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国府
贾珩返回府中已是戌时,夜色低垂,灯火通明,而书房中灯火彤彤,面色诧异了下,进入书房,见得一窈窕倩影坐在窗扉之下的书案后。
晚饭时候,刘积贤送来飞鸽传书,长公主这几天乘船起程南下。陈潇头也不抬道。
贾珩嗯了一声,来到书案之前,拿起笺纸,轻声道:咸宁和婵月也该过来了。
晋阳与元春,咸宁和婵月,还有湘云以及探春,应该一同过来。
此刻,贾珩还不知道宝钗也在可卿的撺掇之下南下寻夫。
陈潇翻过一页书页,神色幽幽道:咸宁来了不挺好,正好你念着她,都快神思错乱,认错人了。
也不知宫里那人有一天知晓,他的女儿与废太子的儿子在一块儿时,该是何等的心情?
贾珩放下笺纸,走到陈潇近前,少女也换下了飞鱼服,换一身青色衣裙,似是刚刚沐浴过,冰肌玉骨的肌肤映照橘黄烛火,柔美以及英气交织在一起,有着动人的美感,离得近了,鼻翼之间浮动着一股若有若无的馨香。
潇潇,这是吃醋了?
陈潇分明还记着次他当着她的面,说想念咸宁,毕竟两个眉眼相似的人,谁也不想自己成为别人的替身,正是以此法激起少女的情绪波动。
陈潇目光平静地看向对面的少年,蹙眉不语。
贾珩轻声道:如是咸宁在我身边儿,你离的远了,我也会看着她想起你的。
陈潇:
她和咸宁眉眼相似属实让你整明白了,但情知少年说的可能也不是什么诓骗之语。
贾珩道:好了,喝口茶吧。说着,倒了一杯茶,递将过去。
安南侯怎么说?陈潇放下手里的书册,接过茶盅,抿了一口,岔开话题。
贾珩提起茶壶,给自己斟了一杯茶,道:叶侯自知大势已去,并未再弄鬼,只是给一众老弟兄还有叶家争取好处而已,我也不想太过逼迫。
可以说,从他领着江北大营水师取得海门大捷之后,江南大营就彻底翻不起什么风浪。
因为他用大胜凝聚了江北大营的人心,反观江南大营暮气沉沉,行将就木,怎么还敢与他这位军机大臣相抗?
除非他以雷霆手段清洗旧将,才会有哗变风险。
所以多铎又送了一次契机,一次还是扬州,多铎的刺杀让他迅速打开局面。
陈潇放下茶盅,道:那些老将,需要安置好,虽说你强兵在握,不用担心有着什么反复,但尽量别出什么乱子。
贾珩点了点头道:我也是这般思量,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江南大营需要迅速整饬,水师尽快形成战力。
多铎的出现其实也是一个信号,说明女真加紧了南侵之势。
陈潇道:你心头有数就好。
堂弟他虽然荒n了一些,但对待正事并无含糊,许也是因为年轻,才对这等男女风月之事痴迷。
贾珩说着凑到近前,少女沐浴后的草木清香在鼻翼之间浮动,道:潇潇,我方才和安南侯谈着正事,没有吃饱,你帮我做点儿吃的吧。
陈潇秀眉之下的清眸冷睨了一眼贾珩,玉容如霜,冷声道:你倒是会使唤人,我刚刚沐浴过,怎么给你下厨?
贾珩叹道:那行吧,我随便找点儿东西对付一下。
桌子有点心和香蕉,你先吃些垫垫,我下面给你吃。见那少年兴致不高,陈潇终究心有不忍,柔声说着,然后起身奔着厨房去了。
贾珩:
下面?好吧,陈
潇绝对没有这个意思,只是他污了。
贾珩拿起桌子的点心,往嘴里塞着,就着灯火,翻阅着陈潇留下的兵书,至于一旁的簿册,有着毛笔书写的娟秀小字,字迹干净清雅,显然少女正在坐着读书笔记。
贾珩认真看着其的兵法总结,心头就有几许感慨,
潇潇不愧是周王之女,通着将略,不说其他,做个女将军的资质还是有的。
贾珩正在聚精会神看着,忽而听到轻盈的脚步声,循声而望,只见身形高挑明丽的青裙少女,端
着托盘,款步而来,明洁如玉的额头覆着细密汗水。
陈潇轻声道:面好了。
贾珩连忙近前,赫然瞧见瓷碗之中,一碗阳春面,此外还放着葱花和青菜,以及一个荷包蛋,看向少女,笑道:辛苦了,这还卧了一个荷包蛋。
陈潇这些年想必是一个人自己照顾自己,这才渐渐练出这么一手好厨艺。
陈潇冷乜了一眼少年,道:给你补补。贾珩接过面碗,道:以形补形?
下流胚子!陈潇脸颊微红,将面碗放在小几,这人让那妖妃给他就不怕一口给他?
贾珩放下面碗,从衣袖中拿出手帕,看向少女,轻声道:潇潇,别动。
陈潇诧异了下,却见那少年凑近而来,拿着手帕在额头擦着自家脸的汗水,那张清隽面容见着认真端详之色,少女目光闪过一抹慌乱,拿过手帕,道:我自己来就好,你吃面吧,等会儿凉了。
嗯。贾珩也没有强求,将手帕递给了陈潇。所有的套路和技巧回归到本质,其实是返璞归真的真诚。
陈潇拿过手帕,擦着脸颊和鬓角的汗水,看向那正拿着筷子,大口吃着面条的少年,抿了抿粉唇,清澈如水的目光有些出神。
贾珩拿起竹筷子吃着面条,抬眸问道:你看着兵书什么?
陈潇闻言,走到书案之后,落座在太师椅,继续拿过兵书翻阅,螓首垂下,低声道:闲暇无聊,翻着解闷。
贾珩随口说了一句,也没有再说,道:你这下面的手艺不错。
陈潇手艺的确不错,不仅能做淮扬菜肴,而且这面条做的柔韧弹性,是个过日子的女孩子。
很难想象这是周王的独生女,或许正因为是独生女,才充作男孩子养,成了这般自强独立的性情。
贾珩放下筷子,喝了两口面汤,拿起手帕擦了擦嘴角面汤,轻声说道:你在我身边儿,总会被宫里发现。
陈潇秀气的眉微微蹙起,说道:什么意思?
等宫里知道,难免会让你进宫,叙着旧情。贾珩放下筷子,轻声说道。
陈潇眸光闪了闪,拿起毛笔在用砚台沾了墨汁,道:你放心,我没有那般鲁莽。
贾珩道:你当初在大慈恩寺刺杀,还不鲁莽?我担心你情难自禁,做出一些傻事。
陈潇面色默然了下,看向贾珩,道:你放心,我不会做傻事的。
小不忍则乱大谋的道理,她又不是不懂,再说,她不是要刺杀那人,而是让他认错!
贾珩点了点头,看向正在做着笔记的陈潇,道:你有分寸就好。
陈潇现在不主动和他说,他也不好再问着白莲教的事,算是两人这么长时间的出生入死建立的信任。
你在书房也别看的太久了,早些歇着,我去看看林妹妹。贾珩轻声道。
陈潇:
她那碗面是白下了,不过还好,他与那位林姑娘仅仅是平常小孩儿的玩闹,倒也没有什么。
贾珩
这边儿离了书房,前往黛玉所居的庭院,倒不是为了牧羊咩咩,而是看看黛玉这会儿正在做什么。
来到庭院,果见黛玉厢房中还在亮着灯。
此刻,黛玉正坐在里厢,就着灯火,手里赫然正在做着针线活,灯火映照下,巴掌大的俏丽小脸见着专注之色。
量体裁衣之后,府嬷嬷按着黛玉的要求选定花式和绢布,裁了一些样子,黛玉帮着贾珩做着衣裳。
紫鹃端过茶盅,面见着担忧,说道:姑娘,大爷才说过,不让你晚做针线呢。
好了,就是简单绣个样子。黛玉说话间,小小手臂轻轻舒起,星眸见着认真。
就在这时,听着贾珩与袭人外间的对话声音。
说话之间,珠帘哗啦啦晃动之时,忽而见着一个锦袍少年从外间进来,其人面如冠玉,眉锋清冽。
珩大哥。黛玉连忙将衣裳放下,盈盈起得身来,娇小玲珑的身影投映在屏风,清丽脸蛋儿惊喜之色流露。大
贾珩看着黛玉手里的缝制着的秋裳,拧了拧眉毛,问道:林妹妹,这么晚了,怎么还缝制着衣裳?
说话间,近得前去,坐在黛玉炕几旁。
黛玉玉容微红,粲然星眸闪烁之中见着几许羞喜,柔声说道:就是先缝个样子闲的也没有什么事儿,我想着早些缝好了,珩大哥也能早些穿呢。
这是她头一次给他缝制的衣裳,于她而言,有着不一样的意味。
贾珩拉过黛玉的小手,握在手中,看向那张清丽玉容,低声道:妹妹,白天缝制着就是,晚把眼睛熬坏就不好了。
嗯,那我听珩大哥的。黛玉轻轻柔柔应了一声,然后将手中的衣裳递给了紫鹃,将螓首倚靠在贾珩的怀里,轻声说道:珩大哥,安南侯怎么说的?
贾珩轻轻抚着黛玉的削肩,心头有些异样,黛玉这渐渐入戏的模样,把自己等同着他的妻子,就差喊着夫君了。
或者说他与黛玉的那些亲密举动,原就是夫妻之间才能有着的举动,黛玉又是用情至深的。
倒也没说什么,安南侯倒也配合,江南大营这边儿应能顺利许多。贾珩轻轻嗅着黛玉的秀发,温声道。
黛玉星眸熠熠,轻声问道:扬州那边儿的盐务呢?珩大哥和爹爹不是忙着这桩事。
贾珩道:江南大营步入正轨后,盐务的事也没有什么事儿了,等再过一段时间,咱们去苏州。
这也是答应过黛玉的,去苏州祭拜黛玉的母亲,嗯,还有妙玉。
之后,一切顺利的话,就要南下粤省濠镜去看看火炮,然后引进江南江北大营。
黛玉柔声道:来江南也没有多久,不想发生了这么多的事儿,珩大哥厮杀也经历了几场,打了一场胜仗。
贾珩扳过黛玉的削肩,看向那柳眉星眼的少女,轻声道:但这次江南之行,那些我独不喜,唯喜得妹妹倾心。
黛玉闻言,芳心又羞又喜,星眸闪了闪,柔声道:珩大哥,唔
贾珩说着,凑到黛玉脸颊近前,噙住少女的唇瓣,亲密无间。
嗯,他今日份的蜜糖,黛玉请查收。
过了一会儿,黛玉那张清丽的脸颊已晕红成霞,润意微微的星眸见着羞喜,轻轻捉住贾珩正在牧羊的手,细气微微,说道:珩大哥,大姐姐什么时候过来?
贾珩轻轻抱着黛玉,牧着小羊,温声道:嗯,在路坐船,至少得一个月吧。
他其实真不是馋黛玉身子,只是担心,绛珠仙
子是他目前为止堆过最小的雪人,与去年的晴雯仿若,所以想帮她
成长。
黛玉雪颊微红,柔声道:三妹妹和云妹妹倒是也该过来了。
紫鹃姐姐暗示她,也不能太惯着珩大哥了,但每次见着珩大哥那般对她那般痴迷,也有些不忍心嗔怪他。
贾珩轻笑道:湘云过来,才有意思呢。
黛玉星眸中见着回忆之色,说道:珩大哥还记得去年,咱们去清虚观降香,那时候三妹妹、湘云、还有我随着珩大哥去了寺,登凉亭眺望。
贾珩轻声道:嗯,记得,那时候妹妹身子瘦弱,现在倒是好了许多,这几天昼夜之间,忽冷忽热,妹妹晚仔细别着了凉。
黛玉轻轻抚着贾珩的肩头,娇躯颤栗,颤声道:珩大哥
看向那说着说着又伏在身前,又在小羊琼鼻忙碌的少年,微微闭星眸,已不知说什么好。
贾珩与黛玉腻歪了一会儿,让黛玉早些歇着,回到房中,唤鸳鸯。
一夜再无话。
翌日,一大早,天色依旧晦暗不明,只是雨歇风住,青檐碧瓦之的雨水蓄积如镜,倒映着昏沉的天穹。
贾珩刚刚换一身飞鱼服,打算去江南大营督军问事,忽而嬷嬷从外间过来,道:大爷,甄家来人在花厅等候着,说是甄老太君殁了。
甄家两家的关系匪浅,相比其他亲戚,都是以派小厮报信,这次甄家的甄璘来到宁国府,向着贾珩这位族长通报着甄老太君过世的消息。
贾珩闻言,面色微变,问道:什么时候没的?
就在凌晨,丫鬟唤着洗漱,说是人过去了,现在请了好几个郎中查看,都说人已经走了,现在甄家哭成了一片,开始准备着后事呢。那嬷嬷唏嘘感慨说道。
贾珩与一旁的陈潇交换了个眼色,对着嬷嬷吩咐道:府准备准备,我去拜祭一番。
甄老太君这么一去世,甄家的下坡路只怕就在眼前,不过,甄家老太君去世,整个两江官场的官员都会前往凭吊,甄家门前车马如龙,堪称盛世,犹如红楼原著中可卿嗯,这个不好说。
陈潇轻声说道:甄老太君昨天的托付,算是临终遗愿。
贾珩点了点头,目光闪了闪,心头思忖不停。甄溪托付给他,更不好拒绝。
这时,黛玉听到动静,在鸳鸯、袭人、紫鹃的陪同下来到花厅中,听那嬷嬷叙着话,少女俏丽脸蛋儿同样见着惊讶。
甄老太君没了?次见着还中气十足精神头不错。
珩大哥。黛玉缓步走到贾珩近前。
贾珩目光温煦,叮嘱道:林妹妹,你别去着了,甄家刚刚老了人,省的冲撞着。
黛玉年岁毕竟还小,不去吊唁倒也没什么。
黛玉眉眼却见着坚定,轻声道:珩大哥,我原该去着的。
在这宁国金陵府中,她就是这座国公府的女主人,应该随他一同去才是。
贾珩想了想,见道:那妹妹收拾收拾。
去人家吊唁,显然不能穿着盛装华服,而且还有诸般礼仪需要注意,黛玉未必知晓这个。
正说话间,见得尤氏从后院在彩蝶、炒豆等丫鬟的陪同下,过来查看动静。
尤嫂子。贾珩看向那一身简素白服,云髻别着白色珠花簪子的丽人,唤了一声道。
听说前院出了事儿,就过来看看。尤氏柔美玉容,神色恬静,只是将一双柔润如水静静看向贾珩,问道:珩兄弟,怎么了?
丽人未施粉黛,眉梢眼角的那股哀戚浅浅的未亡人气韵,让人心头涟漪圈圈生出。
贾珩轻声道:甄家老太太没了,我说与林妹妹一同过去吊唁,有些拜祭的紧要关节之处,你帮着嘱托着他。
尤氏柔声道:大爷去罢,我叮嘱着林姑娘就是了。
贾珩点了点头,再不多言,与陈潇来到前厅。
果然见着甄璘,正坐在梨花木椅子,一见贾珩到来,神色悲戚,起身唤道:永宁伯,老太太没了。
毕竟,贾珩昨天才前往甄家探望着甄老太君,且又是贾族族长,甄家专门让甄璘过来知会,以示郑重。
贾珩叹了一口气,道:甄璘世兄节哀。
甄璘眼圈微红,目光复杂看向对面的蟒服少年,语气哀戚道:老太太昨夜至三更天才睡,还给珩兄弟写了书信。
贾珩:???
思量片刻,反应过来,这个甄老太君,分明是将道德绑架继续到底。
他觉得,甄老太君肯定还了奏疏给太皇以及皇帝,这都不用说,必然是早早写好的,字斟句酌,情真意切。
甄老太君为了甄家的事可谓熬干了最后一滴心血。
贾珩默然片刻,道:甄璘世兄稍等,稍后我去府看看。
这几天,还要安慰着磨盘还有雪儿,两人其实都是跟着甄老太君一同长大,感情也不浅。
贾珩默然片刻,道:甄璘世兄稍等,稍后我去府看看。
这几天,还要安慰着磨盘还有雪儿,两人其实都是跟着甄老太君一同长大,感情也不浅。
甄璘道:书信还在大伯和王妃手里。说着,然后告辞离去。
贾珩相送着甄璘离去,站在廊檐下,这时身旁的清香传来,说道:甄老太君当年其实也抱过我,父王小时候,她也抱过,与天家关系匪浅。
贾珩转眸看向陈潇,道:那天去福萱堂,你没过去。
其实,他也想哪天抱抱陈潇。
那天,老太君目光放在你身,也是没认出来,后来我担心疑心,也就没有过去。陈潇柔声道。
贾珩道:那等会儿,你跟着一同去看看。
陈潇点了点头,轻声说道:甄家这下子过去,宫里可能就暂且引而不发,但只是时间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