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吼!
浑浊且碧绿的魔气在殿宇内荡漾,其内似乎有魔头咆哮声传出,在场众人神情一凝,瞧去。
那老道的尸体根骨之上,还有诡异的符文禁制蛰伏。
“氿水之审为渊,此等魔气,乃是地脉第七渊‘氿渊’内蛰伏的魔头才能诞出的……”司空巡天使眯着眼睛,伏手说道。
“此人我认得,名讳鹿晏山,可是汪巡天使手下的供奉?”另一名黎巡天使微微凝神,笑道。她乃是这七位巡天使中唯一的女性。
听言,殿中百官,包括那敖城主,也是朝着汪巡天使瞧去。
汪巡天使轻捋着胡须,神色古波不惊,他瞧着鹿老道的尸体,转而一拱手,朝敖城主说道:“鹿晏山多年前还修行的是万象法,此番却不知为何沾了魔头道术,虽然是我手下供奉,不过却一直在外部行事,今年初春才回返西部,至于他与这位叶洞主的恩怨,多半是当年灵霞真人的旧账。”
听汪巡天使提起灵霞真人,场中不少老者神色微微一怔。
“灵霞真人……”
陈百山当年开山立派,制霸天衡山,名头还是非常响亮的。
他的灵身乃合道修为,当时有他在的灵霞洞天,鼎盛之时,山门有二十多位元婴供奉坐镇,乃是西部当之无愧的第一门派。
仙城都给他几分薄面,那时的敖沮刚刚来到仙城行事,受封总督之位,数千年才被皇帝颁下圣旨,真正的掌控仙峨城。
敖沮与陈百山的灵身打过几次交道,倒是有些印象。
不过沧海桑田,万余年过去了,灵霞没落远不如当初,很少有人还记得这位灵霞洞天的祖师爷了。
“你是罗彦君的弟子?”敖沮起身覆手,缓缓踏殿而下,浑厚的法力压迫感十足。
殿下跪着的徐龙昌浑身颤抖不已,冷汗直冒。
“晚辈徐龙昌,见,见过城主大人!”徐龙昌叩首,额头紧紧贴着地面,不敢抬起。
“你且如实说来,你家师尊和这鹿晏山,可有交际?”敖沮问道。
“禀城主……”徐龙昌咽了咽唾沫,沉声了几息,随即一咬牙道:“这位鹿老道,数月前拜我太墟山门,和掌教师尊讲谈论道,至于议论何事,晚辈却一概不知。”
他说的倒也是实话,罗彦君和鹿老道去伏杀叶藏,这件事徐龙昌也并不知情,但他多少也猜到了一些。
“你此言可当真,若是有半分谎话……”敖沮沉声道。
“晚辈绝不敢妄语!”徐龙昌浑身一颤,连连开口说着。
“这罗彦君既是与邪派修士同流合污,叶洞主倒是替我皇朝除了一个潜在的祸害,这哪里是罪过,当要记一笔战功责绩才对。”敖裳此时出来,摊手笑道。
“太墟山门屹立天衡山数千年,未曾掀起一桩动乱,你我都看在眼里,此事尚未有定论,敖都统如此决断,言之过早了。”司空巡天使缓缓开口道。
敖裳立马回道:“罗彦君既是知晓这鹿晏山身怀魔头传承,还留他在山门修行,便是此行为,便可算他个包庇之罪。”
殿宇内,百官听着此事,也是纷纷议论着。
汪巡天使一言不发,非常沉默。真要较起真来,也能将他给算在内,毕竟这鹿老道还是他府邸上的供奉,虽然一直在外部行事。
半柱香后,敖沮示意百官安静,道:“此事我已有决断。”
随后他瞧向叶藏,随即缓缓开口道:“个中缘由,我会亲自派人调查,叶洞主先行回天衡山吧,至于太墟山门的灵脉和周遭的灵地,暂交由你灵霞执掌吧。”
听言,众道人相视一望,并未多说什么。
“晚辈领命。”叶藏拱了拱手,并没有退去,而是祭出了一张金简,凝神道:“关于今年朝贡之事,叶寒还有些疑问,要向汪巡天使请教一番。”
“喔?”敖沮瞥了眼汪荃,随后又道:“你且说来听听。”
叶藏展开了金简,一字一句,非常清楚的说着:“按朝贡的规矩,我灵霞上下不过二百余人,共据守灵地十三处,元婴修士三人,幼婴修士一人,如此算来,上缴的数目至多也才五千枚上品灵石。汪巡天使今年送到给灵霞的朝贡数目,着实令我有些不解了。”
敖沮眉头微皱,单手一招将叶藏的金简摄来。
他瞧了一眼上面的朝贡数目,也是微微一怔,随即朝汪荃瞧去问道:“汪巡天使,你有什么要说吗?”
“此乃灵霞的旧账,当年灵霞真人开派之时,有三百余年未曾上缴朝贡,府中道童偶然提及,便粗略的算了一番,大概有些数目。”汪荃凝神说到。这件事,是府中的道童提及的,汪荃当时未曾在意,能多收一些朝贡,也是好的。
“这么多?”
众人瞧着金简上的数目,也是微微一怔。
灵霞如今没落,近来这位叶寒执掌洞天后,才稍微有崛起的势头,此番让他拿出这么多朝贡来,不是要遏制住灵霞的发展么。
敖裳眼神微沉,当即走出来开口道:“汪巡天使要算账,不如便算的清楚一些。”
“敖都统此言何意?”汪荃眉头微锁,平静的说道。
“我听说灵霞的祖师爷当年经常助皇朝镇压秘藏地,光是西部历传中所记载的,便曾有上百处秘藏动乱,那灵霞祖师爷皆参与其中,按我皇朝的规矩,当积了上不少战功和责绩,如今正好算个清楚?”敖裳缓缓开口笑道。
敖俱听两人说着,默然不语。
“陈年旧事,如今想要算清,费时又费力。”仙峨城主簿一脸为难,摇头说着。
“我皇朝战功责绩有明确的划分,上至甲等,下至丁等,那位灵霞祖师爷参与过秘藏动乱不假,但如今谁又知晓他当时斩了多少魔头,镇压了几处禁制。”又有人说道。
“历传中曾有记载,灵霞祖师曾只身一人,斩灭成婴的魔头三十余只。至于其他的模糊不清的,便一概按丁等责绩算,如何?”敖裳凛然笑道。
“这……”仙峨主簿瞧向敖沮,不知该作何决断。
这么算起来,可要赐给灵霞洞天上万枚宝钞啊。
敖沮面色微沉,随即摆手道:“万余年前的旧账,算起来总归是有纰漏的,就此作罢吧,至于灵霞今年的朝贡,还按以往数目上缴,叶洞主,你可还有异议?”
“晚辈明了。”叶藏拱手作揖。
……
秋初,天衡山漫山遍野成了金黄之色。
落叶缤纷,灵力积攒的十分浓郁。
灵霞峰顶之上,新建了一座诺大的道场,足有千丈之宽,道场上放着一座巨大的炉鼎,燃着高高的灵香。
叶藏正在讲经谈法,指点内门弟子修行之事。
如今太墟山门被灭,各方灵地被灵霞弟子收拢,包括太墟山门下的那条灵脉,直接被叶藏以法力抽了出来,安置在灵霞洞天之下。
整座灵霞峰灵力蒸腾,本来这里便是天衡山的龙头灵脉,又被叶藏加持了一条灵脉后,灵精气更是浓郁,乃天衡山最甚的洞天福泽地。
这些天,拜山门求道的弟子越来越多了,短短一个月内,来了有上千人。
不过灵霞也并非都是来者不拒,精挑细选,先放在山脚下的外教地修行,待得辟开神藏之后,才可成为内门弟子,在灵霞峰沿山而建的宫阁福地中修行。
三日后,当是朝贡之日了。
那位汪巡天使便会来玉龙天谷召集各派,收缴天衡山各派的朝贡。
敖裳前几日给自己摄来了一柄哨金飞剑,她也会一起来,瞧一瞧灵霞山门,与叶藏论道谈法。
这些日倒是过的安稳,叶藏每天除了按时按点的温养幼婴,其余时间都在指点灵霞内门弟子。
“师弟,有元婴道人拜山门而来。”
这时,韩伯墉走到叶藏跟前,附耳说道。
“喔?”叶藏眉头一沉,道:“可知其出身来历?”
“那人名讳‘屈羡’,出身‘九岭’的一小世家,乃是族长中的太上长老。前段时间不是古脉秘藏地动乱么,这屈家便是遭了大殃,听说族内哦死伤惨重。他此番前来,还带上了不少族人,意欲投靠我灵霞山门。”韩伯墉缓缓开口说道。
年初,古脉秘藏地动乱。
动乱的地方,便是在九岭山脉的深处,因此,九岭外围的不少世家和门派都受到了波及。
这屈家,便是损伤最为惨重,可以说九成族人都死在了动乱中。
古脉秘藏动乱,可不是短短一时就能镇压的。
少说还得持续个三五年,期间各大巡天使,还有仙城的总督都统,都曾带人进去过,镇压魔头和封锁禁制,还要防备那些秘藏地内的异种毒兽,免得他们出来祸乱中洲。
“将他迎进来吧,以礼相待。”叶藏思踌道。
“我这就去!”
……
半柱香后,上古精舍内。
一位满头白发,神态苍凉的老者,带着十二名族人,来拜见叶藏。
叶藏眯着眼睛,法眼微微洞穿修为,这老者乃元婴三重之境,但很可惜,莲花座和元婴都受到了不可磨灭的创伤,裂纹横生,且寿元已然不足三百年了。
他带着的那些族人,根骨年龄都非常小,有几人尚且未入道,但天赋倒是出众。
“老朽屈羡,见过叶洞主!”屈羡身子微颤,脸色苍白的走来,就要拜见叶藏,还欲行大礼。他身后的十几名年轻弟子也纷纷跪拜叶藏。
“前辈折煞我了,快快请起。”叶藏立即上前,将他扶了起来。
“咳咳……”屈羡眸子浑浊的咳嗽了几声,他身子受创的极为严重,整个人几乎快油尽灯枯了。
“前辈不急,还请入座,慢慢道来。”叶藏将他扶到案台前。
“请叶洞主收留我屈家这些孩子,老朽感激不尽……”
屈羡缓缓开口说着。
年初之时,九岭深处的古脉秘藏地动乱,波及数万里之遥,最先遭殃的便是屈家。
上下族地,被魔头肆虐。
各种地脉九渊下的禁制杀阵浮沉,可谓是人间地狱也不为过,上下共计上千名族人战死,尸骨无存。
一群屈家前人,拼死护送之下,才将这十几名族人送出九岭动乱地。
“我已知前辈来意,这些天便先行待在我灵霞山门休憩吧。”叶藏缓缓开口道,余光瞥了眼那些屈家的年轻族人。
“叶洞主……老朽有个难言之请。”屈羡咳嗽着,神色苍白道。
“前辈请说。”叶藏伏手道。
“这些,乃是我屈家经年累月的积载,先请叶洞主收下。”屈羡颤抖着的老手拿出一枚紫金乾坤袋。
叶藏顺势接过,随意的瞧了一眼,里面有上品灵石两百多万颗,天材地宝上千株,万年年份的只有十几株,以及一些真宝品质的法器,至于灵器,只有一件五百年份的。
对于一族人不过千名的小世家来说,这家底还算看的过去了。
当然,不能和寒鸦神教的底蕴相提并论。
“前辈有话直说。”
“叶洞主,我这些屈家弟子天赋都是不凡,还请叶洞主收一人为亲传弟子!”屈羡拉住叶藏的手臂,目光微颤的说着。
叶藏闻言,余光朝那些弟子瞧去。
十几名年轻弟子,怯生生的垂首,不敢瞧叶藏。
其中只有一人已经辟开神藏了,其他人都是筑灵和通脉的修为,还有三人皆是凡体,不过十五六岁,尚且未入道。
“此事好说,在下正有择一亲传弟子之意。”叶藏淡然笑着。
“还不快来拜见叶洞主,咳咳!”屈羡闻言,眸子一喜,急忙催促十几名年轻族人,随后又道:“叶洞主瞧瞧,可有心仪的弟子。”
叶藏法眼洞穿而去,瞬间将十几名弟子的根骨洞穿。
半柱香后,他将目光,停留在了一位年纪十五六岁的少年身上。
“根骨有些奇特。”叶藏眯着眼睛,心里思踌着。
这少年的根骨上,有非常浅的符文铭刻,若是没有修行法眼的话,怕是无法洞悉到那些先天而成的符文,叶藏差点都没有探寻出来,他眼神微凝,仔细的打量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