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也别说谁牛,谁也别说谁稳,没病走两步。
李学武可不敢说有自己看顾着,有一大群人照顾着,回收站的事就万事大吉不用管了。
他自己时时刻刻提醒着自己要小心谨慎,也在会议上强调了自信认真,把身子蹲下去,埋进土里。
低调做人,做事周全。
现在二爷收着古董,搞着红皮书和像章大批发,着实是在刀尖上跳舞的。
这活儿也就是二爷在做,换了一个人李学武都不敢弄这个。
后院仓库下面的东西上周就被他倒腾走了,倒座房这边没人帮忙,只听见车动静了。
东西去了哪里不知道,账本是李学武让二爷单独记得,钱会跟那些蔬菜一起划拨回来的。
“特殊废品”实在是太多了,青铜器、陶器、玉石、书画、漆器、翡翠、玛瑙、瓷器等等,连骨器都有,四九城的收藏界真的是遇见了大“买主”。
所有“特殊废品”均是废品价格收购上来的,可架不住东西多啊。
也有翡翠玛瑙这些金贵东西不方便用钱收的,也都由着二爷用红皮书换了。
红皮书有价,思想无价!
老彪子不知道李学武要这些东西干啥用,倒是时不时的给那些小崽子们指指路,点了几个先前抢收古董的那些“老客”。
嘿!这些人可算是倒了霉了,谁能架得住那些小崽子的收拾啊。
跟以前不一样,这些小崽子们都知道了,东西咂碎了,一把火点了,这是没有意义的。
意义是什么?
意义就是这些东西回炉重造,为事业建设添砖加瓦才是对的。
所以这些旧时代的糟粕都会送去回收站换红皮书,实现组织和个人共赢的局面。
回收站也实现了双赢,赢一次古董,赢一次卖书、卖像章。
小崽子们真正的实现了“我们没有古董,我们不生产古董,我们只是古董的搬运工”的目标。
正因为有着老彪子的通风报信,他们才能实现业绩和思想双丰收。
在那条街上老彪子为啥混的开,他管提供消息,还管回收,充分的体现了劳动人民朴实善良的一面。
一个收废品的能有什么坏心眼,无非就是本着保护历史资料,存续文化经典,为下一代保存一些可以看见的历史罢了。
那些人在前期无非就是想趁着机会囤积古董,等风头过了再高价卖出罢了。
其本质上还是个古董贩子,并没有把那些具有文化价值的历史材料当宝物,而是当成了贩卖的货物罢了。
李学武不同,他虽然是用废品的价格收的,但他却真拿这些东西当宝物的,更没有想着自私的存起来留给家里人当传家宝。
他想的是,未来时机成熟了,这些东西还是要还给人民的,是要充分体现这些民族瑰宝的历史价值的。
身在这个时期,李学武知道自己的能力有限,所有的作为都是本着生存为前提的。
但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在能力范围内,为后来人做一点力所能及的贡献是应该的。
他不是高尚的人,更不是脱离了低级趣味的人,这些东西更不可能捐给谁。
博物院里丢国宝的事他听说过,可没想法养耗子。
怎么处理他自己心中已经有了答案,并没有跟二爷说,更没有跟老彪子等人说。
正事说完,李学武的目光又看向了坐在屋里凳子上的几人。
于丽、小燕儿,还有迪丽雅。
回过身看了看自己身后躺靠在被卷子上的傻柱,李学武问道:“带迪丽雅去医院检查身体了嘛?”
“去了,好着呢”
傻柱拧了拧身子坐了起来,打量着自己媳妇儿,看着迪丽雅的肚子笑着道:“啥毛病没有,大夫就说多补充营养,没别的话了”。
多补充营养,已经成为这个时代医生下医嘱的口头禅了,原因就是这个时候的人多是缺少营养的。
迪丽雅在草原上长大的,后来又遭了苦,身子骨自然是没那么好的基础。
可也正因为是草原上长大的,看着倒壮实一些,没有京城姑娘的娇气。
李学武瞅了瞅傻柱问道:“手里宽裕吗?在伙食上别差了,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有着呢”
傻柱面色稍稍正式了,知道李学武关心他呢,点头道:“我俩能有啥花销,所有的精力都在孩子身上呢,已经在补了”。
李学武挑了挑眉毛,看了二孩儿一眼,见他点头便也没有再说。
有些东西毕竟是不好露面的,私下里给了傻柱就不说了,要是拿到桌上来说,难免的要叫傻柱难为情。
这屋里属实是没有外人的,所有人都是一根绳上的蚂蚱,就连傻柱都因为媳妇儿和自己在这边的牵扯多了,嘴都严实了许多。
大领导走了,举家搬迁去了南方,他不用再去给做伙食了,也少了一些进项。
不过这个年代饿着谁都不会饿了厨子,他自己总有办法搞着好东西。
因为小食堂里又开了火,傻柱又成了小灶师傅,所以好东西是不缺的。
至于营养品,有了李学武的问询,二孩也知道私下里找傻柱供应一些。
傻柱和迪丽雅两口子在倒座房过的好着呢,李学武也对两人上心些。
傻柱他是不用管的,主要是迪丽雅,帕孜勒一心一意地跟着他卖命,总要把他妹子照顾好的。
就着傻柱两人的话题,几人开始了闲聊,这也是大夏天的睡不着觉的院里人都在干的事。
于丽她们女同志倒是坐不起,一起去了她家说是洗澡去,那边有浴池,跟李学武家弄的一个样式的。
屋里就剩下一些大老爷们一边喝着茶,一边坐着等老彪子。
有心的知道这小子办事去了,不知道的见着李学武在这边也都明白了咋回事。
傻柱一直没回家的原因就是这个,他懒得很,能躺着就不坐着,能坐着就不站着,搁平常早回家歇着了。
跟李学武闲聊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也是等着老彪子,看看是不是有事儿。
——
夜晚的文化街很安静,可也很热闹,安静的是大街上没有人,热闹的是街边的小楼里全是人。
每个组织都有自己的根据地,白天办公,晚上撒野。
白天这里的男生喊口号,晚上这里的女生精神尖叫。
这个时代的娱乐太匮乏了,能玩的不多,游戏很少,适合消遣的地点更是不好找。
挣脱了思想束缚,渴望得到了解放,没有了外部的约束,人疯狂起来会干点啥?
叔本华在《人生的智慧中写道:“无聊真正的来源就是内在的空虚,它促使人永远不停地向外部寻求刺激,努力用某些事物来激活自己的精神和情绪。
所以,这些小崽子要给自己无聊的生活里添一勺刺激,再添一勺虚幻。
这座二层小楼本身就是个商会的办公场所,后来做了某个报社的编辑部,现在成了疯狂的窝。
一楼大厅所有的家具都被挪空了,落地窗遮盖着厚厚的天鹅绒窗帘,保证室内的声音传到外面时只剩一点点。
楼顶高高吊着的水晶灯发出绚烂而又多彩的迷幻灯光,不知道从哪儿抄来的留声机,黄铜的大喇叭里播放着《山楂树。
不要看见山楂树三个字就以为是你老家房后的那几颗,其实这玩意儿毛子那边也有。
你家的山楂树下一定没有发生什么爱情故事,可这棵《山楂树下发生的却是段三角恋。
浓郁的乌拉尔风情从唱片中被唤醒,曲调悠扬潺潺,词语意境深绵,透过留声机传递到了室内的各个角落。
纯真、优美、浪漫,一对对抱在一起的男女随着音乐舞动着放纵的青春。
他们不懂唱片里的曲调和歌词表达了什么,但屋里的这些年轻人就是为它倾倒和痴迷。
这是白天他们抵制的靡靡之音,也是大会上歇斯底里咒骂的恶毒之源,
但现在,它是唤醒年轻人内心深处激情的灵药,也是激发他们享受青春的秘方。
虽然隔着一个国界,虽然相差着语言的距离,但情是相通的,爱是相通的。
他们随着音乐的旋律舞动着,缠绵着,低声跟唱着,火热的青春里,有闪亮的迷幻和虚无。
而这也是他们肆意放纵的青春里,自觉地是最纯洁、质朴,如一株株开满白花的山楂树。
王亚梅坐在沙发上,耳边听着悠扬的音乐,身体随之轻轻摆动,手里抓着一瓶白酒,混不在意地倒进了茶几前面一个白钢桶里。
“呦小妹儿,怎么不去跳舞啊?”
“我去跳舞,你弄这个?”
王亚梅瞥了身边坐过来的男青年一眼,示意了手里的白酒瓶子。
男青年笑了笑,接过已经空了的瓶子放到了茶几上,笑着向王亚梅伸出了手,招呼道:“伱好,我叫陈子欣”。
王亚梅抿着嘴好笑地看了看他要跟自己握手的样子,探了身子并没有去接他的手,而是抄起了桌上的一瓶果酒拆了开来。
“你不会这么土吧?你当这儿是图书馆呢?”
“呵呵”
被王亚梅寒碜的男青年并没有羞恼,而是收回了自己的手放在了叠着腿的膝盖上。
不过搭在王亚梅背后沙发靠背上的胳膊却是往下滑了滑,正好搭在了她的身后。
王亚梅瞥了他一眼,没搭理他的小动作,而是将拆开了的红酒继续往白钢桶里面倒。
“这是什么喝法?”
陈子欣打量着王亚梅的动作,好像很好奇似的,身子还往她这边探了探。
王亚梅扯了扯嘴角,眼睛白了一个,使劲晃了晃手里的酒瓶,让酒液快速的释放出来。
“炸弹,深水炸弹”
“哦?”
陈子欣被王亚梅的话吓的一愣,随即又笑了开来,明白了王亚梅说的是这混合酒的名字。
“这名字倒是挺有意思的,小妹你叫什么名字?”
“呵”
王亚梅翻了翻白眼,将手里的空瓶子再次递给了身边的陈子欣,又去茶几上拆了一瓶下午彪哥搬来的高浓度白酒。
“今晚你是第七个来跟我套话儿的,你觉得你比前面六个优秀在哪儿啊?”
王亚梅现在可不是回收站里的售货员,也不是李学武面前的乖乖女,更不是她姐面前的好少年,活脱脱一个问题少女。
可她越是这样,这屋里的男青年越是喜欢她,就像她所说的,好些人都来跟她搭讪,只是被她的话给刺激走了。
玫瑰带刺,花香四溢,烈马脱缰,胭脂诱人。
都知道今天新来的妹子是匹野马,家里没有草原的可惹不起。
就看人家新潮的玩法吧,今天还真没有能降服她的人。
那白钢桶拎来的时候就是大半桶的冰,她坐在这又开了十几瓶的白酒,十几瓶的果酒往里面搀。
现在倒空了手里的白酒瓶,看了看桶里,又把桌上的暖瓶塞子扒拉开了,拎着暖瓶站起身就往白钢桶里面倒。
不是开水,晚上这种节目没人会喝茶,都是年轻人,要端着茶杯跳舞就真的土到家了。
是啤酒,下午跟啤酒厂弄来的新鲜啤酒。
德意志的技术,大前年京城啤酒厂引进的整套机器和技术,让四九城的人也能享受到来自欧罗巴的滋味。
“想尝尝吗?”
王亚梅站在沙发旁,手里的暖瓶已经换了一个,俯视着惊讶的陈子欣,挑衅地问道:“不是怕了吧?”
陈子欣无语地看了看疯狂的王亚梅,又往白钢桶里看了看,皱眉问道:“这能喝?”
“哈哈哈哈哈”
有看着这边的年轻人见着他的模样均是大笑了起来,好像在嘲讽他的幼稚和胆小。
王亚梅则是耷拉了眼皮,好似失望了一般,放下手里的暖瓶,从茶几上抄起一个印着劳动光荣的搪瓷茶缸子,也不管卫生不卫生,伸进白钢桶里便开始搅和。
就在留声机里的音乐告一段落的时候,王亚梅在众人期盼的目光中从白钢桶里舀出一缸子烈酒来。
“喔!”
看着王亚梅豪爽地干了那缸子酒,屋里众人均是给出了自己最热烈的掌声。
“喝!”
“喝!”
年轻人一对对的走过来拿了自己的酒杯,由着王亚梅用搪瓷缸子给满了杯,豪迈地走去餐桌旁温情对酌。
这玩意的度数已经搞不清楚了,但屋里闷着真热,别忘了现在可是夏天。
可要是有一杯冰爽的烈酒在你面前,你会不会选择跟对面的姑娘一起醉倒在床上?
你不醉,我不醉,咋给对方留机会。
你不喝,我不喝,咋能宽衣伸手摸。
周六的舞会不仅仅有姑娘和酒,也不止有音乐和朋友,还有一桌美味珍馐。
四方饭店定的大桌席,全是冷菜,为的就是不让菜有凉的机会。
宴席不合适,但喝酒正好。
“别告诉我你不会喝酒”
王亚梅听着音乐再起,各人都有了杯中酒,这才又舀了一缸子酒坐回了沙发上,看着皱眉的陈子欣,好笑地问道:“你成年了嘛?”
陈子欣晃了晃下巴,挑眉反问道:“你呢?不会刚初中毕业吧?”
“呵你管我!”
王亚梅端着搪瓷缸子便开始喝了起来,好像她喝的不是酒,而是美味。
陈子欣看了看她没有任何反应的脸色,又怀疑地看了看桶里的“深水炸弹”,心思动了一下,但并没有尝试去碰那酒。
因为他真的没喝过酒,今天是第一次来这边玩,他是泰山社的,来这边属于组织交流。
看着王亚梅的眼神在舞池内扫荡着,陈子欣觉得自己就是第七个失败者。
失败的理由很简单,只因为他不会喝酒。
看着窗边沙发坐着的那几人调侃的目光,知道是在提醒自己输了就赶紧让位置,还有人继续尝试呢。
陈子欣是什么人,他是一个轻易服输的人,他来这边“交流学习”代表的是泰山社,还能灰溜溜的让这些人嘲讽了?
“给我也来一杯”
王亚梅转过头看了身边的菜鸟一眼,怀疑地打量了他,目光里的意思很明显:不会喝别逞强。
陈子欣好像被侮辱了一般,收回了揽着王亚梅身后的手,从她的手里接过搪瓷缸子,一口将她喝剩下的“深水炸弹”全都倒进了喉咙里。
“呵!!!”
不喝不知道,一喝吓一跳。
陈子欣眼珠子瞪的大大的,嘴巴张开着喷出了一团烈火。
是的,他觉得自己就是吐出了一团烈火,那烈火从喉咙一直烧到了胃里,头皮都被烧穿了一般。
“喂!喝傻了?”
王亚梅见他半天没什么动静,伸手在他的面前晃了晃,抢过了他手里的搪瓷缸子又去舀了一缸子。
可还没等她往自己嘴边送呢,又被身边伸过来的手给抢走了。
“好!”
“咦你还真敢喝啊!”
周围人看着的都在叫好,而王亚梅却是再次怀疑出声。
陈子欣脑袋都要炸了,耳边只有王亚梅的怀疑声在飘荡,眼巴前的王亚梅已经有重影了。
眨了眨眼睛,打了个酒嗝,灵魂出窍的他又重新找回了自己。
使劲儿晃了晃脑袋,甩了甩刚才出的汗,感受着胃里的烈火,陈子欣看着王亚梅,可手里再次去桶里舀了一杠子。
“行行行!我怕你了行吧!”
王亚梅没让他继续喝,而是用手拦住了他的胳膊,嘴里劝慰着陈子欣说道:“要照你这么喝,今晚就甭干别的了”。
“嘘!”
有好事的吹响了尖锐的口哨,笑哈哈地问向王亚梅道:“妹子,今晚还干点啥啊?!”
“哈哈哈哈”
“干你妹呀!”
王亚梅没理会那些起哄的声音,翻了翻眼珠子,抢了陈子欣手里的搪瓷缸子,观察了他一下,伸手抬了抬他的下巴问道:“你不会醉了吧?”
陈子欣却是没回答她的问题,而是甩了甩脑袋,好像脑子里面进了刚才喝的酒一样。
“没……没事!”
陈子欣使劲皱了皱眉头,随后用手搓了搓脸,低声说道:“这还是我第一次喝酒呢”。
“哦第一次啊”
走过来打第二杯酒的众人再次起哄着笑闹了起来。
与刚才相比,这会儿来续杯的众人脸上都带了颜色,这酒喝着爽,可也真的刺激。
但在这炎热的屋里,有这么冰爽刺激的饮品,众人跳了好一会儿的“热舞”自然需要它降降温。
也许是真的好喝也许是想看新来的小妹和小弟笑话,众人围着这边坐了,也方便取桶里的酒。
有人见着那桶里的液面快要到冰块了,自觉的开了白酒和果酒,并着暖瓶里的啤酒掺兑了起来。
这个时候已经没有优雅可言了,有的只是刺激和冰爽需要。
不知道是屋里真的热,还是喝的冰酒不够凉,为啥越喝越热,越容易出汗呢。
大家本就穿的不多,这会儿便都开放了起来,有男生率先光了膀子,就有女生挽了裙子。
热血混着烈酒,刺激加倍!
刚开场的三场舞还算是有个规矩,可几轮酒过后,再打开的留声机里就没了约束,有的只是放纵。
今天的赖一德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平时他的酒量还是很好的,可今天才喝了七杯酒有些头晕了。
头晕不是主要的,重要的是他有了刺激的反馈。
尤其是在跟果儿跳舞的时候,为啥显得这么的急切呢?
果儿显然也是发现了自己的尴尬,正在磨蹭着自己,这算什么?
码的,都看着呢,这夜生活可才刚刚开始啊,就要进入最后阶段了?
也不是没吃过没见过的,谁要是先进屋了,那还不得被人家笑话死啊。
所以他忍!
赖一德忍着,这舞池里的人也都忍着,姑娘们都没觉得怎么着,就是男青年们刺激的厉害。
不知道是哪个坏小子,笑嘻嘻地喊了一声“罗曼蒂克时间到了”,随后头顶的吊灯就被关了。
“啊!”
“呀!”
“嘻嘻”
“哈哈哈哈”
昏暗的室内伴随着《我们举杯的舞曲正式的进入到了刺激阶段,嘻笑声,笑闹声不时的传来,不时响起的还有姑娘们的尖叫声,以及嗔怒笑骂。
“你不去跳舞?”
“我不去了,我有点儿头晕”
陈子欣被王亚梅问了一句有些不好意思地摆了摆手,可他刚伸出手便被王亚梅拉住了。
“哎!”
陈子欣刚想说话,却是身子已经被王亚梅拉着出了座位,跌跌撞撞的往舞池里走去。
期间还撞到了几个人,可都笑闹着伸手或是推他,或是扶了他。
陈子欣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好像整个人都飘荡在水中一样,晃悠着,漂浮着。
脚步错乱舞步毫无章法,左右摇摆,好像水里的浮萍一般。
尤其是这激荡婉转的音乐,好像一阵风,吹着自己在飘,在摇曳。
“咯咯咯”
“哈哈哈”
耳边回荡着笑声,好像在春天里的草坪上,小伙伴们追着赶着,又好像是在夏天的池塘里,互相挥洒着泥水,好像在秋天的大树下,有落叶飘下,又似是在冬天里,有雪花落在脸上。
冰冰的,凉凉的
“砰!”
一曲悠扬还没结束,可关灯的坏小子不等他们反应已经开了点灯。
陈子欣不适应地眨了眨眼睛,再睁开的时候却是见大家都在笑看着自己。
原来冬天里落下的,在脸色冰冰凉的不是雪花,而是姑娘的吻。
“你大爷的”
“哈哈哈”
“你等着!损犊子!”
“嘻嘻”
有黑灯下做了坏事的小子被灯光抓了现行,这会一边整理着自己,一边对着开灯的小子笑骂着。
大家都是熟人了,互相也都了解的很,即便是来了新人,可也都是心里有底的。
王亚梅虽然是新来的,可她以前就在这边混的,谁又在乎她是谁。
开心就好!
似是陈子欣这样的才算是焦点呢,因为“交流学习”就伴随着两个社团互相了解和试探,未来还有融合的可能呢。
舞曲结束,众人又跳了一身汗,屋里没有其他饮料,唯有冰桶里的烈酒才能解渴了。
……
“来,笑一个”
“哈哈哈好丑啊”
舞会变酒会,众人不知道跳了几轮,也不知道喝了几轮,到最后桶里的冰没了,屋里还能站着的也没了。
沙发上热切的有,去了房间里苟且的也有,最牛掰的是千杯不醉王亚梅,不知道从哪儿掏出了照相机来,拉着陈子欣要给他拍照。
陈子欣已经喝大了,晕头转向的任凭王亚梅摆布着,让他站在茶几上他就站,让他躺在酒瓶堆里他就躺,让他往人堆里坐他就坐。
所以王亚梅的照相机里有他的各种照片,还有这些年轻人的照片。
大家都闹着、笑着,没人觉得这种场合拍照有什么不对的,也没人觉得照相机会带来什么危险。
因为大家都醉了!
“来!站这边,这边啊!”
“我……我……我站不住了”
陈子欣也不知道自己为啥非要受王亚梅的摆布,好像不想让她失望似的,又好像从一开始就认定了她是自己喝酒的战利品似的。
晃晃悠悠,陈子欣撞在了门上,不小心跌进了房间里。
“啊!”
“哈哈哈哈”
房间里的尖叫并没有惹来管事的人,只有还在大厅里排队那些人的欢笑。
“喀嚓!”
王亚梅可不管这个,随手对着陈子欣便拍了起来,自然也将床上那对男女衬在了底片里。
“哈哈哈”
“出去!”
“我们马上走”
王亚梅离了歪斜的拉着陈子欣往出走,磕磕绊绊的出了门,就要拉上房门的时候又回头对着里面喊道:“加油!”
“滚!”
“哈哈哈!”
王亚梅需要的照片到手了,她拍的相机里根本就没有陈子欣,不太熟练的手法将焦点很好地对在了不关灯的鸳鸯身上。
大夏天的,被子已经没有了,有的只是对着相机摆个耶。
……
欢声透过窗帘传到了大街上,传到了悄然到来的几台车上。
两台草原虎突击车,三台羚羊轻型巡逻车,一台架着轻机枪的武装巡逻车。
远处还有两台绷着篷布的大卡车,就像黑夜里的老虎一样等待着吃人的命令。
草原虎车里的帕孜勒也在等,等待沈大队的命令。
羚羊车上的邢一春也在等,等着墙角里的彪子给自己信号。
今天的行动是由交道口所负责侦破,治安大队负责协同配合,抓人是由两个单位一起执行,备案是下班后邢一春去分局亲自跟郑富华汇报的。
现在保密工作不需要担心了,因为治安大队出动的是特勤,所里只来了邢一春和伍子,以及新人略屌王志强。
王志强就是那个在李学武跟顾宁领证的时候跟他吹牛哔的交道口最强新人。
今天晚上交道口所三个人,带着特意下山的治安大队特勤四十多人,全是可信可靠的,抓完人就送一监所,就地审,就地查。
今晚邢一春是不打算睡觉了,段又亭带着宋志杰和米庆周已经在一监所等着了,今晚几人一起审,争取天亮前把所有问题都搞明白。
老彪子早就来了,手里捏着手电筒,就蹲在二层小楼的拐角处,这里能听见里面的生意,也能看见窗台的动静。
来了!
老彪子看见一只手将一台照相机塞到了窗帘后面便消失了,这是他跟王亚梅约定好的暗号。
来了!
邢一春靠坐在吉普车的副驾驶上,看见墙角处手电筒亮了两下,知道事情办妥了。
来了!
坐在草原虎车里的沈放见着前面的邢一春跳下车赶紧对着身后摆了摆手,同时在无线电台里喊道:“行动!”
行动开始了,从羚羊和草原虎上陆陆续续地跳下来很多穿着黑色制服,带着黑色面罩,手里端着五六式的特勤。
邢一春给众人打了手势,又示意了端着照相机的伍子和王志强一眼,随后带头往小院里冲去。
特勤分三队,一队跟着邢一春去了门口,一队沿着矮墙爬上了二楼,还有一队堵住了小二层楼的后门。
当行动总指挥沈放做出手势后,抬着撞门器的两名特勤使劲一抡,厚木大门便应声而开。
老彪子已经摸好底的房间特勤们都知道灯的开关在哪儿,一进屋就都给打开了。
按照预定次序控制了大厅和各个房间里的人,伍子和王志强端着照相机已经忙不过来了,一个位置一个位置的拍照。
屋里不时响起姑娘的尖叫和喝醉酒的小伙子的怒骂,随后便被枪托和枪口给制服了。
有在二楼比较机灵的,一楼出现乱响和喝止声的时候二楼就有人从窗子里光着屁股跳下来了。
可跳是跳的,下来后还有人在这等着呢,都不用上楼去抓了,自己送上门的。
一时间这座小二楼灯火通明,里面的吵闹声渐渐止歇,就剩下照相机的咔咔声了。
因为行动后后面坠着的两台大卡车开了过来,所有执勤车辆的车灯都打开了,周围楼里正在热闹的年轻人都吓了一跳。
待看见不是冲着自己来的,又都跑出来看热闹了。
“嘿!真是稀奇啊!”
有知道事儿的抱着膀子站在门口往里面望着,嘴里跟身边人说道:“看样子是所里来抓人,可他们不都是东城强力部门的嘛”。
“这年头,谁知道呢”
“不过以什么名义抓啊?咱们可是……”
“可是什么?”
抱着膀子那人挑了挑眉毛道:“让你搞活动,你搞什么了?自己不清楚?”
说完示意了长城派那边说道:“等着看热闹吧说不定他们要闹什么幺蛾子呢”。
二层小楼内,邢一春楼上楼下跑了两个来回,待确定所有人都被控制住以后这才擦了擦头上的汗。
“注意取证,所有可疑线索都要装包带走!”
“伍子把照片拍的清楚点啊回头别咱们吃了亏!”
“那!那!那!”
邢一春不厌其烦地用手点着沙发和地上的内衣,示意王志强拍清楚,拍仔细了。
尤其是沙发上被控制的这些人,以及屋里的那些人,脸都要照清楚了。
虽然老彪子已经说了主要人物内线一定会拍的,可既然行动顺利,那该保留的还是要保留的。
伍子和王志强分工明确,在所里的时候就已经按照地图做了区域分配,这会儿基本上采集照片结束了。
邢一春意气风发地对着所有特勤喊道:“带走!”
担任副所长以来,这还是他第一次带队执行这么大的任务呢,没想到真就顺利的办成了。
也是了,有内线,有支援,这要是再办不成他趁早下岗吧。
所有被上了铐子的人都保留了他们被抓时的衣着,没穿衣服的只用了衬衫包裹了屁股。
好在是沈放知道这次行动的意义,给所有人都带了头套,不至于让这些人光波出溜的走出来时感觉到很丢人。
其实人都丢大了,脸是遮住了,可这楼里都是谁,这条街上谁不清楚啊。
这楼里的人就没有敢反抗的,一个是畏惧这些黑衣人,另一个原因就是照相机了。
今天他们都干了啥他们自己很清楚,喝再多的酒,被这一阵风吓的也清醒了。
聚众搞这个,十有八九要完蛋,即便是爹妈在单位里有关系也不一定好使。
别看他们都是闹上天的小崽子,可在真刀真枪面前都是纸老虎。
一个个的被押上大卡车,有的连鞋都没穿,只能光着脚走路。
周围观看的人远远站着,雅雀无声,冷汗从他们头上落了下来。
今天抓的是长城,可兔死狐悲,其他社团怎么想?
以后这舞会真的要控制一下了
谁管你啊!
老彪子骑着车子哼着小曲儿就往家走,刚才他见着王亚梅被带上车就离开了,那台照相机也被沈放收走了,一切按计划进行的很顺利。
他没跟着去交道口所,因为车队装了人和证据不会回交道口这边,而是去一监所。
可他也没去一监所,因为他什么都不是,跟这件事也没有关系,他就是一……路人。
路人老彪子蹬着自行车,就着电摩灯和大月亮回到了四合院,这边一派祥和稳定,跟刚才的惊心动魄完全不一样,给老彪子一种安心的感觉。
到家了,没事了。
也没走西院大门,拎着车子从四合院大门这边进来的,刘光天见着他还问了一嘴,老彪子只回答说刚从供销社那边回来。
刘光天见着老彪子的背影撇了撇嘴,回过头冲着屋里正等着他玩牌的几人嘀咕道:“丫的倒是攀上高枝了”。
“小点声!”
隔壁孙老六瞪了他一眼提醒道:“你惹他?要是让他听见了还不找人收拾你!”
“我怕他?!”
刘光天叼着烟卷坐回了炕上,手里摸了牌,一边眯着眼睛看着,一边说道:“等我几天,挨个收拾!”
也不知道等几天他就怎么着了,更不知道他要收拾的都是谁,这屋里没人拿他的话当回事。
倒座房。
老彪子哼哼唧唧的从窗户跟前过,屋里众人对视一眼,都把提着的心放了下来。
大姥看了李学武一眼,随即示意二孩儿去给老彪子端饭菜去。
晚上的时候于丽知道老彪子晚回来,已经先准备好了一份温在了锅里,这会儿正好吃。
老彪子在西院存好了车子,再回屋洗了手,蹭吧蹭吧走进屋的时候众人都在看他。
“看我干啥呀?”
老彪子好似无意地对着众人笑了笑,随后盘腿上了炕,端起茶缸子就闷了一大口。
“哈”
长出了一口气,老彪子端着饭碗就开吃,混不在意屋里众人的面面相觑。
依着老彪子的性格,如果办了什么事不应该回来后不等吃饭就嘚吧一阵的嘛,今天这是怎么了?
没怎么,今天的事必须保密。
他都已经打听好了,长城派的人多是东城强力部门的关系,这一次武哥又不打算一棒子把人打死,没的得罪了他们,以后甭想在四九城里混了。
所以王亚梅是要被一起带走的。
所以他是不会出面的。
所以这件事里没有他什么事。
他也会把这件事吞进肚子里连屁都不会放。
交道口所这次行动完全是接到了群众报告,临时组织力量进行抓捕的。
至于是谁报告的,都说了是热心群众了,还问。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