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雪自然是聪明的,手里比划着黑色的套裙,心里早就有谱呢。
她工作的事能做不能说,天天就是上班谁又能管得着,反正她二哥不承认,她也就不承认。
这会正拿着裙子比量着呢,李学武和顾宁抱着李姝进屋了。
李姝正在李学武怀里急眼呢,小手指着门外,跟李学武咿咿呀呀地说着什么,满脸的不满意。
李学武拍了拍闺女屁股板,把她放在了炕上。
李姝还不服气呢,噔噔噔地晃悠着跑去了老太太身边便开始告状,叽里咕噜地说着啥也听不懂,就知道她着急了。
刘茵将手里活忙完,笑着走过来抱了李姝亲了一口问道:“怎么我大孙儿了,咋给孩子气成这样呢”。
李姝可算是找着能做主的了,搂着奶奶的脖子便开始磨人,小手指着门外就要出门。
顾宁同李雪看着床上放着的衣服,觉得跟李学武的穿衣风格有些类似呢。
李学武整日里都是那一身白加黑,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就这一身衣服呢。
知道的顾宁每次看着衣柜里一模一样挂着的好多白加黑都眼晕,不知道李学武怎么就喜欢这个。
其实也不是李学武喜欢这个,而是在单位,在这个时候穿这样的比较容易被接受。
也没说上班不能穿别的衣服,但衬衫加裤子是主要的穿着形式,你要是穿了别的样式,别的颜色,不请等着别人注意你嘛。
李雪倒是很喜欢这样风格的衣服,简洁大方,颜色分明,办公也方便。
李学武见母亲问了,便给解释道:“刚才我逗她,说带她出去玩,这就记住了,走到院里往屋里拐就不行了”。
“这臭叭叭,说话不算数”
刘茵逗着李姝,拿着李姝的小手对着李学武比划了一下。
李姝也是气急了,瞪着眼睛看着李学武喊道:“打!”
“哈哈哈哈”
从南屋过来的赵雅芳见着李姝这副模样也是笑了起来,伸手蹭了蹭李姝的小脸蛋,笑着道:“你要打谁啊?”
“打”
李姝看了叭叭威胁的眼神,扭着身子从奶奶的怀里挣脱了,上了炕以后跑去了老太太的怀里。
她就知道有啥事老太太都会护着自己,所以见着叭叭跟自己凶,便找能做主的人去了。
众人笑过一阵,李学武便对着还在跟两个嫂子介绍她衣服和包的李雪说道:“得了,去洗把脸,带你出去玩”。
李姝听见叭叭说出去玩,又把脑袋转了过来,看着叭叭不知道啥意思。
李雪也不知道,但见二哥说了,便去堂屋洗脸去了。
刘茵怕儿子又乱花钱,叮嘱道:“可别乱花钱了啊,啥都有呢”。
“知道了”
李学武笑了笑,示意了堂屋的李雪道:“带她去我们俱乐部转转,多认识些朋友,也学习学习”。
刘茵见儿子这么说才点了头,又问了些大儿子在监所里的情况,知道还好就放心了。
等李雪收拾完,兄妹两个便在李姝站在窗台边上的注视下出了门。
不是不带她出去玩,实在是晚了,她也太小了,都不够折腾的。
垂花门,闫富贵依旧当着门神,谁出来进去的都能看见他,他也能看见别人。
李学武两个刚从家出来,闫富贵便笑着说道:“出去啊”
“呵呵,出去转转”
李学武吊着眼睛看了看三大爷,示意李雪先走,他在后面跟着。
出垂花门的时候看着三大爷好像又糊涂了,表情有些怪异,跟谁都是这么一句。
正巧赶上秦淮茹进来,跟李学武他们撞了个面。
“这是干啥去?”
“出去转转”
李雪也是学着二哥的话回了秦淮茹的,她现在的说话习惯和行为渐渐的向李学武靠拢了,就是她自己没发现罢了。
秦淮茹好笑地看了李雪一眼,见着李学武面色怪异地从垂花门过来,便问道:“咋地了,这副表情呢”。
李学武转头,用下巴示意了一下,这会儿正巧有人从垂花门出去,三大爷又来了这么一句。
秦淮茹也是挑了挑眉毛,不知道李学武啥意思,昨儿不都说了嘛,三大爷精神不大对嘛。
李学武往屏门里面示意了一眼,带着他们往里走了两步,这才说道:“这几天你观察一下,中午瞧着精明着呢,跟我说话都正常,这会儿人多了……”
“你是说……?”
秦淮茹瞪大了眼睛,有些不敢置信地看了李学武一眼,又把目光看向看了垂花门那边。
李学武皱着眉头轻声说道:“我什么都没说,只是让你注意一下”。
说完也是看了那边一眼,就要带着李雪出发。
秦淮茹扯了扯嘴角,转过头对着李学武问道:“一会回来?”
“有事?”
李学武站住脚步看了看她,示意李雪去车上等自己。
秦淮茹也没等李雪走远便开始解释道:“今天王敬章开会,不让清洁队的清理办公楼墙上的大字告,还要求配合工作组做好调查工作”。
“还有就是”
秦淮茹扫了左右一眼,见没有别人,便轻声汇报道:“他找了一些年轻人谈话,说是要让他们也写举报信,勇敢地揭露当前轧钢厂的坏人”。
李学武听秦淮茹说完便挑了挑眉毛,问道:“听谁说的?”
既然秦淮茹说了,是王敬章找了一些年轻人说的,那一定没有秦淮茹的份,她也不算年轻人。
再一个,轧钢厂都知道李学武在招待所的影响力,自然也就知道李学武在秦淮茹这里的影响力,王敬章怎么可能会找秦淮茹说这个呢。
秦淮茹微微皱眉道:“是傅林芳说的,我还找了一些别的人问了,他们都说是有个情况,正在合计着怎么办呢”。
这自然就是王敬章搞出来的为了配合好工作组调查的小动作了。
他是服务处的一把手,对服务处的所属人员自然是有影响力的。
而服务处又是人数很多的部门,尤其是基层服务人员,本身的文化水平就不高,很容易受到影响。
现在是有很多观望的,可要是真的形成惯性,那服务处的乐子可就大了。
跟秦淮茹点了点头,李学武说了一声知道了。
秦淮茹也是着急回来把这个事儿告诉李学武一声,省的李学武被动了。
李学武又问了一嘴关于李怀德的事,秦淮茹倒是知道的不多,只知道李副厂长还在楼上,这几天应该连续被审问着。
这个消息也是傅林芳给她说的,秦淮茹一度怀疑傅林芳的目的。
只是看她对自己的怀疑浑不在意的模样,便也就侧面了解过后跟李学武直说了。
李学武倒是没有在意傅林芳这么做的目的,报恩也好,借刀杀人也罢,对她,对自己,李学武都是有判断能力的。
两人正在屏门这说着,秦淮茹见着有人从大门口进来,转头一看是傻柱。
傻柱也是见着秦淮茹和李学武了,挑着眉毛走过来,轻声问道:“这是等我呢?都知道了?”
秦淮茹和李学武对视一眼,再看向傻柱没说话,跟李学武一样,都是等着他先说。
傻柱是个憋不住话的人,尤其是跟关系比较亲近的李学武和秦淮茹两人。
推着两人的胳膊往外院里面走了走,这才开了口:“甭问了,书记中午在,话听着也是谈了,是要救李副厂长,可不大准”。
傻柱撇了撇嘴角,抬起手摸了一下自己的右脸,道:“大领导现在的处境也很艰难,很多话都不方便说,书记诉苦,他也只是让书记从内部解决问题”。
李学武眯了眯眼睛,又抬了抬右眼皮,看着傻柱问道:“领导家人多嘛?”
“不多了”
傻柱抿了抿嘴角,道:“嗨,啥情况你也知道,不过大领导也是答应了,会帮忙说句话,我估摸着,这件事还是得解决的”。
李怀德的事在轧钢厂闹的挺大,比聂成林的事还大,因为他是去自首的。
从主观上就能判断他是有错误的,现在大家都在等他的调查处理结果,可是调查组迟迟查不出来。
这些天一点消息都没有,不是事情太大,就是事情太小,厂机关里人心惶惶的。
傻柱进来便见着李学武跟秦淮茹在这,能想到的也就是李学武在跟秦淮茹打听李怀德的事。
他没去单位,自然不知道今天轧钢厂里出了什么事,只以为李学武和秦淮茹知道今天书记去了大领导家,在这等他消息呢。
李学武也没跟傻柱解释,点了点头,表示明白了。
傻柱见着李学武明白了,他还糊涂呢,跟李学武昂了昂脖子问道:“哎,你说李副厂长到底有没有问题啊,没事他跑去自什么首啊?”
李学武看了傻柱一眼,手比划了一下西院方向道:“我出去有点事,李雪还等着呢,先走了啊”。
“哎!”
傻柱见着李学武没回答自己的话就跑了,想要叫一声,怎奈这小子大长腿走的快,已经出了西屏门,往车边去了。
再转头拉住了也要走的秦淮茹,问道:“秦姐,您总得跟我说说吧,总得让我明白明白啊”。
“明白什么?”
秦淮茹甩开傻柱的拉扯,瞥了他一眼道:“你能信他犯错误,但能信他会主动承认错误?”
“谁?李怀德?”
傻柱还要再问呢,追了一步,却是瞧见三大妈从大门外回来,正不是好眼神的望着这边。
秦淮茹的脚步一顿,刚才傻柱拉扯自己的那一下叫三大妈看见了,准在心里嘀咕什么呢。
这些天三大爷跟她说话,她也是跟三大爷说话。
而三大妈冷着个脸,像是怨种似的看着她,秦淮茹也是没搭理她。
这会走对脸了,见着三大妈站住了,她却是微微昂了昂脑袋,自信地走进了垂花门,应了一声三大爷的招呼,往院里去了。
三大妈看着秦淮茹的背影嘴唇动了动,再看向傻柱的时候也是满眼的不屑。
傻柱还能忍了这个?
扯着嘴角,看着三大妈便是问道:“呦,您回来了,没买点大骨头给闫解放补补啊,听说这骨伤可不好养,容易落下残疾”。
“会说话不会!”
三大妈这几天就憋着火呢,跟秦淮茹整不起,跟傻柱她还忍着?
“你要是不会说话就别说,省着臭了大街去!”
“嘿!您这嘴也可够臭的,从街上带回来的还是自己就有的?”
傻柱嬉笑着完全不把三大妈的话当回事,还能怼回去。
“您这嘴要是臭的,我劝您可别上街,小心您臭了大街”。
“傻柱!你骂谁!”
三大妈哪里说的过傻柱,手里拎着菜篮子,另一只手指着傻柱就要开骂。
而这会儿出来进去的人也多了起来,晚上了,快做饭了,都忙着呢。
看见三大妈跟傻柱两人闹起来了,都驻足看了起来。
门口便是出现了滑稽的一幕,从院里出来的人都会被三大爷问候一声“出去啊”,像是西院里的迎宾一样,院里的人满脸怪异的答应一声,走出门去看三大妈跟傻柱的吵闹。
要是三大爷在这收个门票就更有意思了,
眼瞅着人越来越多,外院狭窄的地方都不够站了,闫家两个小儿女出来拉走了他们母亲,而迪丽雅和赶来的雨水也是把一直笑着跟三大妈逗壳子的傻柱推回了倒座房。
热闹散去,院里的人也都是摇着头,笑容意味深长的各自散去,各忙各的。
唯独留下的,是那一声时不时响起的“出去啊”“回来了”……
——
“您来了”
赵老四从门房的小窗子里一见着李学武的车过来了便不顾弟弟诧异的眼神,迅速跑到大门口等着。
待车动静临近,拉开大门先是给李学武一个笑脸,随后招呼一声“您来了”。
这一声要是没有老师教,绝对说不出这个味儿来,听着就让人舒服,让人有宾至如归的感觉。
待李学武开着车顺着他给开启的大门进了院,赵老四更是跟着到了停车场这边。
一等着李学武下车便是走近了轻声汇报道:“会员来了有三十多位了,多是带着家属和孩子来的”
“娄主任正带着人在餐厅准备今天晚上的聚餐,娄经理还在管理处忙”
“黄所也是刚来,带着朋友去了特许服务部,说让我告诉您来了去找他”
……
李雪看着这个跟在自己二哥身边轻声说话的年轻人,总觉得跟老头子似的。
这种气质的冲突感很强烈,一个年轻人为啥非要学这种做派?
至于这人是谁,跟自己二哥在说什么,她没听到,扯了扯嘴角,目光扫向了这处大院。
她跟着二哥来的时候只从一角进来,并没有看见这座大宅的全貌。
但现在站在停车场往里面看,还真是深宅大院。
见着二哥迈步往里面走了,李雪也跟了上来,只是走的没有那么快。
“嗯,知道了”
赵老四汇报完便站住了脚,李学武也是冲着他点了点,示意了李雪介绍道:“这是我妹妹,叫李雪”。
“您好”
赵老四微笑着冲李雪问了好,自我介绍道:“我是这里的门房,我叫赵德柱”。
“哎”
李学武突然打断赵老四的话说道:“咱们是正经单位,哪儿有门房这种口语称呼,叫保卫科”。
说完打量了赵老四一眼,笑着说道:“我看当个服务主管是没问题的”。
“谢谢李处长”
赵老四好像得了李学武的封赏一般,笑着给李学武道了一声谢。
李学武轻轻拍了拍赵老四的肩膀,笑着说道:“看来你是学有所长了,把知识消化消化,总结一下,做个咱们俱乐部的服务标准出来,以后的服务人员都归你培训”。
“是,李处长”
赵老四微微躬身,目送着李学武转身往院里走,嘴里赶紧应了李学武的交代。
李雪也是冲着赵老四笑了笑,道了一声辛苦,便也跟着二哥的脚步往院里走去。
赵老四的弟弟赵老五见着李学武走了,这才从门房里走出来,到了哥哥身边,轻声问道:“那姑娘谁啊?”
“管得着嘛你!”
赵老四听见弟弟这么问,瞬间变了脸色,瞪向弟弟叮嘱道:“记住了,这儿的姑娘可不能惹,小心了吃枪子儿”。
他弟弟年岁轻不懂事,这个他知道人家不知道,要是惹了麻烦,他这个刚得着的服务主管甭说没了,就是这份工作也是没了。
赵老四都跟施工的人员打听了,明年一定能完工,到时候还不得都打开了运营啊。
那得用多少人,总不能都还是临时工,管饭工吧,总有赚钱的那一天。
街坊邻居家里的孩子们都跟家望天掉馅饼呢,他已经有工作了。
甭管现在的工作咋样,他在父母眼里,在邻居眼里终究是个人了。
包括他的两个弟弟赵德彪和赵德海,都跟着他吃了这份粮。
时间还有大半年呢,不着急,他学的东西一样能教给他弟弟,他弟弟也一样能留在这上班。
到时候一家三个小子都有工作,啥姑娘找不着啊,手扒拉挑。
现在的赵老四就是泥塘里抓住一根缆绳的沉塘者,他死死地攥着绳子,不允许任何人破坏了他上岸的机遇。
他弟弟也不行!
以前活着没希望,可不就是混吃等死嘛,咋活都那样。
现在可不同,现在他是正经上班的了,怎么还能让自己,让自己的弟弟们像是以前那个德行。
所以对自己狠,对他弟弟也狠,警告起来凶狠异常。
这个见人三分笑的门房以前是个什么玩意儿,这里的人知道的不多,他弟弟可知道的很。
牢牢记住了大哥的话,赵老五又看了一眼那边闪过的花裙子便被他大哥一巴掌呼在后脑勺上,揽着他回了门房。
“记住了,那是李处长的妹子,以后来的定是要多了,客气着点”
“嗯嗯嗯”
……
“等你半天了,怎么才来啊”
黄干见李学武带着李雪进院,招手道:“赶紧的,看看咱们这服务部怎么样!”
也怨不得黄干会招呼李学武过来看,这边收拾出来李学武还一次都没来过呢。
具体卖什么他知道,在哪儿弄的他也知道,最近也就周日来晃一圈,一直没得空来这边转转。
位置就在餐厅的院里,跟餐厅这边通着,跟后院也通着,倒是方便的很。
李学武进屋的时候看见马俊他们也在,便笑着握了握手,同时介绍了李雪。
关于李学武的资料他们知道一些,听李学武说他妹妹也上班了,便也都是当李雪是大人看待了。
社交上就是如此,学生就是学生,只有参加工作后才会被社会所承认,这里有承担所说和所做的责任,也有社会人必备的义务。
房间不小,两间,足有四十多平米,墙上有展示柜,挂着衣服裤子,中间还有个玻璃柜,里面展示着皮包和腰带等物件。
“你设计的?”
李学武笑着看了黄干一眼,一看他满脸自傲的模样便知道他跟自己表功不是没有目的的。
伸手拿了一瓶茅台酒看了看,问道:“周处长没说能整多少来嘛?我倒是想存一批呢”。
“干啥?”
黄干站在柜台里面,跟个售货员似的,从李学武的手里抢走了那瓶酒放回了柜台里面。
“钱多了?存酒玩?”
马俊三人看着黄干同李学武开玩笑也是没在意,低头看着柜台里面的商品。
这里有新货,比如烟酒茶糖啥的,也有旧货,比如打火机、照相机啥的。
新货是大家从渠道搞来的,旧货是大家送来这边寄售的,也有的是服务处回收了摆在这边卖的。
就连民国时候的留声机和老唱片都有,也不知道哪位手里缺银子了,把这老古董送来了。
不过不算稀奇,现在正在搞清理整顿,有些玩意儿不适合摆在家里用了,倒不如拿来换点钱,总比被人砸了好。
被砸了都行了,就怕这个时候有人上纲上线,拿这个做文章。
钟景学点了点柜子上的收音机问道:“你们这儿连这玩意儿都卖?哪儿整这么多旧电器?”
黄干正跟李学武扯皮子呢,见着钟景学开口问,便吊着眼睛回道:“管得着嘛你,爱买买,不买边儿凉快去”
“嘿!还别说,有股子供销社的味道了啊!”
钟景学倒是不以为意,还开起了玩笑。
他一说完,这屋里的人都笑了起来。
他们也是苦供销社售货员之态度久矣。
“咱们这儿一部分是会员提供的,一部分是我那位合作伙伴提供的”
黄干冲着看过来的几人眨了眨眼睛。
在西城三监所当监狱长的钟景学会意地笑了笑,说道:“那可得认识认识这位能人”。
黄干看向柜台对面正在撒么货物的李学武,笑着问道:“你还没说存茅台干啥呢”。
“哦,女儿红嘛”
李学武点了点柜台里面的一把手枪,问道:“这个怎么摆出来了?”
“做过处理了”
黄干看了一眼便开口说道:“老张的战利品,想换把趁手的,这个太老了,扳机叫我下了,等遇着买主再装回去”。
李学武扯了扯嘴角,看了黄干一眼。
也就是这个时候院里的会员都是一个系统的,都有配枪权,以后可是万万不敢这么干的。
黄干倒是接着刚才的话题聊了,道:“人家女儿红都是黄酒,你怎么存起白酒了?”
说着话拿了柜台里面的手枪示意给李学武看。
李学武也仅仅是看了一眼便失去了乐趣。
一把左轮,老张五几年去过棒子那边“旅游”,不知跟哪儿搞来的。
看着品相还不错,可李学武没有兴趣当牛仔。
他喜欢枪,但不喜欢拥有枪。
只要是枪械,就是为了杀人而设计的,就有一定的危险。
这也是李学武的手枪一直不敢轻易使用的原因。
包括他那把猎枪,也是被他束之高阁,没有拿出来玩过。
黄干见他没有要的意思,好像很失望没有做成这笔生意似的,又放了回去。
他倒是想玩玩角色扮演,体会一下供销社售货员的乐趣。
比如刚才怼钟景学的那一句,他都想了好久了。
真特么过瘾啊!
以前净是他被呲来着,今天终于轮到他呲别人了。
爽!
“我倒是想存黄酒了,你有啊?”
李学武胳膊拄在柜台上,示意了李雪自己随便看看,他则是跟黄干等人聊了起来。
黄干嘿嘿笑道:“可让你有了闺女了,还找这个四眼齐”。
说着话看向了敖衷亮问道:“你姥爷家是不是绍兴的?我记得在你家就喝过土黄酒”。
“非得就我姥爷家有黄酒?”
敖衷亮扯了扯嘴角,看向李学武问道:“李处,你真想存一批?”
李学武看了看他,笑着说道:“能有最好了”。
说完看向了黄干,敲了敲柜台道:“你就不能搞个渠道,弄点来摆柜台上?”
“你当真当我是供销社的了啊!”
黄干瞪了瞪眼珠子,不过李学武的话他也是听明白了,转头看向敖衷亮笑道:“算你小子走运,赶紧给你姥爷挂电报,就说我们招待所要从他们那采购一批土黄酒,要好的”。
敖衷亮真烦现在的黄干,真当自己是供销社的了,傻傻分不清了是吧!
“隔着特么十万八千里呢,怎么弄来啊”
敖衷亮跟李学武一样,胳膊肘拄在柜台上,看着李学武说道:“李处要是需要个三五坛我跟人说一声,等有机会了稍来几坛不成问题的”。
“磕碜谁呢!”
黄干敲了敲柜台,眼神示意李学武那边一眼,对着敖衷亮叽咕叽咕眼睛道:“真当女儿红啊,还三五坛”
敖衷亮也算是明白了这俩孙子的意思了,好笑地说道:“没问题,要多少说个数吧”。
他也是想看看这个俱乐部的能耐,第一次来的时候看着吓了一跳,还以为黄干这家伙给他们领那个王府旧宅了呢,没想到别有洞天啊。
敖衷亮的话也很有意思,要多要少都行,就别弄个中间数。
三五坛的当个人情没问题,千里送鹅毛嘛。
三五吨,三五十吨的也没问题,啥买卖他不敢做啊,就怕李学武接不住。
李学武却没有在意敖衷亮的试探,而是看了黄干一眼,继续撒么着柜台里面的东西。
黄干挑了挑眉毛,身子微微往前探了探,神态好笑地说道:“李处手里有一趟货运专列,两千四百吨的运量,你要不要先给咱姥爷打个电报问一问,今年公社里的糯米产量是多少?”
敖衷亮瞪了瞪眼睛,看了黄干一眼,又看向了李学武。
而李学武则好像是没听见他们的谈话一般,一直在柜台里寻找着新奇玩意儿。
马俊站在一边挑了挑眉毛,他还是头一次听黄干说这个,今天也真是见着真佛了。
谁能想得到,一个副处长能有这么大的能耐,即便他的丈人牛哔,但也不至于手眼通天不是。
要说丈人牛哔,这屋里谁还没有丈人呢,谁还不是个……咳咳,二代呢。
可要说手里有货运专列的,敢这么玩的,一定是有能力的,有能耐都不行,必须吃的开才行啊。
“李处”
钟景学看了几人一眼,从柜台那边走了过来,站在了李学武身边,跟李学武一样的姿势拄在了柜台上,说道:“我们也就是听黄干说了,还一直没跟您聊聊呢”。
说完看了一直站在一边的马俊和还在沉思的敖衷亮一眼说道:“要是有合适的机会,咱们不妨也交流交流”。
钟景学点了点柜台里面的旧物,道:“就像这些旧货一样,你有我无,交流了,大家各取所需嘛”。
李学武眯着眼睛看了看他,随后看向黄干,点了点柜台里面的华子。
黄干从里面拿了烟递给李学武,一如马俊他们一样,沉默着,等待着李学武的答复。
李雪站在不远处,看着二哥慢慢的拆烟盒,看着这几个人围着二哥,话语和眼神都带着请求和期盼,想来这就是二哥所说的核心竞争力吧。
她是不太了解二哥都做啥的,但现在听着他们的谈话,似乎二哥除了正式的工作外,还有许多她不知道的社会关系。
比如这座大宅院里的俱乐部,从一进门她就看出来了,这里是二哥做主呢。
柜台里面的黄哥跟二哥说话时的态度也证明了她的想法,虽然闹着,但都是在看二哥的眼神。
这些人不是来买东西的,也不是来参观服务部的,而是来找二哥谋求利益的。
就连李雪都能看得出来,李学武哪里能不知道。
将手里的华子一一给几人分了,互相点了烟,屋里的气氛好像众人吐出来的烟雾一般松快了一些。
而他们期待已久的,李学武的开口也是让他们重新集中了注意力。
这就是谈话节奏的掌控了,就像李雪感受到的,屋里所有人的情绪和话题方向都在跟着他的意思而进行。
“穷则变,变则通,通则达,达则兼济天下”
李学武抽了一口烟,点了点头说道:“咱们都是一个系统的,交流当然是必要的,不然也就不能有现在的俱乐部了”。
“当然了,互通有无这件事是政策允许的嘛”
李学武示意了敖衷亮一眼,道:“熬处长要是真能弄到黄酒,我这边是没问题的”。
说着话点了点黄干道:“跟黄干说也是一样的,他就能办”。
“这个我回头跟你说”
黄干见李学武点着自己了,便开口接了话茬,说了敖衷亮一句,又看向了马俊两人道:“我们这个服务部里的互通有无不是从这些东西开始的,而是从关系感情上”。
“这些东西能值多少钱啊?”
黄干抽了一口咽,眯着眼睛说道:“我们一监所总不能为了这六十多个人天天开机器吧?”
马俊三人互相看了一眼,均是走近了柜台这边。
先是在黄干面前的烟灰缸里弹了弹烟灰,这才都看向了李学武,等着他继续说。
黄干没有为难李学武,这都是他的关系,得是他来给李学武个保障。
“那就从黄酒开始?”
“也行”
李学武点了点头,冲着黄干笑了笑,说道:“你要是能弄着茅台就更好了,有多少我要多少”。
“艹”
黄干在烟灰缸里弹了弹烟灰,轻声吐槽了一句:“弄这么多茅台酒,洗澡啊?”
“不”
李学武笑了笑,抽了一口烟,眯着眼睛点了点柜子上面的咖啡粉说道:“我掺着咖啡喝”。
“你真特么有大病!”
黄干吐了一口烟好笑地说道:“我还头一回听说咖啡这么喝的,那你喝的是咖啡啊,还是茅台啊!”
“呵呵”
李学武吹了一口烟,笑着说道:“喝的是合作共赢”。
听见李学武这么说,马俊几人的脸色瞬间都有了笑意。
钟景学示意了柜子上的咖啡罐问道:“是新的吧?给我来一罐,我回家尝尝茅台咖啡是个什么味道”。
“哈哈哈”
——
晚上的聚会比往常热闹多了,餐厅里坐满了人,一家一家的,孩子们在屋里吵闹着,热闹着。
李学武几人进来的时候看到的便是这种场景。
八仙桌旁坐了好些个拖家带口的,三四家拼两桌,一桌大人,一桌孩子,倒是富余的很。
今天晚上的菜品也很给力,两荤两素一个汤,堪称国宴标准了。
李学武几人除了黄干带着家属来了,也就是李学武带了个妹妹,所以也就挨着一起坐了。
苏幼芳带着两个孩子,见李学武是带着妹妹来的,便问了顾宁。
李学武解释了孩子怕蚊子咬,加上还小,不方便,顾宁便没来。
苏幼芳笑着说了,想着跟顾宁聊聊的,只能等下次有机会了。
李学武只当苏幼芳是客气的,上次也就是看电影,要是别的项目,两人坐在一起跟韩雅婷去家里没什么两样。
娄姐是个能张罗的,今天的服务员也是很有劲头,喊着传菜的声音一直都没断,映衬着孩子们的欢声笑语,把今晚的聚会烘托的很是暖心。
更暖心的是餐厅前面的小舞台,娄姐给准备了话筒和简单的几样乐器,有会这门手艺的主动接了演奏的活,请了孩子们上台表演。
《小小螺丝帽、《我是公社小社员、《小司机……
耳熟能详的儿歌一首一首的唱,舞台上的孩子们表演的卖力,吃饭的家长也开心。
马俊看着餐厅里的热闹,有些羡慕地说道:“我怎么就没赶上那次培训呢”。
“你进步早了”
黄干端着酒杯同几人碰了一下,随后笑着说道:“比我早半年提的副处,这叫塞翁失马吧”。
“瞧给你得意的!”
钟景学跟李学武碰了一个,笑着问道:“李会长,这俱乐部什么时候能申请会员啊,我们可都是翘首以盼了”。
“百废待兴,已经到了接待的最高能力了”
李学武替李副厂长饮了一杯酒,解释道:“不过你们也看见了,更多的场所正在加紧施工改建,应该就快了”。
说完看了几人一眼,笑着说道:“到时候跟黄干说,我去邀请你们”。
“那就真谢谢李处了”
敖衷亮是这次谈话的主角,自然是应该由他提杯敬了李学武一个。
他的黄酒李学武已经答应了下来,下一步就等着他将答应的事办到了,不然甭提合作的事。
晚餐持续的时间不算短,但李学武他们吃完后便去了院里喝茶。
这边早准备好了喝茶聊天的地方,有服务员还在准备着热水。
屋里只有李学武几人,黄干没在,他去弄放映设备去了,一会儿还得看电影。
马俊等人在茶室这边倒是没有再提俱乐部的事,只是就着工作,就着最近发生的事说了说。
他们也是发现了这座俱乐部最核心的东西,那就是饭后一堆儿一堆儿聚在一起轻声交谈的人。
都是一个系统的,他们也认识好多,两个部门的一把手凑在一起聊天,能聊什么
饭吃的香,节目演的好,要谈的事情也说得了,最后一场电影更是精彩异常。
也不知道黄干跟哪儿掏噔来今年上映的《地道战,看得孩子们散场后还兴奋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