁而去。
两边托于云间的荷池芬芳四溢,灵气充裕,在奇门九阵的加持之下,仅仅数百年即可成灵,化出人形。不得不说,这阮溪风在奇门之术上的造诣,当真是到了登峰造极的境界。
“不知现在的阮溪风,可否寻到了那处真仙秘藏……”
叶藏一路走着,在心里思踌。
他拜入阮溪风门下,便是打着那真仙秘藏的心思。前世阮溪风破开大道阵法。大开秘藏,引得十方强者争破头颅,自己却不入秘藏,其意如何,无人得知。若是能提前得知那真仙秘藏之处,也好多作准备,或许到时候便能解开阴阳轮回玉之秘了。
来到九窍天阁大殿门口,叶藏理了理道袍,旋即踱步而入。
阮溪风还是那副仙风道骨的模样,鹤发童颜,慵懒的靠趟在苍龙石柱的下方,身旁散落一地道书,得见叶藏踱步走进来,余光瞥了他一眼,并未作出身响,自顾自的翻看着道书。
“拜见师尊。”叶藏行大礼,朗声说道。
“我近日观占天卜星,东七宿苍龙之位冉冉生辉,气运横拦寰宇,想来是我那徒儿道行又精进了几分。“阮溪风合上道书,打量着叶藏,笑道。
“师父过誉了。”叶藏沉声道。
“南七宿朱雀气运蛰伏,当是那金仙转世的舒傲寒,浮渊大泽出了这么一个天资娇女,本将是庇护家族万载之人。但实则可惜,星宿气运横断,绵延不过百年尔。”阮溪风自说自话的摇头道。
叶藏眉头微动。如此占卜天机,这阮溪风难道不怕因果加身么。
“苍龙属阳,朱雀属阴。若诞与亘古之前,当浑然天成,阴阳纵横,睥睨万古。然这一世的大道气运累卵,已是到了孱弱之境,登天路,何其难……”阮溪风覆手,望着大殿顶上的星空黑镜,自顾道。
“师尊所言何意,弟子愚钝,恳请解惑。”叶藏眼神游动,眉头微皱道。
“徒儿不必放在心上,就当为师一时的胡言罢了。”阮溪风转过身来,脸上带着似有若无的笑容,打量着叶藏,旋即又道:“出使南海顺利否,我听闻你沿途遭袭,道身可有受损?”
“劳师尊担忧,无事尔。”叶藏顿了顿声,开口道:“大阙鬼蜮近日得开,弟子欲入其修行,籍此精进道行,得有一段时日不能拜见师尊了。”
“大阙鬼蜮?”
闻言,阮溪风眉头一挑。他思踌了片刻,旋即从屈指一弹,只见一巴掌大小的白玉阵盘横空出现,缓缓的飞遁到了叶藏面前,阮溪风开口道:“徒儿将此阵盘带上,勿要放入乾坤袋中,随身携带。”
叶藏随意的用法眼洞穿了一眼这白玉阵盘,其中阵法纹理纵横交错,威能竟是到了入灵境地,以叶藏如今的道行,便是掏空了灵海中的灵力也无法催动,却不知阮溪风要自己带上这白玉阵盘有何用。
“大阙鬼蜮中有一处绝地,名唤‘阙龙渊’,徒儿去那里走上一遭,将此阵盘丢入渊中即可。”阮溪风如是说道。
叶藏闻言,若有所思,拱手道:“弟子谨记。”
本想问些什么,然阮溪风未给自己开口的时间,显然是不想多说,挥了挥手就让自己退出去。
……
傍晚,琅琊岛水榭洞府之内。
案台上燃着灵香,灵气飘逸。除此之外,案台旁还放着一枚巴掌大小的白玉阵盘,叶藏思虑片刻之后,旋即陡然开出法眼,将威能施展道了极致,瞬间洞穿阵盘。
“东方苍天、房宿、心宿、尾宿。西北幽天、壁宿、奎宿、娄宿。东南阳天。张宿、翼宿、轸宿……”
叶藏仔细的观察阵法的星宿之位,此阵法布置的极为繁琐,一共有十七道星宿阵眼。叶藏探查了半柱香的时间,随后拿出《云笈图录》中篇,又是翻看了许久,其中也并未记载相同的阵法。
“这到底是何种法阵。”叶藏眉头紧锁,心里道。阮溪风到底是打着什么算盘,莫不是想破开那镇守鬼蜮的天玄大阵?这对他而言有什么好处,反倒会让他成为众矢之的。
“算了,天塌陷来有阮溪风顶着,就算引发鬼祟之祸,神教还有十方法王坐镇。”想着,叶藏收起阵盘。
正准备修行之时,玉皇蝶扑腾着双翼,从偏房里飞了出来。幻化出人形,此时它肉身已是成长到了十七八岁的少年少女模样,身披雪白羽衣,雌雄莫辩。
“何事?”叶藏偏头问道。
“主人,那鬼修女求见。”叶蝶稚嫩的声音说道。
“哦?将咒鬼幡取来。”叶藏道。
说罢,叶蝶从偏房将咒鬼幡抱了出来,放置案台之上。叶藏神识微沉,探入咒鬼幡之中。
秦惜君盘坐在茫茫黑雾之中,微微弓着身子,脸上毫无血色,苍白无比。
在这暗无天日的咒鬼幡内关了这么久,寻常修道士怕是早就失心疯了,的亏她有着金丹道行,神识强大,但支撑这么长时间,已是极限了。
“秦道友,想通了?”叶藏笑道。
秦惜君神色有些虚弱的瞧了叶藏一眼,声音无力道:“我所知线索,乃是大天神隐极为隐秘之事,万不能让第二人知晓,若是传了出去,引发天冥洲动荡,道兄可知后果?”
“这等关乎天姥山之事,我怎会让旁人知晓。”叶藏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