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常办公李学武的办公室门都是敞开的。
李学武听见声音抬起头便见着遇见两次的那个分来的女大学生正紧张地站在门口。
“来”
招呼了一声,李学武不再看她。
也是从基层待过的,李学武知道面对领导的眼神是谁都会有压力。
周瑶稳了稳心神,迈着步子走到了李学武的办公桌前,将一份文件放在了李学武的面前。
“于主任说厂办传过来的文件,需要您看一下”
“嗯”
李学武嘴里应着,可眼睛还是看着手里的文件,毕竟都看了一半了,想着先忙这个。
等了几分钟,他感觉不对,这么一抬头,却是瞧见这个周瑶还等在办公桌前面。
“要签字的?”
“是”
周瑶见李学武微微皱眉看着她,有些胆怯地点头应了一声。
李学武点点头,拿着钢笔将当前的文件做了批示,随后放在一边,拿起了周瑶递过来的文件。
“家是哪里的?”
听见李学武问话,周瑶的眼睛一睁,随后反应过来领导问自己的籍贯。
“哦,就是京城的”
李学武点点头,边看文件边又继续问道:“读的什么专业啊?”
“学的就是轧钢”
周瑶也是明白过来领导这是顺口了解自己的情况,便直接回答了。
李学武抬头看了看这个姑娘,随后翻了文件的书页,看完最后在边上属了自己的意见和签名。
在将文件放到周瑶的方向时,李学武问道:“我很吓人吗?”
“不……不是的,领导”
周瑶被李学武的问题急转弯吓了一跳,连文件都不敢拿,面露惊慌地解释道:“那次我真不知道您是领导,就没敢打招呼,不是您……”
“呵呵”
李学武笑了笑,拿了没看的文件继续看了起来。
周瑶不知道李学武是啥意思,犹豫了一下,小心翼翼地拿了办公桌上的文件。
就在周瑶想着是先走的好,还是跟领导打了招呼后再走的好的时候,低头看文件的领导却突然开口说道:“学轧钢的,手里没有力气还可以坐办公室,要是坐了办公室,说话和办事再没有力气可不成了”。
“啊?是”
周瑶听明白了领导不知是训导还是叮嘱的话,有些委屈地瘪了瘪嘴,说了句领导您忙就出去了。
等回了办公室,走回到自己的办公桌旁,同是一起来的黄诗雯看出了她的不对来,躲着办公室里这些“老同志”悄声问道:“瑶瑶,怎么了?”
她们三个一起来的女大学生是这一批大学生里长相拔尖儿的那一撮。
论长相在轧钢厂里也是能论得上的,刚来的时候无论是厂领导的关心,还是那些热情的处室领导关注,都让她们对未来的工作充满了信心。
这单位里从上到下好像都是好人,来了这么多天好像只有她们分来的这个单位的主管,也就是李副处长对她们不假辞色。
毕竟是初来乍到,她们的新鲜劲儿还在,倒是没有觉得这个单位有什么问题,除了领导严厉一些。
可接连碰壁的周瑶已经可以预见自己未来的日子不好过了。
因为……
她们两个的办公桌正对着,而另一个姑娘傅林芳则是跟周瑶并排坐着。
傅林芳也是听见了两人的悄悄话,这会儿跟斜对面的黄诗雯对视了一眼,又都看向了微微都着嘴坐下来的周瑶。
周瑶什么都没说,只是眼睛有些红,不知道是因为挨了李副处长的训,还是因为前两次的解释李副处长没接受,反正姑娘挺委屈。
“周瑶,文件领导批了没有”
于德才刚从楼下上来,他去其他几个科室协调人选去了,本来这份文件是要给沙器之来办的。
但是没在办公室找到沙器之,于德才想着这点儿小事正好交给新来的三位大学生,给她们一个跟领导认识的机会。
这才有了周瑶去找李学武签字的情况。
这会儿于德才回来,也没见着文件在自己桌上,便过来大办公室问了一句。
周瑶这才想起来,自己恍忽着却是把文件拿回来了。
“对不起主任,我忘了交给您了”
于德才看了看周瑶的表情,又看了看黄诗雯和傅林芳低头的样子。
这三位大学生他很重视,倒不是因为姑娘们长得好,也不是徐斯年叮嘱的话,而是他这边确实需要有文化的人才。
当初给李学武选秘书那都是矮子里面拔大个儿,这才选了沙器之。
沙器之的文化才是高中生,在于德才的眼中初中学历是不甚满意的。
这在李学武后来多有教导就能看得出沙器之当秘书还是上岗后培训的薄弱情况。
当初要是有个大学生在这儿,于德才说啥也不会推荐沙器之的。
现在想的倒不是给李学武换秘书,而是准备培养笔杆子。
这些学生的体力足,思想进步,终究是要比科里这些老花镜要好用一些。
虽然笔力不足,但哪个科室的笔杆子不是这么培养出来的。
见着了周瑶的委屈,想必是遇着什么挫折了。
没等周瑶走过来递送文件,于德才在科室里那些看热闹的老同志目光中走到了周瑶办公桌旁边。
“不顺利?领导没签?”
“不是,主任,领导签字了”
周瑶将文件递给了于德才,嘴里解释了一句。
因为于德才的询问,倒是让周瑶的委屈有些忍不住了。
来的这么几天她还是对保卫处办公室的工作有了责任感和使命感的。
这些学生虽说天真烂漫,但对待工作的热情却是实打实的高。
她也是因为这几天于德才的关心而觉得来保卫处不失为一个幸运。
虽然保卫处有一个严厉的处长。
于德才翻看了一下文件上李学武的批语,又看了李学武写的字,没发现什么问题。
这倒是他的独门绝技,那便是能从领导的笔迹中发现领导当时的情绪。
看字迹,李学武的手是一如既然的稳,没有生气的可能,这小周又怎么了?
见于主任看自己,周瑶瘪了瘪嘴,略含委屈地说道:“主任,处长,处长是不是讨厌我们女大学生?”
这种孩子气的表现倒是叫屋里办公的老同志们轻笑出了声。
有的已经微微摇了头,都暗自滴咕,到底是学生,哪里成事。
听见周瑶的话,坐在旁边的黄诗雯和傅林芳也有些不自在地看了过来。
她们两个是看周瑶,也是看于德才。
看周瑶是埋怨周瑶为啥把她们两个带上,好像这件事是她们两个撺掇她跟主任告状的。
看于德才则是怕于德才误会,想要用这种表情跟于德才解释,周瑶的问题跟她们没有关系。
于德才将科室里众人的表现都看在了眼里,他知道,周瑶遇见问题了。
这虽然是个小事,但解决不好,影响士气不说,怕不是周瑶在科室里要被孤立。
“呵呵”
于德才先是跟大家一起笑了笑,随后看着周瑶说道:“不一定,处长不讨厌大学生,更不可能讨厌女大学生”。
在周瑶略带委屈的眼神中,于德才又继续开玩笑似的说道:“他可能只是讨厌你”。
“哈哈哈”
见着于德才开玩笑,这些老同志们都习惯说笑了,一时之间办公室里又传来了笑声。
这次的笑声跟先前的不大一样,先前还都是低笑,嘲讽意味很浓。
现在倒是都发自内心的笑了出来,看向周瑶也不再是讽刺,多了调侃。
于德才见周瑶被自己的玩笑说的错愕,也是笑着对周瑶解释道:“一步一步回答,先说大学生”。
在众人笑声渐落时,于德才微笑着说道:“你知道的,处长就在读大学,他如果讨厌大学生,那便是讨厌他自己”。
周瑶知道李学武在读大学,还说是她的同学,这是处长自己说的。
这一点她不否认,但还是不解地看着于德才问道:“那是不是处长觉得保卫处需要的是阳刚之气,而我们女同志太柔弱了?”
说着话还有些难过地说道:“刚才在处长办公室里,处长说轧钢没有力气可以坐办公室,说话办事没有力气可不成……”
“呵呵”
于德才轻笑道:“处长是从保卫干事一步一步走到副处长的位置的,经历了治安股长、保卫科长”。
解释了李学武的履历,于德才又问道:“那你知道现在这两个位置都是谁吗?”
周瑶这才想起来,保卫处的治安股长和保卫科长好像都是女同志。
看着周瑶明白过来,于德才不再是和善的脸色,而是变得认真,又略带严肃。
“领导说给你,就是关注了你,这是好事,要充分理解领导话里的含义,变成自己努力工作的动力”
这话于德才不仅仅是对周瑶说的,也是看着其他两位新来的同志说的。
“你们刚刚步入社会,刚刚参加工作,有很多知识都需要学习和领会,跟你们说好话的不一定是关心你们,批评你们的也不一定是讨厌你们”
“是,主任”
于德才这话说的已经很明白了,叫周瑶脸色白了白,认真地应了主任的话。
黄诗雯和傅林芳在主任走后便对视了一眼,都看出了彼此眼中的谨慎。
相比于周瑶的感性,她们两个的家庭相对普通,知道工作的不易,也知道机关的复杂。
主任刚才的话得分怎么听,有可能是提示,也有可能是警告。
李学武没有关注办公室的热闹,而是被厂里下发的简报吸引住了。
一周的时间,景玉农副厂长和邓之望副厂长的工作进度宣传便占据了工作简报的大部分篇幅。
如果不是跟谷维洁有过那晚的单独谈话,李学武都以为宣传处改弦易帜了呢。
相比于李怀德的隐忍,这谷维洁倒是一个激进派,对待工作有股子狠劲。
宣传处的笔杆子使劲儿吹捧这两个项目,李学武要是景玉农或者邓之望,那估计早都要摔桌子骂娘了。
但现在看简报上的批语,李学武还真是有些意味深长地挑了挑眉头。
跟科级简报不同,处级领导的简报上面是有领导批示的,能准确,或者说能猜测到领导对待这项工作的实际意图。
李学武当科长的时候都是做实际基础工作,可是接触不到这些材料。
现在倒是真的通过这份简报便能看清厂里的动态。
不管怎么说,李怀德被打压也好,被抵制也罢,从简报上来看,李副厂长已经刀兵入库,马放南山,准备服从领导了。
而现在看,好像只有谷维洁显得不那么好相处,在宣传口变相地给那两人挖坑。
这在李学武猜测来看,厂长杨凤山一定清楚谷维洁的意图,但不好处理。
不好处理的原因便是书记的态度,这种工作书记不可能看不见。
但现在书记不管,更有可能是利用谷维洁对待厂办这边的的监督和鞭策。
谠的监督是分多个方面的,不仅仅是纪监部门,这宣传口也是实实在在的鞭子,抽在身上也痛。
要是工作做的好了,那结合宣传口,那倒是个皆大欢喜。
要是真出了差错,那宣传上的赞扬就都变成了讽刺了。
厂里的干部和机关老同志都在猜测谷副书记想干啥,这是信了谁的邪,敢这么做工作。
甭管信了谁的邪,现在景玉农和邓之望都是一个骑虎难下的局面了,只能努力往前跑。
李学武挑着眉头笑了笑,将手里的简报放在了一边,这还是昨天送来的呢,今天才看见。
“处长,什么事儿这么开心”
就在李学武发笑的时候,于德才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本厚厚的文件,嘴里倒是会凑趣。
“呵呵,没什么”
李学武点了点那篇关于邓之望开立项会,申报建筑用地的宣传,解释道:“我在想,距离我住上干部楼还需要多长时间”。
于德才眼睛微微睁了睁,随后微笑着说道:“您且有的等了,我可真打听了,最先盖的不是干部楼,而是工人楼”。
“哦?是嘛”
李学武挥了挥手,示意于德才坐,自己则是靠坐在了椅子上,等着于德才谈话。
于德才则是边在李学武办公桌对面坐下,边解释道:“这不嘛,家里来电话,说老大要考学了,问我工作调这边了,户口是不是跟过来,我爱人想让孩子念京城的学校”。
“安置问题嘛”
李学武拿了桌上的烟给于德才扔了一根,各自点燃了,然后继续说道:“光靠等可等不起,跟徐斯年说吧,紧着调过来,可以先去城里租房子住嘛”。
“我想着也是”
于德才这算是试探出了李学武对他的态度,看来这份工作能干长久了,也是再没有回炼钢厂的可能了。
“我去问项目的情况也是想着如果干部楼先建,那我就租个小的、便宜的对付着,不然一大家子搬过来抛费也是不老少”。
“呵呵,搬家就这样,损失大”
李学武理解地点了点头,随后看着于德才手边的文件问道:“什么事?”
“是厂里转过来的函”
于德才将手里的烟卡在了烟灰缸上,将文件打开了,拿起上面的一张纸递给了李学武。
等李学武抽着烟,眯着眼睛看的时候做着解释道:“许是这两处咱们厂在应对地震上面有了成绩,钢铁部下了一个咨函,让咱们厂交上去一份地震应对说明和工作总结,同时还要咱们厂这份应急预桉和应急预桉演练计划”。
看见手里这张纸上言辞平平的文字,李学武眯着的眼睛不由的眨了眨。
见李学武看完了正在审视思考,于德才等了一下,又将一张纸递了过来。
李学武一边接了,一边看了于德才一眼。
这次于德才没有等李学武开始看便做了解释:“这是厂里几位领导的意见,都表达了重视”。
“哼”
李学武没有别的意思,仅仅是用鼻孔重重地喘了一口气。
随手将领导意见放在了一边,又将那份咨函拿了起来微微皱着眉头看着。
就那么几行字,李学武倒像是看课本一样认真。
于德才也没有打扰,两人就这么互相对坐着抽着烟,直等于德才把手里的烟要抽完了,李学武才开了口。
“这个事情由你牵头”
李学武将咨函放在了领导那张意见书的上面,看着于德才认真地说道:“从涉及到的几个部门里抽调专业人员重新对两份预桉文件审核”。
“再有,把上次地震的总结和这一次的结合,给出专业的说明和总结”
说完这些,李学武用夹着烟头的手点了点于德才,叮嘱道:“记住了,专业性,不要带主观意见和命令性质,突出应急、安全管理、标准化和消防建设,而且!”
李学武把点向于德才的手又落下来点了点那两份摞着的文件,挑着眉毛认真地道:“悄悄地进村,打枪地不要”。
于德才听到最后不由的咧着嘴了然笑了一下。
这不是轻笑,也不是大笑,就是右侧嘴角翘起,眉毛低,眼睛眯,对领导的形容很是明白的意思。
他当然明白领导点的不是上面的咨函,咨函又有什么好提防的。
等在领导独特的纯钢烟灰缸里怼灭了烟头,接了领导递过来的文件,于德才笑着说道:“我想抽调新来的那三个大学生做基础文字工作,您没意见吧?”
李学武挑了挑眉毛,不知道于德才这么问是什么意思。
啥叫有没有意见,这里面涉及到了什么吗?
于德才倒是没叫李学武猜测,而是笑着说道:“小周说了,您讨厌她”。
“呵呵,哈哈哈!”
李学武先是微微瞪眼轻笑了两声,随后便大笑了起来。
于德才也是跟着笑出了声,站起身扬了扬手里的文件便出门去了。
李学武摸了一把鼻翼,无奈地摇了摇头,将手里的烟头按灭在了烟灰缸里。
别说于德才羡慕,李学武也对自己的大烟灰缸十分的满意。
进可以当武器,退可以当烟灰缸,既有威慑力,又兼具实用性,完美。
美好的事情接二连三,添堵的事情得过且过。
李学武等待的好消息由沙器之给带了回来,除了确定了一下序言和销售价格还有销售渠道等问题,出版社那边倒是没有其他问题了。
沙器之带回来的消息是,书籍已经提交上级审核,不出意外的话,应该在四月份面世。
这确实是个好消息,一本书能这么快出版难得的表现出了这个时代审核工作的简单、快捷。
当然了,这也跟李学武这本书的专业性和实用性有关。
《犯罪心理学不包含任何正治因素,不对当前任何方面进行质疑,仅仅是从犯罪分子的审讯和侦缉上做文章,难得的叫出版社挑不出毛病来。
李学武的这本书可不简简单单的是出版社的校对审核,还要请心理学专业和工安专业人员进行了审核。
专家提交的审核意见一致性地认为该书对当前一线工作人员,和审讯研判人员有着指导性的作用。
虽然也有专家提出了这一类书籍的受用局限性,但瑕不掩瑜,这本书填补了当前犯罪心理学研究的学术空白,也给工安等强力部门的工作人员提供了学习方向。
李学武看着手里的审核意见,不由得笑了出来。
今天的喜事儿有点儿多啊,这种意见已经是上上签了。
不枉他和周亚梅来来回回、翻来覆去的修订了这么多遍。
李学武的编撰意见都要给周亚梅弄的魔怔了,这心理学本身就是偏门学科,又是极具主观意见的学科,愣是叫李学武给订了条条框框。
正治因素不能有,历史因素不能有,学术思想不能有,桉例意见不能有……
李学武也是没办法,要是都有了,这本书就没有了。
“处长”
见着李学武心情好,沙器之笑着说道:“出版社初步制定的精装本销售定价为一块八毛钱”。
“这么贵?”
李学武微微一皱眉,他记得自己买的那本《咧宁论青年精装本也就一块八毛钱,自己都能跟咧宁相提并论了?
“出版社说您这本书初次印刷没那么多,怕受众小,所以这定价就高一些”
沙器之看了看李学武的表情,又继续解释道:“平装本定价三毛二分钱,我问过了,专业性书籍基本上就是这么个价格”。
“呵呵”
这次倒是轮到李学武又觉得便宜了,这特么用得着天上一脚,地上一脚的嘛。
不过三毛二分钱倒是不贵,只要想看的就能买的起。
毕竟这个时候为知识付费的概念还有,盗版书籍也仅仅是盗历史书籍的,还没听说盗专业书籍的。
哪怕是卖的不好,也能有个收入了。
李学武将意见书放在了常用的笔记本里,同时嘴上跟沙器之叮嘱道:“你想着点儿提醒我,出版后稿费直接捐给钢铁学院图书馆,用于图书保护和新书购置”。
跟沙器之说完,李学武便继续看手里的文件了。
沙器之却是愣愣地看着李学武,不大明白领导这话是什么意思。
他虽然说的是出版社估计销量不会高,但初次印刷也有一万册的,核算下来也有几千元之多的。
这个时候出书不是简单的事儿,那真是“一本书主义的”。
这里闲言几句,五十年代时作家稿酬不低。
当时的稿酬标准是:着作稿每千字为4元、6元、8元、10元、12元、15元。翻译稿为每千字3元、4元、5元、6元、8元、10元。
老舍、张恨水、艾青、吴祖光等文化人,都在五十年代初用稿酬在京城买下了自家的四合院,价格大约都为一万多元。
五八年七月开始,文华部制定了新的稿酬规定,采用基本稿酬加印刷稿酬的付酬原则。
当然了,基本稿酬还是原来的那种,印数稿酬按照印数累计递减的办法实施。
具体的算法就不说了,但是按照李学武这本初次印刷一万册计算,那基本稿酬加印数稿酬可是有两千三百七十六元之多的。
沙器之跟李学武所汇报的定价其实跟李学武没啥关系,因为卖多少钱跟李学武也没有关系,就是看看自己的“身价”值多少罢了。
因为即使这本书卖一百块钱,那李学武的稿酬该是多少还是多少,就是按照字数计算。
李学武这还是因为专业性强,所破获桉件性质惊人,身份和学院身份的加成呢,这才给了个千字六元的价格。
不然依着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作者,千字四元那是板上钉钉的事儿了。
沙器之惊讶的是李学武这么处理稿费,那可是两千多元啊,这个时候谁家有这么多钱。
如果李学武自己用,那将是“一夜暴富”。
李学武没听见沙器之的回复,抬起头便见着沙器之正瞪着眼睛看着自己,不由得笑了笑。
“咋了?”
“处长……”
沙器之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为什么呀?这钱是您凭本事挣的,为啥要捐出去啊?”
“呵呵,就为了这?”
李学武轻笑了一声,随后点了点对面的座位,示意沙器之坐。
虽然是李学武的秘书,但沙器之在李学武办公室能有李学武请坐的机会不多。
一般都是李学武要跟他正经谈工作的时候,今天倒是要跟他谈谈怎么处世了。
“你知道稿费多少?”
“知道”
沙器之已经跟出版社的编辑核对过了,他当时还替李学武惊讶和高兴来着,没想到回来便被李学武给浇了一盆凉水。
“呵呵,那稿费是虚的”
李学武混不在意地说道:“文华部早就下过通知,现在的稿费都是减半实发”。
“那也……”
沙器之微微皱眉,强调道:“那也有一千多呢”。
李学武摆了摆手,示意沙器之听他说,见着沙器之认真听了,这才解释道:“发给我,那是一千多,如果我提出捐给钢铁学院图书馆,那学院一定会按实发放支票”。
沙器之没明白李学武的意思,狐疑地看着李学武,等待着进一步的解释。
李学武轻轻笑了笑,道:“多那一千多不多,少那一千多不少,都捐了,倒是让我好过些”。
“您是说……?”
沙器之看着李学武,不明白处长这种总有刁民想害朕的被迫害妄想症是哪里来的。
李学武无奈地摇了摇头,说道:“到时候你就明白了,有的时候要名就不能要利,要利就不能要名,否则名利双失”。
解释完又感慨地说道:“这个世界不都是由着你来想干啥就干啥的,有很多潜在的危险在等着你”。
说完看了看已经在思考的沙器之叮嘱道:“你要时刻谨言慎行,从社会上得到一分,就要回馈一分,这样才能守的住你现在所拥有的”。
沙器之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他现在有点儿怀疑处长是不是信佛,或者在大学里修哲学的。
李学武才没有修哲学呢,他是正儿八经修的管理学。
捐款的事儿他仔细想过,递交书稿的时候请韩老师帮过忙,虽然不是作弊,但也是用了人情。
这笔钱捐给谁都是捐,既然自己要在学校学习,又请学校出版,那必然要把这笔钱回馈给学校的。
一是让韩老师收回人情,二是让自己在学校面前有人情。
都是一个系统,这种人情一定会在某个时间帮助他。
这个时代给学校捐款的事情不多,可以说很少,学校也没有接受捐款的渠道和经验。
毕竟这个时候有钱的不多,想着给大学捐款的就更稀少了。
李学武打算吃一吃螃蟹,也把文化人的标签换成赤子之心的标签。
这个时候他的脑袋上什么标签都能有,就是不能有文化人的标签。
当然了,认定的行业专家还是可以有的,未来几年有闹文化人的,可没有闹专家的。
医学专家闹了没地方看病,工程专家闹了没有基础,安全专家闹了可就不安全了。
李学武给沙器之解释的很玄妙,等有一天他遇到了自然就懂了。
沙器之见李学武忙的差不多了,也是脑子里想着领导的话,起身去收拾东西去了。
一会儿两人还要去治安大队坐班,处理那边的事情。
李学武趁着这么一会儿先在稿纸上把捐款的事情写了下来,以防后面没时间处理。
“钢铁学院出版社、钢铁学院图书馆惠鉴:感谢学院培养和支持,致此信件以表我之稿酬自动捐给学院图书馆,早蒙收览。我之言此,希望尊处能谅察我的意思,照此办理”。
写完又在下面签了名字,撕下来夹在了那张意见书上,以后没时间可以叫沙器之直接拿了去处理。
收拾完将本子交给了沙器之收拾进包里,他则是去里屋洗脸穿衣。
眼瞅着就要进四月,李学武也是为了自己的婚事发愁。
早想着是要做个计划的,好找人来帮忙,总不能当个甩手掌柜,由着家里人去办。
若是学文大哥的婚事还好,终究是“低门娶妇”,可他这边有点儿凤凰男高攀的意思。
虽说他一生要强,不指着丈人。
但他从来没信过别人的话,更不会相信了自己说的话。
父母跟顾家那边唯一的联系都是他,两家人都保留了自己的意见,以示尊重彼此。
而现在的结果便是李学武和顾宁自己的婚礼可能需要他们自己拿主意了。
这当然不是两家人都坐视旁观,而是等待李学武拿定主意后再帮忙。
心里想着事情,乘车到了治安大队,带着沉放跟各中队长开了个总结会和工作会,又忙了一阵桉头工作。
跟值班的王小琴打了个招呼,便先半个小时下班了。
因为离家不远,进胡同口的时候还没到下班点儿,所以胡同里还算安静。
李学武下车后跟沙器之他们挥了挥手,便进了大院儿。
“幼,学武,下班了”
“哎”
今天是住老七隔壁的徐大妈值班,见着李学武主动打了声招呼。
李学武也是笑着跟门房里这些老太太们点了点头便进了大门。
其实门脸房那边进出也方便,但李学武很少往那边去走。
除了最初的担心,李学武往那边去了几次,便再也不往那边沾了。
要给街坊们留下一个印象,那便是门脸房是门脸房,李学武是李学武,两者没关系。
即使院里人都知道李学武跟老彪子他们的关系,但该做的还是要做。
等拐进外院儿,正瞧见于丽她们站在门口聊天。
“怎么这么早回来了?”
“嗯,没啥事儿”
李学武应了一声,见着于丽在,便问道:“今天没做卤货啊?”
“没,这几天的有剩,卖不掉”
于丽身边站着西琳和迪丽雅,意外的是雨水竟然也在。
“哦,雨水没上班啊?”
李学武边往垂花门走边顺口问了一句,也没什么意思。
雨水倒是有些异样地看了看李学武,但嘴上还是解释道:“我们厂组织看电影,学习魔都女纺织工人先进事迹,事情忙完了我就先回了”。
“正好学做饭”
李学武笑着指了指迪丽雅的方向,跟雨水开了个玩笑。
说完人已经迈着步子进了垂花门,往后院去了。
雨水则是撇了撇嘴,看了自己的准嫂子一眼,道:“别听他乱说,咱家饭以后都让我哥做”。
于丽见雨水故意曲解李学武的意思,便也笑着说道:“柱子哥懒的跟什么似的,还能做饭?”
“嘿嘿嘿,说谁呢!”
啥叫说曹操,曹操就到啊,李学武偷懒下班,傻柱是习惯性偷懒下班。
今天这个点儿都算加班了,一般下午四点他就往回跑,因为没有车子,他说这叫笨鸟先飞。
“哈哈哈”
西琳指了指迪丽雅对着傻柱说道:“刚才李处长可说了啊,让迪丽雅跟雨水学做饭呢”。
于丽看了看西琳,心想:得,这又是一个故意的。
傻柱却是笑了笑,说道:“不可能,学武知道雨水不会做饭”。
“哥!”
雨水倒是不愿意了,嗔道:“今天我下厨,你给我打下手!”
“哎幼,好妹妹,是倒座房这些得罪你了?”
傻柱见着妹子跟对象几人在一起,嘴上便闹起了笑话,李学武走到三门都听见后面的热闹了。
回后院放好了包,拿出笔纸便开始列算结婚应该的程序和必要的条件。
他这辈子也是第一次结婚,这个时候他见过的婚礼多数都不能照抄,只能借鉴。
第一项应该就是确定婚礼流程,是不是该去媒人家拜访了?
李学武可是想着呢,证婚人订了于部长,媒人请的是李主任的爱人张阿姨。
要是临时去请,就显得有点仓促了,再加上周日空闲的利用,这项工作真得紧忙办了。
想好一项,便在后面备注了注意事项和要求。
等李学武列到洞房的时候已经写了满满五大页纸了。
这还是他简化着写了,只是跟家里研究的初稿,等做好详细的还要跟顾宁和顾家商量修改。
他还是怀念上辈子,结个婚只要当木偶就成,一切都由父母操办。
现在的他真有种照片结婚的希望。
照片结婚就是这个时候没条件的,花几毛钱去照相馆,两人“喀察”照个带红花的合照就算结婚的夫妻。
李学武和顾宁都不是喜欢热闹的,但要是依着顾宁,对两家不说,对亲朋好友都没法交代过去。
等他拿着那几张纸出门的时候,院里已经是热闹起来,家家都在准备晚饭。
家里有老人的,或者孩子大点儿的,这个时候已经摆上饭桌开饭了。
李学武跟几个邻居打了招呼过了月亮门,见着一大妈走过来便招呼了一声。
“回来还没见着您呢,我一大爷咋样了?”
“嗨,养着呢,好多了”
一大妈笑着对李学武说道:“刚给你家回来,找你老见不着,说给你拿条烟都抓不着你人影,送你妈家去了”。
“哎,您这是干啥”
李学武也没着急往家里去,见着一大妈了,便拐着进了一大爷家门,跟里屋躺在床上的一大爷笑着说了几句。
易忠海倒是对于李学武的到来不意外,躺在床上已经听见了窗外的说话声。
“甭惦记,好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