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去吧,我就不去了吧。”
李学武笑着推辞道:“我在家等着你们回来就行了。”
“那哪行呢——”
丁自贵笑着对站在车边的李怀德说道:“咱们要是没有这个条件也就算了,有这个条件还不得用上?”
他转过头,扶着李学武的胳膊半是玩笑地说道:“你得去,往那一站,咱们委办就指着你提气呢。”
“得去,学武得去,家里就交给雨华同志嘛——”
李怀德摆了摆手,示意道:“要说在这沟通上,你也更方便些。”
“就是,要我去说,我还得带个翻译,实在是不方便。”
丁自贵笑着拍了拍李学武的胳膊道:“快,上李主任的车,我跟雨华同志说一句,咱们这就出发。”
他只说了这么一句,也不等李学武再推辞,便去找了敖雨华。
李学武没奈何,只能轻声跟彭晓力交代了几句,这便上了汽车。
李怀德抬了抬手,轻笑着说道:“丁主任说的对,你是要去的,有些场面,还是你出面更合适些。”
“您都去了,就已经很给他们面子了,不用太过于在意这些细节。”
李学武讲道:“法国佬是来扬名立万的,不会太挑剔。”
“而且——”他提前给老李打了预防针:“别把他们看的太绅士,法国人最散漫,且不好管理呢。”
“这我倒是听说了一些,该注意的地方你要多注意。”
李怀德往后面看了一眼,见丁自贵已经上车,车队缓缓启动。
这一次是法商圣塔雅集团在红星国际饭店招待来华工作的技术团队。
也就是其在法国召集的建筑设计师+工程建筑师团队。
圣塔雅集团是国际贸易商,并不会白养着一大群工程师和设计师。
西方的人力还是很贵的,尤其是这种专业技术人员。
在国际贸易中,合作方也会有建筑和设计要求,圣塔雅集团会帮助组建专业技术团队。
也就是在国内筛选和召集愿意出国工作,拿这种高薪的技术人员。
从事建筑业工作的人员都有一个特点,那就是流动性大。
这不是他们愿意的,行业特性如此,工程项目结束,项目组解散。
只有规模较大,业务较多的建筑商才会长期聘用设计师和工程师。
这一次,并非是红星厂主动提及请圣塔雅集团帮忙筹建团队,也不是红星厂要求对方出工出力搞建设。
是圣塔雅集团主动提出,要参与到生态工业区的建设工作中来。
集团总裁香塔尔随商业旅行团来京,除了看望在这里工作的丈夫,也是来考察市场的。
她的丈夫在这里工作多年,对内地的工商业和建筑业还是较为了解的,能给她提供吃螃蟹的机会。
从重工业转型,快速发展和崛起的红星厂,在羊城出口商品交易会上一鸣惊人,很容易引起对方的注意。
而在京期间,香塔尔以商业的角度再次考察了红星厂的综合能力。
与其他友商沟通讨论过后,得出了一个结论,那便是:红星厂是一个正在快速崛起的托拉斯企业。
其他友商在充分考虑到内地目前的对外贸易条件,选择了较为谨慎,或者相对宽容的贸易态度。
香塔尔有外事馆撑腰,自然就更加的激进和勇敢一些。
相比较也门商人阿特的彪悍,她更愿意在这里深耕商业。
无他,从这里俯看世界,并非像西方世界渲染的那般荒凉。
她看到的是百废待兴,经济和社会都在快速进步的形势。
尤其是这里较为开明正治环境,更能让商业得到充分的释放。
是的,在香塔尔的眼里,所谓的形势跟她们并没有什么关系。
或者说是特有的社会体制的一种自我修复,是很正常的程序。
她并不认为内地会在二三十年的时间里达到西方世界的那种先进性。
但这不就是她想要看到的嘛,持续开发和建设的大工地。
想想就觉得开心,这么辽阔的土地上,只要给她稍稍开放一点点市场,都能撑得圣塔雅集团走不动路。
而事实证明,她的选择无比正确,万吨货船说造就造,着实吓人。
就算是在法国,她也是不敢想象,是何种的商业集团能凭借一己之力拿下她罗列的这么多订单要求。
可以这么说,当在谈判桌上听到红星厂要谈所有项目的时候,她也是没反应过来的。
圣塔雅集团要在内地组建一个大型的工业生产链条。
因为这里没有,所以他们不介意帮助内地搞起来。
但是,万万没想到,这里是没有工业链条,但有贸易网和供应链。
红星厂把所有的项目揽接过去,直接通过供应链拿零部件,在贸易网络中筛选合适的目标,共同组建生产单位。
这样,圣塔雅集团需要的产品,不需要他们再来指手画脚教内地如何打造工业供应链了,直接拿货。
香塔尔震惊的同时,也愈加地肯定了这一次的投资。
对于正在崛起中,想要打造一个生态化工业产业园区的红星厂更是表现出了十足的兴趣。
不仅一力承当了组建专业工程师和设计师团队的任务,还提出无偿提供工程机械帮助红星厂来加快施工。
前面李学武已经给李怀德讲过了,天上不会掉馅饼,就算有馅饼也不是法国人往下扔的,他们不是上帝,恰恰相反,他们是资本家。
无论是专业技术团队,还是工程机械,对于红星厂来说都算大诱惑。
但在诱惑之下,剖析对方的目的,其实对红星厂来说没什么影响。
对方想要在内地开拓建筑市场,在李学武想来不算天方夜谭。
本来就是有枣没枣打三杆子的事,资本的运营不就是一种赌博嘛。
李学武也是私下里通过与法国外事馆文化专员姬玛·罗曼了解到这一点的,圣塔雅有意组建建筑公司。
这样的大型国际贸易公司,主营业务又是建筑机械,怎么可能看着这么肥的利润都让别人吃下去了呢。
内地的建筑风格在香塔尔看来毫无美感,就像一块砖头摆在那。
除了京城里的几个标志性建筑外,通通都是如此风格。
这在出身法国浪漫都市的她看来,内地就像灰姑娘,急需要她帮忙给穿上一双水晶鞋,去参加世界这个王子举办的盛大舞会。
世界贸易和经济交流,本身就是一个大舞台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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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名世界的浪漫国度,能把欢迎宴会筹办到什么地步?
今天张松英算是开了眼了。
从进门开始的红地毯,到酒会的服务礼仪要求,再到酒会的布置。
更不用说圣塔雅集团带来的音乐表演团队的专业性了。
国际饭店顶着国际的名头,也确实有外国人来光顾,但张松英跟着李学武的时间长,很清楚地知道国内的招待酒店与世界的差距。
圣塔雅集团租用国际饭店举办招待酒宴,是张松英打申请后同意的。
这在国内还是很少见的,一般来说不是在外事馆,就是外事部安排。
本着商业往来的纯粹性,租用酒宴场地,便成了一种适宜的行为。
张松英早就带领国际饭店的团队开始了准备工作,遵照对方的要求学习礼仪,沟通与合作。
用李学武在申请上批复的话来说,这也不失为一次接触世界,学习国外酒店管理先进经验的机会。
尤其是圣塔雅集团姿态做的很足,撒出来的钱很是实在。
看得出来,对方是想通过这一次的酒宴来试探红星厂对外的态度。
也是想试探出红星厂,乃至于京城,或者内地对于外商在这里经营活动的一种尺度和态度。
是否能正常开展商业活动,是他们判定内地是否有必要加大投资,持续开展商业合作的一个标志。
如果连租用酒店开办宴会的机会都没有,那他们是要重新审视这里的商业氛围和经营条件了。
反过来讲,在收到国际饭店应允,并提出签订正规合同的时候,圣塔雅集团总裁香塔尔是很高兴的。
集团不是她一个人的,顶着好大的压力来华合作,投入大量的人力物力,如果在这种小事上被打脸,她真的要伤心了,至少是不情愿的。
结果很好,尤其是正规合同的要求,更是表示红星厂已经收到了他们发出的探究信号,做出了应有和必要的回应。
这在香塔尔看来,是红星厂崇尚契约精神,希望正常经商往来的一种标志,是积极和正向的。
所以,张松英陪同刚刚休完产假回来上班的韩雅婷与对方签了合同。
虽然活动只有一天,但准备时间还是很长的,所以合同期限不是一天,是一周,在一周的时间里,国际饭店要配合他们的招待工作。
在这份合同中,还包含了一份采购合同,是从红星厂的贸易管理中心旗下的食品供应链中购买招待酒宴所需要的物资。
也包括国际饭店的厨师团队和服务团队,以及后勤团队。
韩雅婷带着张松英是来找李学武仔细汇报过这个工作的。
李学武给出的指示是,国际饭店在未来要以包容和开放的态度,接纳这种纯粹的商业和招待服务。
红星厂通过商品与外商达成了对外贸易合作,国际饭店也可以通过服务来促成新形势下的贸易合作。
早在国际饭店成立之初,李学武给张松英的服务团队就树立了一个理念,那就是服务创造价值。
不仅仅是思想价值、人文价值,还包括能使生活更美好的实际价值。
不能向钱看,但也不能认死理。
国际饭店作为红星厂对外招待的一张重要名片,做的再仔细,再优秀也不为过,要充分吸收和学习国际酒店管理的先进经验,做领先于国内招待酒店标准的先进服务单位。
正是有了李学武的支持和指使,才让韩雅婷和张松英放下了顾虑,轻松上阵,得以参与筹备这次的酒宴。
因为既要招待来华工作的技术团队,又要招待红星厂的主要干部。
所以欢迎酒会和宴会就不能在晚上举行了,只能是上午。
尤其是红星厂把这次招待定义为了商业上的沟通与会面,圣塔雅集团更是谨慎了又谨慎。
你想吧,那么大的团队一进入内地就被组织学习了,这得多严格。
他们要兼顾优雅与实际,所以招待地点并没有放在外事馆,而是选择了地理位置优越,场地更大,属性更为方便的红星国际饭店。
这里不仅仅经常有外事馆的人光顾,就连在京工作的外商和记者也经常来品尝美食,喝下午茶。
所以,选定这里招待,更代表了圣塔雅集团在商言商的谨慎态度。
至少李怀德就觉得很合适,也是他愿意来参加宴会的根本原因。
如果真要在外事馆举办招待酒会,他一定不会出席的,只请程开元带着李学武过去就是了。
这个时间点,万万不能把红线意识模糊掉,是要人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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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欢迎您,李主任——”
作为招待方,圣塔雅集团副总裁威廉·罗宾就站在国际饭店门前。
一等红星厂的车队停稳,李怀德以及其他厂领导走下车,对方便同外事馆经济专员阿芒迪娜一起迎了上来,主动与红星厂领导握手问好。
李怀德在翻译的帮助下,微笑着与对方寒暄。
李学武站在程开元的身后,微笑着用法语同阿芒迪娜多聊了几句。
对方很是热情地感激了红星厂给予圣塔雅集团的帮助,允许他们在这里举办招待酒宴。
李学武的回答也很巧妙,并未勾连外事馆的关系,而是强调了红星厂与圣塔雅集团之间的友好合作关系。
他很清楚,这一次的试探,不仅仅是圣塔雅集团的试探,也是法国外事馆的试探,具体目的就不知道了。
但是,作为经常与外商沟通,又经常跟外事部打交道的李学武来说,谨言慎行,不失为一个好原则。
还是那句话,在商言商,别扯上其他的关联,太危险了。
“嗨,李,欢迎您的到来。”
走进国际饭店,来到宴会厅,便见圣塔雅集团总裁香塔尔带着一个中年秃顶男人走了过来,热情招呼着。
李怀德对于她的热情实在是有些敬谢不敏,这法国娘们太随便了吧?
这身边站着的男人,看着与她的关系很亲密,那必然是她爷们了?
怎么当着她爷们的面,用车灯顶撞自己呢,也不怕自己扛旗?
香塔尔的热情着实吓了李怀德一跳,在跟对方拥抱的时候,尴尬的表情溢于言表,看她爷们的眼神都不好了:你就是这么管你娘们的?
“嗨——李,欢迎——”
香塔尔这一次不是在招呼李怀德,而是李学武。
两人算是见过几次了,她表现的热情一些李学武也无所谓。
只是她有点厚此薄彼了,带球装了李怀德,但到了程开元和李学武这里,就只剩下握手了。
张松英就站在寒暄的团队外面,看到这幅场景,嘴角都要撇上天了。
呵呵——心机婊——
确实,这不算什么阴谋,连阳谋都算不上,充其量就是个小心机。
不公平的招待才能凸显目标客人的非凡,法国佬的老传统了。
无论是英国还是美国的贵妇,在镀金时代玩的都是这一套。
也就是时代变化太快,没给她们太多发挥的余地,否则西方世界早就被这些不安分的娘们给祸祸了。
当然了,后世这些娘们也没消停,以另外一种形式开始祸祸人了。
那拳打的,那叫一个地地道道。
“这是我的丈夫阿兰·阿德里安,他是外事馆的参赞。”
香塔尔主动介绍了身边的男人,也就是在李怀德眼中谢顶了,隐隐戴着一顶大草原一般帽子的男人。
老李还是见识的太少了,法国很早就有情人传统了,现在也是一样。
在他们看来,贞操就像床底下的尿壶,用到时候提起来,不用的时候用脚踢开。
当然,踢开的动作不能太大,小心撒一地恶心人。
所以,就算是拥有情人,他们也会选择保留最后一丝体面。
也就是不能轻易地离婚,至少不能因为情人而离婚。
只要满足这个条件,那大家对桌子底下的烂糟事都选择视而不见。
甚至会在私下里的聚会上当做一种谈资来炫耀。
当然,不能当着对方的另一半来炫耀,那是在故意搞事情。
你看小鬼咂当年学西方文化,就把这一套学习的很有选择性。
男人负责上班赚钱,女人在家负责家务,男人要在午夜之前回来,只能说明自己的男人不受待见,没有前途,连同事聚会都不带他玩。
似是和同事老板一起去居酒屋或者泡泡浴一类的,更是说明男人受尊重,受欢迎,受爱戴。
男人在事业上越进步,她们在家里的生存条件越稳固。
当然,对于女人来说,把家照顾好的同时,也可以出去放松。
这就是畸形的,没有自主历史文化传承的民族的悲哀。
民族自信心不是夸夸其谈的口号,是影响一代人的重要因素。
香塔尔的丈夫阿兰似乎对她的介绍并不是很满意。
尤其是对方点出外事馆参赞身份的时候,很怕被红星厂占便宜似的。
李学武的眉毛一挑,看向了站在一边的玛姬·罗曼。
玛姬同样很是无语地翻了个白眼,有些俏皮可爱。
其实在正式场合,她不应该这样的,至少在外人面前,总要站在同胞的那一方,屁股决定脑袋嘛。
但很显然,这娘们的屁股不仅仅是歪的,还七扭八扭的烧极了。
当然了,她的这个表情是给李学武看向她时的回应,两人的目光交流很短暂,但很有趣味性。
她也只是一瞬间的失态,随后便礼貌的像朵白莲花了。
李怀德其实对阿兰的身份没有什么觊觎之心,甚至在他的眼里,这位绿哥还是个大麻烦。
从他与对方短暂的寒暄以及近乎于蜻蜓点水般的握手就看得出来。
这速度堪比后世那位有洁癖的西方小王子,你能碰到我算你赢。
所以,门口的寒暄并没有持续很长时间,红星厂的干部们作为主要客人,是最后一个到达饭店的。
先前招待的其他外事人员和记者,以及外商代表等,早已经入场。
宴会的形式很别致,就在香塔尔夫妇的陪同下,李怀德带着红星厂一行人走入会场,便被这里的布置惊喜了不止一次。
舞台被扩充,一只西方乐队正在准备着,等待开始演奏的命令。
而台下布置了中式的餐桌,但搭配的是西方自助式的冷餐模式。
有点不伦不类,但在这个时候还算是比较时髦的。
至少李学武并没有从李怀德的表情上看到有任何不满的地方。
也许老李把这些人当成了不懂礼仪,或者没有教养的杂碎了。
在香塔尔的邀请下,李怀德微笑着与在场的来宾频频点头致意。
又在阿兰的邀请下坐到了前排的位置,准备倾听这场音乐会。
嗯——怎么说呢,李学武自己还是很少看到这种布置的。
在西方人的眼里,音乐会是高雅的,应该坐在维也纳的音乐厅里欣赏,而不是像内地听相声这般边喝茶,吃着糕点,边欣赏艺术。
也许这就是东西方文化对艺术认知的差别。
文艺工作者在解放以前都不是很高尚的职业,甚至被称为下九流。
那么坐着听,慢慢吃,慢慢喝地欣赏,叫好或者谩骂,都是大爷赏你一口饭吃,你敢狂什么?
西方不是这样,倒不是说他们那边的文艺工作者地位有多高。
其实都差不多,只是观众在心态和追求上有所差别。
咱们更加的直白和豪放,玩就是玩,别来那些有的没的。
用通俗一点的话来形容就是别夹着。
西方的观众在欣赏艺术的时候,就有点夹着了。
包括参加音乐会或者歌舞剧表演的时候,甚至要注重自己的穿着。
不是正常的那种注重,是有点变态的,要比较,又不能太出风头。
他们不是去看表演的,更像是一种走秀,显示自己能够欣赏艺术的素养,以及展露自己修养的手段。
所以从艺术表演到观众,他们都做不到咱们的这种纯粹。
梅先生唱戏,他要唱不好,茶杯都能砸脸上去。
所以国粹不是白叫的,那是人家用毕生的艺术生命成就的。
西方呢?
无论音乐还是戏剧,那都是上层人的游戏,跟普通老百姓没有关系。
这才是艺术传播的根本差距。
所以有的人就觉得拉小提琴高雅,拉二胡低俗。
因为小提琴是在音乐厅里演奏,二胡是在街边卖唱。
但在李学武的认知中,他并没有给音乐定义高雅和庸俗。
能感动他的音乐就是喜欢的,感动不了他的,就是噪音。
好在是这一场音乐会很成功,至少李学武能听得出来,这支乐队的演奏功底还是很扎实的。
有人说李学武不懂音乐,如何评判对方演奏的好坏呢?
不用懂,你买贵一点的票去音乐厅里听听就知道了,音乐没有选择听众,是演奏音乐的人选择了听众。
这世上哪有高雅和庸俗之分啊,林黛玉放屁你说是高雅还是庸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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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外两口子的关系这么乱吗?”
音乐会圆满结束,众人热情地鼓掌,给来表演的乐队送上赞扬。
而在台上的大幕合拢后,宴会现场便开始了最为核心的环节。
李学武摆手制止了要帮李怀德取食物的栗海洋,悄声在李怀德的耳边说了些什么,两人便一起起身了。
程开元见他们如此,便也用眼神示意了张士诚不用过来。
站在餐台边上,李学武小声给两人解释了一下。
既然摆的是自助冷餐,那就不要搞服务这一套,否则会让对方闲话。
主要是东西方文化的碰撞,这算是对方在这场宴会摆的一个坑。
你不是说社会制度更先进嘛,那为什么你们的管理者连吃饭都要人伺候呢,这跟一百年前有什么区别。
其实这就是吹毛求疵,没见法国的餐厅都是自己去后厨炒菜端盘子的,还不是有专门的服务员嘛。
当然了,既然表明了这是一场自助冷餐招待宴会,那就得按照这个规矩来,别在这个事情上较真。
李怀德准是在心里别扭这种吃饭的方式了,所以才问出了这一句。
他目光示意了正端着酒杯游走于人群里的阿兰夫妇,嘴角一撇,道:“怎么看怎么不是正经人呢?”
“还是您的眼光毒辣——”
李学武笑了笑,给两人小声介绍了法国的情人文化。
同时目光不经意地示意了跟在阿兰身后侧的经济专员阿芒迪娜。
他轻声提醒道:“两口子各玩各的,但在共同利益上很团结。”
“那婚姻不就成了一场买卖了嘛——”
程开元微微摇头道:“我还是不认同这种文化,也太落后了。”
“当然,这是腐朽低俗的西方文化观念,一定要谴责和抵制的。”
李学武义正严词地说道:“我十分认同您的观点,只是人家毕竟跟咱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视而不见吧。”
“呵呵——”
李怀德撇了撇嘴角,低声说道:“癞蛤蟆找青蛙,长得丑玩的花。”
李学武听见这一句,忍不住抬起头看了他一眼,而程开元用同样无语的表情看着老李,那意思是,你怎么好意思说出这句话的呢!
李怀德却是泰然自若,一副我是白莲花的表情。
看得出来,走到他这一步,确实不能要脸的。
红星厂一行人在取了冷餐过后,端着盘子回到了餐桌旁就座。
虽然是冷餐自助,但红星厂这些领导在李学武的安排下,硬是摆出了中式宴会的谱。
这又算是一次红星厂与圣塔雅集团之间的对抗。
你可以立游戏规矩,但怎么玩还是得听我的。
你端着红酒杯游走交际,我泰然不动,就坐在这看你如跳梁小丑。
李学武这算是阳谋,也算是一个局,因为他们所在的餐桌只留有三个空余的位置,看你来不来。
现在问题来了,圣塔雅集团的总裁香塔尔应该怎么来。
在场的来宾身份很复杂,红星厂一行人不主动过去交流,只能是他们过来打招呼。
我们坐着你站着,你亏了啊。
你想坐下?
好啊,只有三个位置,每次最多只能来三个人。
无论你是法国外事馆的,还是英国外事馆的,每次只能来一方。
因为任是谁来了,都不可能形单影只,至少女伴要占一个位置。
哦吼,要是带合作伙伴,那就有意思了,你带谁无所谓,不带谁才是问题呢。
李学武悄悄跟李怀德和程开元说了一下,丁自贵还是没忍住,给他比划了一个大拇指。
那意思:还是你阴啊。
冷餐会嘛,没什么好吃的,齁甜,要不就是海鲜,这玩意法式做法,李怀德都吃腻了。
国际饭店至于一般人来说还是很高档的消费场所,但在李怀德这里不算什么,他有招待费用。
当然了,一般的兄弟单位来人,都是在红星厂招待,不能来这里。
不是关系没到位,而是不方便,一屋子外国人,怎么谈事情。
只有很高级别的私人宴请,或者公务上不是那么正式的交流。
就比如上一次在这见了市里的刘向前,那次老李真打算请客的。
老李是厚道人,听劝,李学武说了甭多拿,意思意思就得了,他真就没多拿,酒水是不用自己拿的。
有服务员端着酒水一直在巡场,给空余的杯子里倒酒。
李怀德等人就坐在这聊自己的,没一会儿就有人上钩了。
“抱歉,请恕招待不周。”
阿兰·阿德里安带着妻子香塔尔来到桌边打了个招呼。
李学武作为这一桌唯一懂法语的,很是自然地起身与对方问好。
他只是一个副处长,站起来无所谓,李怀德他们坐着就行。
在李学武的邀请下,夫妻二人坐下聊了聊。
并没有直接谈及这一次的技术团队,因为这个团队早就到羊城了。
相关人员的名单和情况,也早就到了红星厂的手里。
这个时候出国交流访问,得有人家的邀请函。
进入内地也是一样,没有单位接收,能让你进来?
就连在羊城的培训期间,外事部以及其他部门都一直有跟红星厂反馈和联系,以确定这些人的情况。
当然了,进入内地以后,来到京城,这些人也始终在监控之中。
甭说外事部和调查部了,就连李学武都不信任这些人。
干活可以,但别找事。
很怕对方搞出什么幺蛾子来,李学武在与圣塔雅集团沟通的时候明确要求这支队伍要入驻红星厂。
地方都给他们收拾出来了,新装修的,所有服务人员素质够硬。
有多硬?
四百米障碍跑下来脸不红的那种,就是红星厂的护卫队。
甭想什么温柔漂亮的女服务员了,对于这些浪漫得要命的法国人,李学武就差给他们焊个铁笼子了。
有护卫队的服务就够了,他们是来工作的。
三年的工期,他们完全可以带薪休假,圣塔雅集团在这方面是有安排的,去港城也好,去其他地方也罢。
反正这里不允许对方胡来,红星厂管委会主任不要脸,红星厂可要脸。
夫妻二人坐下聊了有十分钟左右,阿兰参赞便客气着离开了。
香塔尔微笑着对李怀德点点头,给李学武无奈地说道:“请原谅我们的失礼,他对我的事业不感兴趣。”
“没关系,看得出来阿德里安先生醉心于外事事业。”
李学武微笑着点点头,商业互吹道:“一个在商业上所向披靡,一个在外事事业上独占鳌头,你们的结合真是让我们羡慕不已。”
“谢谢您的理解——”
香塔尔微笑着看向了李怀德,讲道:“技术团队明天就可以正式开展工作,希望我们的合作愉快。”
“请相信红星厂招待朋友和客人的诚意与担当。”
李怀德在李学武的帮助下,很是流畅地与香塔尔做了沟通。
老李应该是私下里学习过了,外事辞令说的越来越溜了。
以前他说的可没有这么好,还带着一点主任的味道呢。
现在已经有了很大的不同,竟然还有了温度和广度。
李学武敢发誓,这绝对不是他教的,更不是他建议对方学的。
只能说干工作都不容易,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
不要只觉得老李就会接着奏乐接着舞,他也是很专注于学习的。
看文件和组织思想学习时,说出来的内容很详实,很有高度的。
还是那句话,在业务上,你可以尽情地鄙视他,他不在乎。
但是在组织管理工作中,他凭借着不要脸的精神能吊打所有人。
当然了,不包括李学武,因为要论不要脸,李学武根本没有底线。
香塔尔坐在这个位置上一直都没走,但她身边的两个位置频繁换人。
期间有各个外事馆的负责人来这里见个面,聊一聊。
很有趣的是,这些负责人带的均是经济专员,甚至很主动地跟红星厂的众人交换了名片。
李怀德的名片夹里就多了很多外事馆经济专员和相关外事人员的名片,李学武同样也有。
甚至还有私人名片夹在里面,这是跟李怀德等人不同的。
不知道是刚刚端着酒杯交流的结果,还是他在红星厂负责对外工作的消息通过什么渠道走漏了,反正这些外事负责人和经济专员对他的态度明显与程开元等人是不一样的。
尤其是他多种语言频繁交换,坐在这里跟八国联军骂街似的。
这一点就连程开元都羡慕不来,你连说话都费劲,还谈什么业务啊?
宴会的最后,香塔尔给助理示意,叫来了工程师团队负责人阿道夫,设计师团队负责人弗朗索瓦。
很意外的,明明是法国人组局,来的这两个负责人没一个是法国人。
阿道夫是西班牙人,弗朗索瓦是意大利人,李学武白防?
当然不是,两人落座后,香塔尔主动做了介绍,同时也强调了这两个团队的主要成员成分。
西班牙、意大利、西德、荷兰、法国,搞的跟特么奥运会似的。
不过也并不是很意外,欧洲搞建筑的这个圈子,其实很小。
什么圈子都是,越往上菁英越少,互相的关系越紧密。
圣塔雅集团要在内地搞出一个标杆式的工程,自然要下狠功夫。
而能在神秘的东方参与设计和施工,对这些顶尖的建筑行业人才来说,也是一次扬名立万的好几伙。
回去后,他们的履历上便会标注,我在哪哪哪参与了城市设计。
其实能吸引这些人来内地,不远万里还得参加思想教育和培训,也要进入到这个团队中来,不仅仅是圣塔雅集团给的多,还有红星厂搞出来的这个生态化项目足够吸引人。
在一个较为落后国家的大城市搞生态化工业园区建设,建筑容量是二十万人,这是什么概念?
在西方哪个地区,二十万人的所在,都足以称之为城市了。
但在这里,只是一个工业园区。
概念对概念,反过来比较,就能说明这个工业园区的规格之高了。
是红星拿到的土地很多吗?
并不少,但以现在的城市容积率要装下这么多人显然是不现实的。
怎么办?
那只能向下挖,向上升了。
这个时期是三防工程的大建设时期,红星厂也不能免去这个工作。
所以搞园区建设,就得往下挖,挖出一个多功能的工程建筑来。
往上升,居民楼要突破现在普遍的三层建筑,达到六层甚至是七层。
别觉得六层很矮,这个时候六层就很高了,红星厂已经建好的困难职工住宅楼就是六层建筑,工人私下里都说这些是高楼。
你想吧,红星厂的主办公楼才几层?
而这一次有法国团队参与设计和建设的办公楼向上最低十一层。
地下还有两到三层,足可以成为十年内红星厂的标志性建筑物了。
当然,这也是圣塔雅集团出人又出力的目的。
能帮红星厂设计并制造大型且复杂的工业厂区,那城市建筑呢?
如果能接到内地城市规划和建设的订单,他们付出的这一切,根本不值一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