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贡,北城区的一栋花园别墅内。
李福忠五十多岁,一身便装的坐在客厅的棕色皮沙发里。
手里掐着一支哈瓦那雪茄,却脸色阴沉的任由雪茄冒着烟,半天也没抽一口。
在他的旁边,一个单人位沙发上,坐着一个稍微年轻,大概四十多岁的人,急切的看着李福忠,等了半天,忍不住道:“姐夫,你倒是拿个主意呀!”
这个人正是李福忠的妻弟阮英杰,他手下21师的副职。
李福忠目光阴鸷,挑眉看了看阮英杰:“你觉得阿美莉卡人靠得住?”
阮英杰一脸无奈:“阿美莉卡肯定靠不住,那些畜生就没一句实话,可是……”阮英杰身子往前凑了凑:“姐夫,现在的形势,我怕万一……”
李福忠皱了皱眉,终于拿起雪茄深吸了一口。
阮英杰道:“原先老首长在,咱们什么都不用想,可现在老首长不在了,下边这些人各有各的想法,咱们也不得不早做准备呀!”
李福忠点点头表示认同,只是跟阿美莉卡合作,令他顾虑重重。
其一,他这大半辈子都在跟阿美莉卡打仗,临了儿居然要跟阿美莉卡合作,心里过不去那道坎儿。
其二,他不相信阿美莉卡的信誉,现在说什么都好,可是将来呢
其三,就是李福忠并不看好阿美莉卡选的代理人。
这次杰克森过来,准备把当初逃亡阿美莉卡的流亡大统领带了回来,想让李福忠支持他们。
在李福忠看来简直就是笑话,如果当初南越***得人心,就不会被赶走了。
居然又给拿出来,简直是恶心人。
要说唯一有吸引力的条件,就是杰克森承诺,只要他愿意点头,立即往他账户里打入一百万美元。
事实上,在得知武庭出事的瞬间,李福忠就感觉整个人好像被抽掉了骨头。
本能的意识到,可能要糟糕。
失去武庭,勉强捏合在一起的西贡集团必定分崩离析。
河内抓住机会,就能一举南下,即使河内不动,他们内部也免不了一番争斗。
原本李福忠更倾向于第二种,但得知黎竹醒过来后,他就笃定必然是第一种。
届时一盘散沙的南军不可能是北军对手,包括他的第三军。
经过这几天,他了解到士兵士气低落,甚至出现了逃兵!
这在原先根本是不可能的。
李福忠就知道,这仗没法打了。
他必须赶快把手里的筹码卖个好价钱,尽早抽身,离开越果。
不管是去暹罗,还是直接去古晋,亦或者去欧洲或者阿美莉卡。
但现在还不是时候,一百万美元虽然很诱人,他还要看看有没有人出价更高。
既然摆上了货架,就必须待价而沽。
机会只有一次,第三军两万多人怎么都要卖个好价钱。
李福忠抿了抿唇道:“古晋那边还没消息吗?”
他很清楚,这个时候有资格叫价的除了阿美莉卡就只有古晋,当然速联人也算一个,却没有这么慷慨。
在这现在速联的重心不在东亚的,并不会在这里投入更多。
阮英杰摇摇头:“暂时还没消息,我已经派人盯着了。”
正在这时,外边忽然传来敲门声,跟着进来一名青年。
阮英杰眼睛一亮,情知事古晋那边有消息了。
……
另一方面,一身重孝的武春盛满脸疲惫。
在他面前站着一名六十多岁的老者,痛心疾首道:“春盛,不能再拖了,()
我们必须主动开战,再不打人心就彻底散了!况且,就算我们不打,北边也不会放过这个机会,我太了解那个老东西了。还不如我们先下手为强。一旦开战,有些人就算有想法也没机会。可是现在,这么拖下去……”
武春盛紧抿着嘴唇,并没有急着说话。
道理他当然明白,只是现在主动开战,武春盛心乱如麻,真是拿不定主意。
“庆叔,我知道您的意思,可是现在……千头万绪,您容我想想,容我想想。”
名为庆叔的老者无奈,张了张嘴还想劝说,却是终究没说出口,只能种种“唉”了一声,重重一跺脚,甩手走了。
原先他也很看好武春盛,没想到关键时候却撑不起来,让他十分失望。
目前的局面,再拖下去后果不堪设想。
老者无奈摇头,正要下楼离开,却在这时忽然从外边跑进来一名青年,快速冲上楼梯看样子是找武春盛的。
老者心中一凛,立即拦住问怎么回事?
青年认识老者,不敢怠慢敷衍,肃然低声道:“刚收到的消息,北军南下了!东河市失守了……”
老者“啊”了一声,担心变成了现实。
他没想到河内那人动作这么快,更没想到东河市布置了三万多人,再加上旁边的香化,形成掎角之势,互为攻守。
就算挡不住,也能坚持一段时间,怎么就失守了?
老者意识到,情况比他预想的更严重。
当即也不走了,跟报信的青年一起回去找武春盛。
刻不容缓,必须采取措施,否则战事糜烂必成决堤之水。
再次回到刚才屋里,把情况一说。
武春盛大吃一惊!
但在惊愕后,他反而冷静下来,最坏的情况已经出现了,敌人的刀已经架在脖子上。
武春盛眉头紧锁,不由得把心一横,看向老者:“庆叔,你立即去联络他们,现在不是我逼他们为我父亲报仇,而是河内不想给咱们活路。”
之前武春盛之所以踌躇,并不是他不想,或者不敢。
而是他根本不具备主动出击的权威和实力,他父亲死后那些骄兵悍将各有心思,根本就不听他的。
这时候,贸然出来唱高调,只会成为众矢之的,甚至会把他父亲留下的情义消耗掉。
在没有把握的情况下,他不想走到那一步。
他父亲不在了,这些人情就变成了一次性消耗品。
现在,河内先动手,情况就不一样了。
不是他武春盛想如何,而是形势所迫。
外部的压力总归能让西贡这边暂时捏合起来。
但这还远远不够,武春盛心里清楚,这种整合没意义,所有人的心里都会想保存实力,靠这些人击退北军的进攻根本不可能。必须继续寻求外援。
庆叔走后,他看向报信的青年,眼中闪过一抹阴沉,低声道:“跟古晋的人联络上了?”
青年立即点头:“联络上了,不过……他们没给答复,说需要上报。”
武春盛“嗯”了一声,深吸一口气,默默思忖。
于他个人而言,北军南下,东河失守,未必是坏事。
这一下,不管是西贡这些三心二意的骄兵悍将,还是古晋方面,都要拿出态度。
急切间,最适合被推出来的就是他武春盛。
身为武庭的儿子,他天然具有为父报仇的法理优势。
在西贡系统内,固然有人比他资历深、实力强、排位高,但那些人互相牵制,反而没法上位。
唯独武春盛,作为一名晚辈,()
反而可以让各方接受,让他拿到名义上的大权。
这也是为什么武春盛一直按兵不动。
他不能主动,只有局面彻底僵持住,他才能成为‘退而求其次"的结果。
这就是正治,也是没办法,谁让他手里没有兵权。
武春盛稍微松一口气。
来自河内的压力会让许多人头脑冷静下来。
但这还不够,他还需要制衡内部派系的外部力量。
这股力量只能是古晋,虽然杰克森刚到西贡就派人接触过他,他却不信任阿美莉卡。
更重要的是,阿美莉卡在南洋可没有二十万大军。
再则,把阿美莉卡迎回来,会让他彻底背上骂名,甚至令他父亲的名誉受损。
这是武春盛决不允许的。
他最大的正治资本就是他父亲的声望和名誉。
……
与此同时,杜飞的飞机从古晋起飞,直接飞抵真腊,在野战机场降落。
林天生的指挥部就设在这里,下飞机不到二十分钟车程。
下午三点多,正是一天阳光最炽热的时候。
杜飞从飞机上下来,一眼就看见了林天生。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林天生居然比上次见胖了一些。
杜飞紧了两步走下舷梯,上去就是一个熊抱:“老林,你真是为战场而生的,在家好吃好喝没见你长肉,这两年反倒胖了。”
林天生爽朗大笑,拍拍杜飞后背:“你还别说!我现在是能吃能睡,觉着指挥部的行军床比坤甸的席梦思还舒坦。”
两人一番叙旧,坐上林天生的越野车,很快来到林天生的指挥部。
杜飞在飞机上得知越果北军南下的消息。
这次跟林天生见面,就是为了商议如何应对这次变故。
俩人都沉得住气,也没急着在车上说。
到指挥部内,把茶水沏上,看着地图,才开始说。
杜飞道:“老林,现在的情况,你怎么看?”
林天生起身来到地图旁边,伸手拿起一根伸缩的金属教鞭,指着越果中部:“根据掌握的情况,北军南下的兵力并不算多,他们集结了约三十万人,目前真正出动的,只有十万左右,后方余下大部,旨在防备我们威胁他们侧翼……”
杜飞认真听着,并没有急着表态。
在军事上,杜飞的能力只算一般,比林天生这种既有家学渊源,又有实战经验的,差的不是一点。
等林天生说完,杜飞才开口道:“老林,依你看我们下一步怎么走?”
林天生早有考虑,立即回答:“如果不考虑正治影响,完全从军事角度,我建议在这里……”手中的教鞭指向暹罗东北与老过的交界,猛地向东一扫:“在这里以最快速度穿插过去。”
杜飞眉梢一挑:“你想从老过借道,直插河内?”
林天生唇角微勾:“他们不是预留二十万人防备我们嘛咱们就先把这二十万人调动起来。目前河内孤注一掷,已经可以确认,抽调北线兵力。”
杜飞心中一凛,这个消息他还真不知道。
可见河内是真急眼了,否则绝不可能动北线兵力,林天生在这方面的情报速度也比杜飞更快。
林天生接着道:“我仔细算过来,河内周边绝对空虚,我们穿插的兵力不需太多。”
杜飞忙问:“不需太多,具体多少?”
林天生稍微一顿,伸出两根手指:“两万足矣,但必须快!从此处出发到河内是392公里,中途只有山路,必须轻装简行……”
杜飞皱眉:()
“全是轻步兵?”
林天生胸有成竹:“无妨,这一路不需要攻坚,甚至无需真正进入越果,更没指望真能拿下河内……”
杜飞道:“侧翼佯攻,虚则实之,实则虚之。”
林天生点头,拿着教鞭向下,越果中部偏北画了个圈:“他们在这里留大部队防备我们,如果突然发现我军更大范围穿插,直接威胁河内,且兵力多寡不祥,你猜他们会怎么样?”
杜飞道:“河内绝不容有失,必然立即调兵阻击回援,好一招攻敌必救。”
林天生一笑,又把教鞭指向真腊东北角,与越果、老过交界的地方。
之前为了配合武庭拿下西贡,南洋威吓部队在这里驻扎重兵,到现在依然有五万多人。
虽然没有进入越果境内,却像一把匕首顶在腰子上。
林天生道:“只要他们动了,我们这里也动。”
杜飞微微皱眉,却有些迟疑。
南洋威吓部队直接进入越果,带来的正治影响很大,必须慎重考虑。
实际上,前面的佯攻部队,没万全把握也不会贸然进入。
一旦进入,就是化虚为实,由佯攻变主攻。
但在下一刻,杜飞眉头又舒展开,注视林天生道:“你想拿下老过?!”
虽是在问,却十分笃定。
尽管武庭拿下西贡,令河内的势头锐减,却仍牢牢控制老过。
这次林天生实是指东打西,假道伐虢。
不管最终越果南北之争什么结果,都要拔掉河内最后的羽翼。
非仅如此,进入老过的南洋威吓部队如利剑悬于头顶,牵制主北军大半兵力。
以此形势,威吓部队,包括那支两万人的穿插部队,只要不主动越界攻击,北军都不会主动进攻,只能被牵着鼻子走。
这种情况,西贡还顶不住,只能说太菜,该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