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学武却是吊了吊眉毛,问道:“葛淑琴怎么参与进来了?她介绍的谁?”
樊华见处长认识这位,便在笔录上写下了这个名字。
见李学武没有解释这是谁,刘海中低着头,捂着脸说道:“她说这是以前租房子住的时候的邻居,关系也是要好的”。
“女的?”
“……是”
刘海中声音很是低,见李学武问了,便说道:“就……就一个人儿,我跟葛……她唠叨了几句,她就说打牌可以缓解一下,介绍的这个经常组局儿打打麻将扑克啥的”。
听刘海中这么说话,又是这副样子,韩雅婷已经能猜到打的什么扑克了,皱着眉头厌恶地瞪了一眼。
李学武对着樊华说道:“你用这个车,带着他去五金商店查一下银焊条是不是他买的,我们去藏经胡同抓人”。
交代完樊华,李学武看了看刘海中,道:“还算您有点儿良心,也算你走运,如果易忠海同志真的死了,你说你就算是八级工了,看着一大妈那个样子你过意的去吗?”
“我知道错了”
刘海中捂着脸实在是没脸见人了。
李学武懒得搭理他,最后说道:“好好配合调查,别起幺蛾子”。
说完便下了车,带着韩雅婷上了指挥车。
在余大儒和车间里工人的注视下,车队再次启动,直奔轧钢厂大门而去。
而在进城后便兵分两路,樊华带着治安股的人押着刘海中去查焊条的事儿。
李学武这边带着剩下的治安股人员和护卫队人员去抓黄平那小子。
“处长,刘海中说的这个女人是谁啊?”
韩雅婷坐在副驾驶,拿着笔记看了看,见到葛淑琴的名字,不由得问了出来。
因为在刚才,李学武跟刘海中的对话中,明显两人都认识这个女人的。
“我们院儿里的”
李学武皱着眉头看着窗外,解释道:“厂职工小学闫老师的大儿媳妇儿,爱人是闫解成”。
“怎么看他说的不像是好人啊?”
闫解成她当然认识,给李学武开过车的。
韩雅婷扭过身子看着李学武问道:“咱们要不要去查查?”
“嗯,得查”
李学武转过头看着韩雅婷说道:“不过你得注意着点儿,有些事查出来比不查出来更恶心人”。
“处长”
韩雅婷也看出李学武的意思了,问道:“您明明知道……为什么不把他们处理掉?”
“处理的完吗?”
李学武混不在意地说道:“这个桉子的目的是为了轧钢厂的荣誉,也是为了易忠海同志的荣誉,更是有那个项目在里面,如果掺杂了一些有的没的,那不是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汤嘛”。
“那要去的这家……也这么处理吗?”
韩雅婷倒是想起这个在家里设局打牌的女人了,一看也不是什么好人。
如果按照治安股的治安条例,当然是要把人抓起来,进行治安处罚的。
至少是聚众赌博和有不正当男女关系。
“查一查再说”
李学武看着窗外说道:“咱们的时间一样宝贵,没必要把时间浪费在搜集这些证据和审问这些人的事情上来,毕竟两个人都不是咱们厂的人”。
“明白了”
韩雅婷明白李学武的意思,也知道李学武控制这个范围是为了什么。
“那后面的钱真娣要不要现在审一下?”
“不用”
李学武回头看了看后面跟着的执勤车,无所谓地说道:“那就是个碎催,收钱办事儿的,能知道什么,等把黄平找到,几个人放在一起一审就全都明白了”。
“是”
韩雅婷明白了李学武的计划,这会儿见到前面已经进了藏经胡同,便也不再多说。
李学武倒是没有让韩建昆把车开到位置,而是在一处宽敞地方停了车。
“走,摸过去,别让汽车声音惊了目标”
李学武对着韩雅婷交代了一句,随后便带头往里面走了进去。
韩雅婷对着执勤车上下来的护卫队员和治安员交代了几句,随后也沿着一面墙跟着李学武往里面走了进去。
沿途遇见的街坊都被吓的贴着墙根儿站了,大气儿都不敢喘一下。
这些端着枪的人看着实在吓人,尤其是后面上来的这些,好像怪兽一般,还拎着黑漆色的钢制盾牌和撞门器。
李学武走到一处小院儿门口,左右看了看,很是传统的老胡同。
右侧是堵头儿了,一个老头儿正在晾衣裳,见着李学武他们过来也没害怕,继续着手里的动作。
李学武挑了挑眉毛,对着跟上来的韩雅婷摆摆手,示意她躲开,给后面来的护卫队员示意上墙。
这是在有意识地培养治安股的人员,以后遇见这种抓捕问题,还是要交给更专业的护卫队员。
因为这些人不仅身手好,更有完备的防御和攻击装备。
避免治安员的损伤和牺牲,把这些人用到侦查和办桉上去。
这就叫术业有专攻,不然培养这些护卫队员干啥。
这些人也是没叫李学武失望,动作娴熟地观察了木制的大门,随后便三人配合搭了人梯,爬墙的那人两步便上了墙头。
等观察一下后便进了院子,先打开了大门,随后便是这些护卫队员的鱼贯而入。
李学武没有着急进去,而是站在大门口饶有介事地看着那个老人晾晒衣服。
他带着人站在这儿的原因一个是怕外面这些人大喊大叫,给里面的人传递消息。
有穿制服的站在这儿,总归是个震慑。
再一个也是为了防止院里的人跑出来,如果这里不是死胡同,那后面也是要蹲人的。
最后一个原因就是李学武发现了点儿有意思的东西。
晾晒衣服这老头儿有意思,这个时候的人家要说趁钱,有趁金条的,有趁豪宅的。
要说趁物的,有趁汽车的,有趁媳妇儿的,有趁皮子大衣的。
你说趁皮子大衣就牛哔了?你见过趁龙袍的吗?
嘿!李学武今天算是长了见识了,他还真见着趁龙袍的了。
不管院里传来惊叫的女人声音,很是专注地看着那个老人把一件暗黄色的龙袍晾晒在晾衣绳上。
先前这位已经晾晒了不止一件貂挂了。
注意,李学武看到的是貂挂,不是普通的东北大哥穿的那种貂皮大衣。
也不是时下里四九城的爷儿们或者娘儿们穿的貂皮马甲,是早先王公贵族穿的那种带膆貂挂。
这么解释可能新鲜,要说集腋成裘可能就熟悉一些了。
集腋成裘说的是貂咯吱窝那块儿皮子,这个说的是貂下巴颏那一块儿的,更珍贵,是清代大臣最尊贵的礼服,非奉特赐,不得穿用。
“老爷贼”
李学武笑着开口问道:“您家里这是出了皇上了?怎么趁这么多好物件儿啊?”
这叫什么话!
这老头儿扭头看了他一眼,都懒得搭理他,继续忙活自己手里的活儿计。
韩雅婷站在一边紧张地看着院里,听见李学武“不着调”的问话,便也看了过来。
等见着晾衣绳上那些东西便瞪大了眼睛,随即就要过去。
李学武见着这姑娘真是风风火火一副好管闲事的模样,不由得笑着伸手拦着了。
“你手里的活儿还没忙完呢,还有闲心管这个?”
“处长”
韩雅婷看了看那边的老头儿,随后对着李学武说道:“那东西……”
“这块土地上当过皇帝的多了,谁还没个落魄的时候”
李学武玩笑似的说道:“算了吧,敢晾晒出来就不怕你查,凭白让这老头儿羞辱你一顿,姑娘家家的犯不上”。
“可!”
韩雅婷看了看那件暗黄色的龙袍还是觉得碍眼,都什么时候了,还有人拿这玩意儿当宝呢。
李学武看了看这姑娘,真是供铲主义好青年啊,眼里揉不得一点封建欲孽的沙子,看这样子自己给她打火机就要去点火儿了。
“去看看里面完事儿了没,这次的活儿干的怎么这么慢”
“知道了”
韩雅婷还是有些不甘心地看了看那件儿龙袍,随即进了大门。
李学武明显见着那老头儿听见自己说的话了,这会儿正撇着嘴呢。
“老爷贼”
李学武往跟前儿走了走,仔细看了看那件儿龙袍。
“这玩意儿可得藏好喽,现在碍眼啦!”
嘿,还真像是那么回事儿。
最初他以为是自己彷的呢,可一想这个时候,那位皇帝小的时候就不少好东西流落民间,一件儿龙袍算个屁啊,龙内裤才新鲜!
“您这些物件儿都有点儿历史研究价值,建议留给子孙啊,别让有心人糟蹋了”。
李学武也是好心提醒,这东西要是搁在以后,说不定可以研究研究服装文化啥的。
毕竟这上面还有几颗珍珠和红宝石亮眼呢。
最不济也能拿到故宫门口去照相去,穿上照一次相10块钱,一天也能赚个千八儿的。
“没啥用了”
这老头儿许是听出了李学武话里的善意,昂着脑袋说道:“我无儿无女,徒弟都跑没了,这些东西陪我一天儿算一天儿,等我没的那天就一把火烧了”。
“呵呵”
李学武只当他跟自己装哔呢,他以前也这么凡尔赛的,不过最后都是舍不得。
“那烧的时候记得告诉我一声,我也想看看你后悔的时候是个什么感觉”
“你倒是挺另类!”
这老头儿明显是有见识的,看着李学武打量了一番,随后问道:“经济警查?”
“嗯,也是警查”
李学武笑了笑解释道:“在厂里管安全,也负责城里的安全”。
说着话点了点脚下,说道:“东城,治安这块儿,也管”。
“幼!那你这算是半个九门提督了啊?”
说着话再次瞧了瞧李学武,不敢置信地说道:“大小也得是个步军统领了”。
“到不了”
李学武笑着一摆头,说道:“我们一把手都不敢叫这个,我这最多也就是个门千总”。
“爷儿们谦虚了”
这老头给李学武拱了拱手,微笑着说道:“看着一身行伍气,显然是见过大阵仗的,真是英雄出少年啊”。
“呵呵,客气了”
李学武见着韩雅婷站在门口喊自己,便客气着跟老头儿道了别:“您忙着,有空待一会儿”。
“得嘞有时间的”
就这样,李学武闲着没事儿跟这儿逗了一会儿壳子,等带着韩雅婷进院儿的时候见着院里蹲着两个人。
屋里正有治安员在搜查呢,翻的鸡飞狗叫的。
只要是大白天的,只要是关着门的,你甭问,一准儿是一男一女。
李学武没看那女的,而是看了看那个男的。
“这也不是黄平啊?”
说着话站起了身,看着那女的问道:“我要是问你黄平在哪儿,你准说不知道吧?”
这女的被铐着手腕,低着头也不看李学武,听见李学武说的话把头垂的更低了。
“嘿,今天还真邪了门儿了,净遇见这铁齿铜牙的了”
李学武挑了挑眉毛说道:“我要是抓不着黄平,那我可就有时间审你们这种违规处对象的事儿了啊”。
“那个……我真不知道”
“边儿待着怯!”
李学武皱着眉头看了看插话儿这男的,没好气儿地说道:“我问你了吗?”
“是是是”
这男的也真是犬马之诚、生死不渝,在李学武说完后便悄悄地挪了步子离这女的蹲的远了点儿,好像拉开距离就能避免这次的事儿一样。
“老实点儿!”
站在后面的护卫队员怼了这小子一枪托,打的这人直咧嘴。
“你是黄平的媳妇儿?”
李学武蹲在了这女人的面前,不解地问了一句。
这女人微微摇了摇头。
“那你是黄平的亲妈?”
见李学武这么问,这女人彻底没反应了,这问题怎么回答。
“呵呵”
李学武冷笑了一声,道:“又不是媳妇儿,又不是亲妈的,你想替黄平背锅啊?是不懂法啊,还是跟我装法盲啊?”
“我真不知道”
这女人想了好一会儿才抬起头看着李学武说道:“他也就是在我这儿玩玩儿牌,根本不说去哪儿”。
“是嘛?”
李学武这会儿才算见着这女人的相貌,还别说,挺特么好看。
“那黄平最后一次来这儿是什么时间,这总得记得吧?”
“昨天”
女人脸蛋儿好看,显然是要脸的,这会儿低着头交代道:“昨天打了一下午麻将,睡到半夜走的”。
“啥玩意!”
还没等李学武开口继续问呢,这时蹲在一旁的那个男的一脸的愤怒,嚷着问道:“我说后半夜进去的时候那么…感情特么有探路的!…你不是说没人来嘛!你……”
李学武一脸恶心地看了看这个男的,咧着嘴让护卫队员把人拉开了。
站在李学武身后的韩雅婷则是满脸通红,扭着身子看向了一边。
没结婚的女警查就是有这个不方便,有些东西她不方便询问啊。
李学武倒是没有这方面顾忌,可他是处长,可不能有的没的都问,这种细节某些看书不正经的好奇也不能问。
“认识刘海中吗?”
“认识”
这女的许是平复了一下紧张的情绪,这会儿倒是有问必答了。
别民国时候严刑拷打那些我谠人员的电视桥段看多了,就觉得在审问的时候各个都是英雄汉。
在警查面前,那些看似嘴硬的,往往都是软面条,没几个顶的住审问的。
有的人可能会不自主地藏着掖着,可该交代的也会慢慢交代,时间早晚罢了。
只有那些视死如归有大仇怨的杀人犯才敢跟警查顶着来,因为横竖都是个死,屌都不屌你。
所以动刑针对的往往都是交代一部分藏着一部分的小偷小摸那些人,当然这是普遍情况,不包括屈打和特殊情况。
这也从另一个方面反应了那个时期我谠的人是多么的崇高和坚毅了。
现在李学武问的这两位显然都不是什么厉害角色,这么一大堆人呼呼啦啦进来,给他们造成的心理压力就可想而知了。
“刘海中经常来这边玩儿牌吗?”
“是最近才来的”
这女人回答道:“拢共也就两三次的样子,我也不大认识他”。
“那你说的不大认识,和两三次”
李学武指了指旁边蹲着的那个问道:“有跟他的这种关系吗?”
“没……没有”
“哦”
李学武就是按照程序问一嘴,没打算问个明白,没多大意义。
“那你有听见黄平在这儿跟刘海中商量轧钢厂的事儿吗?”
“没,没听见的”
这女人抬起头看着李学武有些苦着脸解释道:“我是组局儿,但我很少坐局儿,我就是提供个场儿,伺候局儿啥的,人家谈事情我都得避着呢”。
“呵呵,别害怕”
李学武眯着眼睛笑呵呵地说道:“像你这种“为人民服务”提供玩牌的能有多大错儿,把事情交代清楚了就行”。
“是”
这女人看了看李学武,解释道:“刘海中我真不清楚啥人,挺横的,但是跟黄平挺客气的,他们两个玩儿了两次,有一次是一起走的”。
“嗯嗯,昨晚呢?”
李学武抬了抬下巴,问道:“黄平有没有说干啥去,或者有啥情况?”
“没……没觉得啥情况”
这女人看着李学武微微皱着眉头想着事情的表情解释道:“半夜走……半夜走是最平常的了,都是那个时间走的”。
“哦哦哦”
李学武一副我懂了的表情,点点头,随后不再问了。
站起身对着韩雅婷问道:“屋里搜了吗?有啥情况的吗?”
“除了西屋有一桌麻将,没啥了”
韩雅婷看了看西屋,皱着眉头说道:“人是在东屋抓的,这两边的耳房是厨房和库房,没见着啥特殊的”。
“那就回去”
李学武踅摸了一眼,便要往出走,韩雅婷却是跟上来问道:“这两人……”
“带回去审一下”
李学武边走边说道:“做好笔录,审完放了吧”。
“知道了”
韩雅婷明白李学武这么做是个啥意思,刚才在车上也说了,不想这个桉子沾染太多的颜色,怕多了轧钢厂的面子上不好看。
她也没想着揪着这两人收拾,就如处长所说,这两人也不是厂里的职工,到最后送到所里还不是让人家说狗拿耗子嘛。
这两人最后的结果最多就是挨个处罚,惹那个麻烦倒真的显得多余了。
等李学武带着一群人呼呼啦啦地出了门的时候,那个晒衣服的老头儿已经不见了。
李学武也没在意,带着人往胡同口走去。
因为是护卫队来抓的人,这手法就要专业的多,两人的头上都扣着衣服,如果不是离得近的街坊,还真不知道抓的是谁。
等上了车,李学武看了看手表,用电台给厂里回了消息,问了厂长在不在。
这就是有移动联系方式的好处了,随时呼叫,随时查找。
这会儿已经是下班儿的点儿了,六点半都过了,厂长一般不会在单位了。
果然,保卫处值班室的通讯班回复,领导下班了,走了有一阵儿了。
“处长,怎么办?”
韩雅婷看了看李学武,这黄平是厂长的小舅子,现在就差这一人了。
“走,回厂”
李学武眯了眯眼睛,这黄平抓与不抓都不重要了,他有足够的证人和证据链扣住黄平。
而且不抓这个黄平,对于李学武来说,可能更有用。
韩雅婷似是读懂了李学武眼神里的含义,默不作声地转过了头。
司机韩建昆踩着油门,带头往轧钢厂开了回去。
车队进入厂大门的时候这边已经换了班儿了,轧钢厂的夜班人数没有那么多,基本上是保供部门或者紧急部门。
等回到保卫楼的时候见着樊华的那台吉普车已经回来了。
李学武站在门口看了看主办公楼的方向,随后便上了楼。
由着韩雅婷带人去保卫科的审讯室做笔录,他则是上了三楼,回了自己的办公室。
“你没下班啊?”
李学武本想拿钥匙开门的,却是没想到门从里面被打开了,这么一看却是沙器之。
“您说要加班,我就等您来着”
“嗨,忘了跟你说了,不用等我的”
李学武收起钥匙走进屋,嘴里说道:“这桉子得连夜弄出来,让建昆送你回去吧”。
“不用了处长”
沙器之跟着李学武走到办公桌旁说道:“已经给家里捎了信儿,我在这边也正好把最近的工作捋一捋,在家孩子闹,老弄不成”。
李学武点点头,没再说什么。
他尊重秘书,也尊重秘书这个职业,更尊重职场中的潜规则。
沙器之也知道李学武是好心,但领导没走,办事员先走了,那就是他的不对了。
更多的是会让大家觉得他在李学武这儿拿大或者不被重视了。
坐机关的,做公务的,做什么、说什么都是如履薄冰一般,半点错都不能出现。
从下午四点多开会,到六点多,李学武总共带回来四个人。
三男一女,有价值的只有一个刘海中和钱六子。
韩雅婷把人带回来以后又乘车去了李学武他们家所在的大院儿,要去调查葛淑琴。
这是正常的流程,包括审讯一样,李学武现在不必事必躬亲了,坐在楼上处理文件,等待消息就是了。
“器之,安排一下伙食”
李学武在心里算了算,随后说了今天出任务的人数,让沙器之去食堂给这些人准备晚上这顿。
他倒是有信心,没有安排夜里那顿,想的就是今晚回家睡觉。
等沙器之出去后,他便专注地忙起了工作。
有人问了,夙兴夜寐、废寝忘食工作的干部一定是好干部吗?
不一定,严嵩那是出了名的工作勤恳认真的,就连下班也都会在家里接待来访的干部。
可严嵩是啥人大家都知道的,勤恳没用对地方。
又有人问了,这从外表上看不出好坏的,那得怎么区分一个干部是好还是坏?
其实也简单,看他身边的人。
但凡爱人上蹿下跳、不明事理的,子女嚣张跋扈、克伐怨欲的,亲属、秘书打着他的旗号招摇撞骗、为非作歹的,基本上没有好东西。
李学武生活和工作中的这些人从未有敢用他的名号办事的,家里这些人更不会拿他的名字去贪念什么。
这也是在屡次的正治搏杀中屹立不倒的原因和底气。
李学武在乎这个,杨凤山更在乎。
甚至他比李学武还要在乎这种底气,他可以跟上级虚与委蛇,可以跟同志讲捭阖纵横,跟下属讲欧风美雨,但就是容不得家里人在他的前途上挖坑埋地雷。
“我最后再说一遍,跟小刘去自首!”
“姐夫!”
黄平慌了,抖着手跺着脚地说道:“您还不知道那李学武的手段?先前我那么得罪他,我要是落在他手里,还能得着好儿了去?”
“说的什么话!”
杨凤山满脸严肃地看着自己这个不争气的小舅子训斥道:“那是保卫处的处长,你拿他当你这样的混……”
他也是恨铁不成钢,骂着骂着却是差点把丈人那边都骂了,好在及时收住了口。
这会儿黄平边说着便哭丧着个脸看向了自己亲姐姐,道:“姐!你可是我亲姐啊,你可不能见死不救啊!”
黄平的姐姐也是皱着眉头看着他,要论恨,她比杨凤山更恨这个弟弟不学好。
先前毕业就说没好工作,求着杨凤山给安排进了轧钢厂。
进了轧钢厂以后又嫌弃这个工作累,那个工作苦,最后调去了招待所。
等进了招待所又说打杂的让人看不起,生生地明里暗里的把所长给整跑了,他当了所长了。
可所长没当几天,又惹祸惹到了李学武那儿,最后刮上了那个桉子。
杨凤山也是被家里人闹的不行,废了好大的劲儿算是把人保下来了。
可刚消停两天,现在又惹了祸。
兜兜转转又砸在李学武的手里了,难得这就叫不是冤家不聚头?
“你说说你,啊!”
黄玉点着弟弟骂道:“你有正道儿嘛你,没事儿你杵得那老家伙干啥,他当了八级工有你啥好处啊?是不是又在哪儿鬼混惹了债了?”
“没有啊!姐”
黄平见着姐夫那边行不通,姐姐这边又松了口,赶紧挪了过来,看着三姐解释道:“我真就是看不惯他那种老实人被人欺负,真的!”
说着话怕姐姐不信,起誓发愿地说道:“他跟我说的真是挨了欺负,说易忠海不仅在院儿里欺负他,在单位也联合领导收拾他,我是呼保义及时雨的性格啊,哪里看得惯这个,所以才给他说了那个招儿的!”
“别胡扯了!”
杨凤山看着小舅子一脸的不耐烦,喝问道:“你是跟着小刘去自首,还是我打电话让李学武派人来接你?”
“姐!
!”
黄平站起身躲到了自己姐姐身边,哀求着说道:“我亲姐啊,我真是冤枉的,我真没想到别的啊”。
“老杨啊”
黄玉有些为难地看着爱人说道:“你看小平这种情况是不是可以从宽处理啊,毕竟他也是受人蒙蔽嘛”。
“你懂什么!”
杨凤山瞪着黄平说道:“他说这是受人蒙蔽,可你知道厂里受了多大的损失嘛,那是一个八级工啊,脸都丢外面去了”。
“哎呀,你给保卫处那个李学武打个电话嘛,说说”
黄玉劝着自己爱人道:“左熘他都是在你手底下办事的,这点面子还是要给的”。
说着话甩手道:“都是那个谁,那个老同志不对嘛,小平也就是嘴快说了这么一句,谁知道他还真去那么做了,这会儿八级工出了事儿,总不能赖到小平头上吧?”
“是啊,姐夫!”
黄平见自己姐姐为自己说话,赶紧辨别道:“我真不知道他啥情况,我就是出于好心啊”。
“你这种好心没用在正地方”
杨凤山也是心累,这会儿哪里敢给李学武打求情电话,那不是把自己的把柄送到人家手里嘛。
那李学武明明都查到自己小舅子身上了,却是突然撤了回去,不用问都知道是什么意思。
这要是明天在通报会上公布了这个情况,那他真就不用当这个厂长了。
啊,厂里老工人被冤枉上了吊,感情是厂长小舅子设计逼的,那可真就热闹了。
“黄平,我正经地跟你说一句,去自首”
杨凤山语气很是压抑地说道:“有一说一,有二说二,把你做的事儿说清楚,我保证,没有人会冤枉你,也没有人会害你”。
“我不!姐夫!”
黄平躲在姐姐身后,对着杨凤山说道:“我去了那李学武不会饶了我的”。
见姐夫不为所动,又求着姐姐道:“姐,我最怕疼了,他一用刑我指定啥都认了”。
说着话想到自己姐夫跟李学武的关系,还煞有介事地说道:“那那那!你跟李学武不对付,他一定会往我身上泼脏水的!”
“老杨,这用刑可不成”
“没人用刑”
杨凤山皱着眉头强调道:“这个桉子保密部都凑过来了,就是要查个水落石出的,谁敢用刑?”
说着话点了点黄平说道:“就这样的,敢在保密部的眼皮子底下藏的住?你真看得起他”。
“姐”
“好了!”
黄玉皱着眉头不耐烦地打断了弟弟的哀求,看着杨凤山说道:“那让他自己决定,你不用为难了”。
说着话对着自己弟弟说道:“你走吧,我在这家没权没势的,帮不了你了”。
黄平苦着脸看了看自己姐姐,随后对着杨凤山说道:“好,那姐夫你就当我今天没来过,我……”
“你敢!”
杨凤山手一拍沙发扶手,指着黄平喝道:“你当我是什么?瞎子啊?我是谠员,做不出视而不见的勾当”。
“你是谠员,可我不是!”
黄玉见杨凤山急眼,也是怒着说道:“这是家里,也不是你的办公室,你总不能还拿你厂里那一套要求我吧”。
“我是厂长,在厂里是这样,我是谠员,在家里也是这样”
杨凤山看着妻子说道:“我的谠性不允许我做两面派,更不允许我做双面人”。
说着话又对着黄平说道:“你现在如果不跟小刘去,那我可就要亲自押着你去了”。
“姐夫,你还真要大义灭亲咋地!”
黄平见杨凤山来真的,也是变了脸色,怒道:“还厂长呢,你也不想想小时候是谁接济你们家,你是吃着谁家的小米儿长大的”。
“啊,你现在是厂长了,你人儿了,你是不是想要把我姐踢了,把我们这些穷亲戚都踢了啊!”
“你!”
杨凤山咬着牙真想过去给这个混小子一巴掌,俗话说揭人不揭短,打人不打脸。
现在见小舅子翻出以前的旧事威胁自己,也是气的血管乱跳。
“好了!”
黄玉哭着看向杨凤山说道:“最后一次,看在我死去爹妈的份上,就看在我们黄家就这一个后人的份上,能不能放过我弟弟?”
“我是你丈夫!”
杨凤山艰难地看着妻子,咬着牙说道:“但我首先是一个干部,是一个谠培养了多年的干部,我的谠性不允许我做出这样的事”。
“我跟你断绝关系总成了吧!”
黄平站在门口喊道:“以后我不再登你家门总行了吧,你就当我今天走错门了,你以后也别认我!”
他是真害怕,倒不是怕去了轧钢厂李学武收拾他,而是怕自己挨不住,真把那些事儿交代了,那可真就出不来了。
自己的罪过有多大他自己心里最清楚,根本就不是像姐夫说的那样,把问题说清楚就行的,那是要掉……
他这放了狠话就要走,却是又被身后的姐夫喊住了。
“黄平,今天你要是敢跑,我就开枪了”
黄平听见这话吓得一回头,却是瞧见不知什么时候自己姐夫手里多了一把手枪正在指着自己。
“你……你、你跟我动枪?”
他也是真惊讶,这姐夫小舅子急眼了动枪的话真是笑话了,要让人说一辈子的。
这会儿黄玉也是愣住了,不敢置信地看着杨凤山,随后便是勐然喊道:“杨凤山!你开枪,你开枪打死他!”
这会儿杨凤山却是见到媳妇儿撒泼似的喊道:“你把我们家这一根独苗打折了你再打死我,我没脸见我爹娘了啊!”
“我最后再说一遍,他必须去自首”
“离婚!”
黄玉绝望地看着杨凤山,咬着牙说道:“我要跟你离婚”。
杨凤山没有搭理她,一手举着枪,一手去拿电话。
“砰!”
这会儿黄平见姐夫打电话,壮着胆子拼着姐夫不敢对着自己开枪的劲就要去摸门,却是被一声枪响钉在了地上。
“我告诉你了,别动”
杨凤山决然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这次是警告,要是再敢乱动,我就打你的腿”。
黄平不敢动了,他没想到自己姐夫这么狠,真的敢开枪。
而一直哭着的黄玉也是被这一声枪响吓到了,嘴里的话再也说不出。
这一枪不仅回答了她弟弟试探杨凤山的举动,也回答了她刚才提出离婚的话。
“喂,我是杨凤山”
“领导好”
李学武看了看手上的时间,没想到杨凤山会打来电话。
杨凤山的声音很是平澹:“黄平在我家里,李副处长你派人来接一趟”。
“是!”
李学武答应一声,没再说别的便挂了电话。
这个时间,在厂长家里,嘿!
李学武按了一下电话,叫了樊华带着人去接黄平。
既然是杨凤山主动提出来的,李学武无可厚非地要履行责任的。
到了这边黄平交代了什么,李学武都不会见他,更不会下楼去参与审讯。
有时候该避嫌就得避嫌,不然最后惹得自己一身骚。
又过了将近半个小时,韩雅婷先回来了,跟李学武简单汇报了一下葛淑琴的调查情况,随后便去下面主持审讯了。
葛淑琴不是直接参与人,更没有在这个桉子里涉及到什么,所以并没有带回来审讯。
由韩雅婷做笔录只是完善证据链,证实刘海中说的话都是真的。
她这边刚下楼,却是瞧见处里的另一台吉普车回来了。
“科长”
樊华?
??下车,示意了一下后面汇报道:“黄平归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