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美漫当心灵导师的日子第一千零九十八章父与子二十七
“很显然,霍华德先生,你已经发现了问题的所在——在托尼成长的过程当中,你们之间关系的转折,不是发生在你酒精成瘾的阶段里,而是更早就已经出现了。”
席勒总结道,霍华德再次把目光投向他的时候,神情显得有些涣散,不再像之前那么专注,就好像一边在听他说话,一边又陷入到了回忆当中。
席勒并没有把他从回忆中拉出来,而是顺势问道:“那么,请你仔细回想一下,你与托尼之间专注时间的长度,第一次断崖式下跌,是在什么时候?”
“断崖式下跌?”霍华德好像有些不理解这个词,席勒又仔细的解释了一下:
“如你所说,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托尼是你的心灵寄托,你希望,陪他度过的欢乐时光永远不要结束,而从什么时候开始,你第一次主动结束了这种时光?”
霍华德愣了一下,随后,眼睛逐渐恢复了神采,显然是想到了某个具体的场景,他缓缓开口说:“……我们第一次玩弹珠的时候。”
霍华德微微的叹了口气,说:“那天,他的玩具都被他的妈妈收拾起来了,我们没什么可玩的,于是,就在床底的角落里,找了几个弹珠。”
“那其实是我小时候玩的东西,我没觉得托尼会喜欢,于是,就随便教了他一下怎么打弹珠,结果他做的很好,百发百中。”
“可令我惊讶的是,他不满足于简单的直线打法,他将十几颗普通的弹珠,摆出了一个复杂的图桉,让它们一个撞一个,直到最后一个弹珠滚到目标地点。”
“我真的惊呆了,你不知道,他设计出的图桉有多复杂,而且完全没有任何练习,在第一次尝试的时候,就成功了!”
霍华德的语气里依旧有惊叹:“也就是说,他在脑子里计算出了每一次弹珠碰撞所产生的相互作用力和动能衰减,然后让每一颗弹珠都在最为极限的距离上,完成了自己的任务。”
“然后呢,你是怎么做的?”席勒忽然把身体前倾了一些,盯着霍华德的眼睛,显露出一种咄咄逼人的态势。
显然,这给了霍华德一定压力,于是,他本能的说道:“我觉得,没什么可玩的了,就把弹珠收了起来,承诺他改天再玩。”
“你为什么觉得没什么可玩的了?”
“已经做到这一步了,难道还能做得更好吗?或者说,这其实本来就不是弹珠的玩法,是他自己的创新。”
“我们一共只有十几颗弹珠,他已经玩出最复杂的玩法了。”霍华德比了一个手势说:“已经走到尽头了。”
“是弹珠这个游戏玩法的尽头吗?”席勒把身体更往前倾,用眼神直视着霍华德,逼迫他不得不回答。
“当然。”霍华德本能的回答道。
“你凭什么作出这样的判断?”席勒以极快的速度问道。
“当然是因为我玩过。”
“因为你的经验?”席勒打断他,问道。
“没错。”霍华德开始显得有些慌乱,他端起杯子遮住自己的嘴,而席勒又看着霍华德说道:
“你不相信托尼能够创新玩法吗?不相信他能突破你的经验吗?还是说,你觉得他能够突破,但你不愿意让他突破?”
“我怎么可能会不愿意让他……”
霍华德刚说到这,席勒突然站了起来,来到了霍华德所坐的沙发的背后,将双手按在了他背后的沙发上,将身体前倾,将自己的头压在了霍华德的头顶,并语如连珠的快速说道:
“我猜,你应该是十分慌乱的将弹珠收了起来,姿态非常狼狈,言语也不体面,与其说是父亲去主动结束游戏,不如说是警察没收犯人的作桉道具。”
”驱使着你这么做的,不是无聊和不耐烦,而是恐慌……你在感到恐惧。”
席勒着重的咬了一下最后一个单词,站在他的角度,能够非常明显的看到,单词落地的时候,霍华德瞬间僵住了。
”你害怕,你的儿子,凭借自己的天才智慧,获得了除你教他以外的知识,你害怕,他去探索除了你的臂弯之外的世界,你同样也在害怕,他超越你。”
“胡说!我为什么要害怕自己的儿子超越我?”霍华德提高了音调,手臂开始颤抖,他说:“我应该为此而感到骄傲!”
“很多的父母,对于自己儿女的骄傲,不是真的欣赏他们的人格和品性,而是认为,自己的儿女传承了自己一生的经验,并取得了成功,他们骄傲的是他们自己的经验和教导,而不是儿女的成功。”
霍华德刚要反驳,席勒使劲的拍了一下他背后的椅背,弄出了一声巨响,提高声调说道:“在你的记忆当中,令你最为印象深刻的,不是托尼学习的过程,而是他第一次创新。”
“但是明明,他学习期的时间应该更长,创造不过只是昙花一现,可你却偏偏记住了这一刻,其本质就是,你对于他的天赋的震惊,压过了对于自己经验传承的成就感。”
席勒站直了身体,仰起了头,目视前方,说道:
“而继续推论下去就是,那个时刻,你第一次发现,托尼·斯塔克将会凭借他惊人的天赋,超越你一生的积累和经验……你在感觉到不甘。”
“这也是为何,你们之间的专注时间越来越少,因为,你能教他的东西越来越少,他创新的东西越多,你越不耐烦。”
“而归来的那天晚上,你感觉到的那令人难以抵御的负面情绪,是你发现,托尼斯塔克创造出的美好的未来之中,没有了你的影子。”
席勒强势又快速的语调突然之间停下,沉默来的突如其来,但更加勐烈,房间之内安静的可怕。
几分钟后,霍华德颤抖的手指,附上了自己的脸,不断的抿着嘴唇,眨着眼睛,但还是感觉到,泪水从内侧的眼角沿着鼻翼滑下来,他用一种颤抖的气音说:
“我是他的父亲……”
”我们以前明明那么要好,不论我教他什么,他都愿意学,而且都学会了,他真的学的很快。”
“我再也没法把他抱在怀里,教他读数字,做计算题,他也不必再从我这里学习任何经验和知识了。”
“在我拿着资料坐上那辆车的一刻,我想的是,虽然我死了,但我留给他的知识、经验和那些好时候,会永远陪伴着他,所以,我才踩下了油门。”
“但当我回来的时候,我才明白,复活是对一个人最残忍的刑罚,因为你将看到,这个世界,是如何将你遗忘的。”
霍华德低下了头,默默流泪,而席勒缓缓走回了他的对面坐下,喝了一口酒杯里的水,说道:
“你会离开地球,来到仙女座星系,不是因为你不想见托尼,是因为你不想看到他的造物。”
“你怕自己忍不住发了疯一样的扑上去,寻找你在托尼人生当中留下的痕迹,你觉得,他不应该有一个这样胸怀不够宽广,甚至显得有些癫狂的父亲。”
席勒的语调变得很慢,至少比他之前逼问霍华德时要慢的多,听起来像在念一首诗。
”父母希望把孩子变成另一个自己,又希望孩子超越自己,父母希望孩子能继承自己的所有经验,有希望他能不受教条桎梏,突破创新。”
“父母希望孩子越飞越高,又不希望孩子离自己太远,父母希望孩子有自己的生活,可又不希望他们专注于自己的生活,忘掉父母。”
“父母永远是矛盾的,因矛盾而痛苦,因痛苦而矛盾。”
霍华德缓缓抬起了头,用满是泪水的双眼看向席勒,席勒皱着眼睛看着他说:
“你实在是太过于关注知识和人生经验的传承,而忽略掉了极为重要的一点,那就是人格。”
“你失望于,没在托尼身上看到更多的自己,而我却感叹于,在他的身上,看到了太多的你。”
“你知道吗?在这个世界上,拥有几万个传动零件的人并不多,他们的心里,装了一部巨大的机器,每时每刻都在处理那些旁人可能根本察觉不到的细小情绪。”
“霍华德先生……”席勒看着他的眼睛说:“看来,你应该已经承认了,在有关于情绪的判断当中,我胜过了你。”
霍华德只是有些呆滞的看到,席勒用水壶往酒杯里倒水,粗壮的凉水壶嘴,比香槟杯的杯口大了不少,于是席勒只能慢慢往里倒,场面看起来非常滑稽。
“你不是心理医生吗?不应该安慰我一下吗?”霍华德声音沙哑的说。
“重要的是。我赢了。”席勒微微抬了一下头说:“而且战胜的是一位天才,先让我高兴一会吧。”
“哦,不,我说错了。”席勒忽然又摇了摇头说:“其实,也没什么值得高兴的,我是心理医生,而你是科学家,我在心理推论方面赢过了你,就像一只猎豹跑赢了乌龟。”
霍华德的脸色胀红了起来,似乎是在为席勒无礼的措辞而感觉到愤怒,可席勒却施施然地端起了酒杯,喝了一口水,说:
“不过,接下来,我们可以进行一场更公平的比赛,那就是来比比,到底谁,更了解托尼·斯塔克。”
“我是他的朋友,你是他的父亲,你教导他的时间不短,我认识他的时间不长,从各方面来说,这都是一场,比刚才更为公平的比赛,那么,霍华德先生,你要和我比比吗?”
霍华德抬着眼皮,用浅色的童孔盯着席勒,他缓缓的眨了眨眼说:“……你打算怎么比?”
“很简单。”席勒从沙发上站了起来,端着酒杯走上自己的办公桌,他说:“现在,我们两个都在仙女座星系远离地球,也都没有监视那里。”
“那就让我们来猜猜,托尼现在怎么样了,我们先各自说一个结论,然后打电话过去,谁说中了,谁就赢了。”
席勒伸出手,将自己杯子里的清水倒到了另一个杯子里,然后打开了一瓶香槟,倒进杯子里之后,喝了一口。
但此时传来的酒香,却让霍华德皱起了眉,他感觉到自己的胸口在颤抖,心脏在叫嚣着他绝不能输掉这一仗,对儿子的了解,是一位父亲绝不能输的一仗。
于是。他也站了起来,走到了书桌对面,盯着席勒的眼睛说:“那么,我先来猜吧。”
“请吧。”席勒扬一下酒杯说。
“现在,纽约应该处于深夜,托尼·斯塔克正在实验室里熬夜进行研究,而且是正在研究某个项目最难的部分,此时此刻,他正双手撑在实验台上,专注的盯着纸上的数据,一言不发……”
霍华德描述的很详细,因为,他必须逼迫席勒描述的和他一样详细,但席勒却什么也没说,他拨通了电话,在电话接通的一秒之前,席勒突然开口:
“……他在哭。”
下一秒,斯塔克沙哑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
“……喂?”
瞬间,霍华德的胳膊的肌肉绷紧了,因为他已无力支撑着自己站在那里,他明明听到了,斯塔克在开口之前的第一声气音,是抽泣。
席勒“啪”的一声挂断了电话,可霍华德却像疯了一样,从桌子的那头跑了过来,用颤抖的手臂举起电话,喊道:“打过去!……快打过去!
”
“不好意思,没有话费了,我都不知道,万磁王竟然这么抠门,虽然长途很贵,但也不至于打一通电话就欠费吧?”席勒背对办公桌,双手撑在桌子上,抬头看天花板。
还没等霍华德再次吼叫出声,席勒就突然发出了一声“哦”,然后接着说:“看看,我怎么忘了?万磁王能够打开穿越空间的虫洞,他随时都能回地球,干嘛要交电话费?”
霍华德一把扔掉了电话,慌不择路的冲出了门,站在桌前的席勒摇了摇头,笑了笑。
可这个时候,桌上的电话又响了,席勒接起来之后,对面传来了一个低沉的声音:
“你好,我是奥丁,我想与你聊聊,请问,你现在有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