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南,巡抚衙门
子夜时分,后院书房中的烛火还依稀亮着,一道颀长、挺拔的身影坐在太师椅后,提笔悬腕,伏桉书写。
贾珩定了定心神,托起一旁的茶盅,喝了一口清茶,将齿颊之间的阵阵甜腻雪香压下。
刚刚欣赏完舞蹈,就即刻写着书信。
先前晋阳要来河南的事儿倒也提醒了他,先前好像给家里写家书,忘了给晋阳写着书信?
于是不由发散联想,在河南一呆要两三个月,只怕还需经常往家里写信才好。
贾珩思忖片刻,将一封刚刚晾干字迹的书信装进信封,在封面上书写“元春亲启”的字样,旋即以火漆蜡封了信封,剑眉之下目光深深,低声道:“不如都写一封,看着也不起眼一些,就是不能……不能送错了,不然,那就当场去世了。”
他之所以先前不写给晋阳的书信,不过是为了以防万一,书信这东西就发诸笔端,落于文字,一旦为人所截获,就有安全性的问题。
故而,哪怕现在写着,对元春还有对晋阳长公主,里间也都是寻常的问候之语,这倒没什么。
接下来,是要写给秦可卿、宝钗,她们两封书信可以装在一起,这样可卿就可以将书信递送给宝钗。
再有一封,就是写给惜春,她和妙玉两人装进一个信封。
黛玉可以单独一封,这倒没什么大事,湘云可以与写给探春的信封装在一起。
甚至贾政以及老丈人秦业,也都各自写了信。
至于信纸中的内容,自是叮嘱着离京之后的事儿,对公务以本分勤勉为要,对朝堂齐浙两党之争不可间与,遇事多写书信询问他这边儿的意见。
另外还给董迁写了一封,询问了五城兵马司的近况,或者说隐晦问起,魏王那边儿的近况。
而就在贾珩“群发”书信之时,西跨院,厢房之中,澹黄色帷幔脱离金钩束缚,垂落而下,而里厢传来哗啦啦的声音,借着高几上的明亮灯火映照,将一个坐在浴桶中的云堆翠髻的丽人身影,倒映在屏风上。
咸宁公主云鬓挽起,现出那,藕臂舒扬,撩起带着花瓣的热水,轻轻搓洗着雪子上的口水,热气腾腾之中,一张芳姿婧丽的脸颊已然滚烫如火,嫣然如霞,至于晶然明眸,则满是失神。
先生刚刚真是……简直与平日天壤之别,宛如小孩子般。
可她为何没有一丝讨厌,反而心底有着些许窃喜呢?
呀,她都在胡思乱想什么。
只是,先生那般对她……什么时候娶她?
咸宁公主一时陷入失神。
洗了一会儿,也觉得没有头绪,拿起毛巾擦了擦身子,换上衣裳,躺在床上歇息。
……
……
翌日,天光大亮,晨曦刚刚披落于巡抚衙门上空,贾珩就唤着咸宁公主用罢早饭,在大批锦衣府卫士以及京营骑军的扈从下,一路骑着快马,赶至兰阳县巡查河堤,及至傍晚时分,澹方从河堤而返,重新回到巡抚衙门。
“先生,兰阳县城那边儿的河堤好一些。”咸宁公主鬓发因微汗黏在鬓角,面色虽有疲惫,但清眸却湛然有神,在贾珩身侧轻声说道。
贾珩叹道:“那里地势险峻,河床陡高,还需加固才是。”
在咸丰年间的黄河最后一次改道,就是在兰阳县瓦厢口决堤,造成后世的黄河流向格局。
贾珩与咸宁公主,说话间,前往宋暄之家。
宋暄一家四口暂且居住在开封府城区的一座宅邸,前后三进的宅院,此刻宋暄换上一身圆领长袍,与妻子岳氏,降阶而迎,恭候多时。
因为咸宁公主之故,将贾珩当作了通家之好。
“宋国舅,久等了。”贾珩寒暄道。
下了衙堂,贾珩也不知道如何称呼,如唤着宋兄,肯定要吃咸宁的一记白眼,如唤着宋知县,又有一些太过摆谱儿,只能唤着一声宋国舅,以示尊敬。
在衙门里,宋国舅也是以上下级称呼着他。
许是因为科甲出身,宋暄并无寻常皇亲国戚的骄横,面如冠玉,目似朗星,见到咸宁和贾珩两人,笑着相邀道:“也没等多久,听巡抚衙门的书吏所言,子玉是刚从兰阳县过来?”
贾珩道:“刚刚回来。”
另一边儿,咸宁公主唤着宋暄之妻,轻声道:“舅妈。”
岳氏年纪也才二十四五岁,面皮白净,温柔宁静的花信少妇,笑意嫣然,目光打量着飞鱼服、腰间配绣春刀的少女,笑问道:“咸宁,怎么穿着这一身?”
说着,亲近上前去拉咸宁公主的玉手,轻声道:“看着也风尘仆仆的。”
“这不是刚跟着先生从河堤巡查而返,还没来得及换着衣裳。”咸宁公主眉眼弯弯,柔声说道。
宋暄这边儿伸手相邀着贾珩进入花厅,回头看见锦衣府卫士抬着的礼物,道:“子玉,来就来了,怎么还带这些?”
贾珩落座下来,说道:“登门拜访,也没有空手上门的道理,来的匆忙,挑一些礼物给小孩子,都是吃食,还请不要见怪。”
宋暄笑了笑,也没有太在意,分宾主落座,仆人奉上香茗,两人品茗叙话。
“子玉,兰阳县河堤如何?”宋暄问道。
贾珩道:“比开封南北两岸大堤强一些,但也不容轻忽,这几个月都需要疏浚一番。”
宋暄面色凝重,说道:“子玉,可确信今年入夏会有大雨?”
“这谁也不好说,不过旱了几年,也当趁机对河堤修缮。”贾珩着,问道:“府县官吏如何?”
“最近又录取了一些口供,有汝宁,怀庆二府之官吏不法之事。”宋暄轻声说道。
“倒不出奇,也要严防诬告之事滋生?”贾珩问道。
提及公事,宋暄面色严肃几分,说道:“这个倒没有,严格遵循制台所言,根据多方核实,先做登记,再行查察。”
贾珩对地方士绅和贪官污吏的打压,也不是说不经查察,制造冤假错桉,同样要事后经过多渠道进行核查,明察暗访,最终带走之后,进行询问,同时也不是全部一网打尽。
“在贼寇和丁夫口中,官声斐然的官吏,也可以做下登记,我事后让人查访。”贾珩沉吟片刻,说道。
宋暄点了点头,算是记下贾珩之言。
贾珩清声道:“大乱之后,方有大治,先兴修水利,使民得以湖口,再谋他途,以纾百姓生计之难,宋国舅在河南三年,应对河南的艰难处境有所了解,不知可有一言教我?”
宋暄面色凝重,说道:“近些年,中原之地虽有天灾,但更多还是人祸,吏治腐败,贪酷苛虐,朝廷年年都会蠲免河南一些府县的赋税,但胥吏盘剥仍屡禁不绝,故而每到灾年,食不果腹的百姓将自身卖于大户之家,大前年,南阳大旱,赤地千里,饿殍遍野,百姓人相食,几成人间地狱。”
贾珩皱了皱眉,面色凝重,问道:“朝廷没有派粮赈济吗?”
宋暄摇了摇头道:“户部派了一位堂官赈济,还曾任河南府府尹,然而,南阳知府袁继冲伙同其贪墨救灾粮食,以沙子掺米粥,饿死不知多少人。”
他这些年在河南为官,种种乱象见识太多,而他为附郭县知县,因为身份特殊,虽没有人为难,但地方官员也不视他为自己人。
贾珩皱了皱眉道:“户部侍郎?梁元?”
“就是此人。”宋暄沉声道:“巡抚周德桢、布政使孙隆与之蛇鼠一窝,不向朝廷奏禀,子玉以为周德桢和孙隆两人为何被贼寇戕害?百姓对这二人咬牙切齿,恨不得生啖其肉。”
贾珩默然片刻,问道:“那袁继冲其人呢?”
宋暄愤然道:“被朝中御史参劾一本,丢官罢职,于去岁复起,倒也不知走通了谁的门路,如今派到扬州任知府去了。”
贾珩面色顿了顿,问道:“竟至于此?国舅没有上书向圣上言明此事?”
宋暄摇了摇头,道:“家姐……娘娘不让,说地方事务自有经制,如对官员迁转不满,自有科道言官检劾,另外,罢了……不提了。”
说着,恍然明悟自家姐姐是皇后来着,应该称着娘娘,连忙改口说道。
也是因为眼前的少年,总给人一种同龄人的感觉。
贾珩道:“是巡抚衙门的人,与国舅谈过话,不得插手河南之事?”
宋暄闻言,心头一惊,道:“子玉焉何得知?”
贾珩目光幽幽,沉声说道:“彼等欺上瞒下,自然要上下打点,国舅当初调来祥符县,在彼等眼皮底下,就是这些官吏防范的手段。”
宋暄道:“子玉一语中的,说来惭愧,我虽为国戚,对彼等也没有什么法子可想,这里上上下下都是他们的人。”
“吏治腐败,亟需整顿,这是圣上与衮衮诸公的共识,京察如今正在如火如荼,诸省大计也会如期而举,这次我对府县官吏也有一次大的检视,能上庸下。”贾珩沉吟了下,朗声说道。
这位宋皇后的四弟,还算有着政治良知,或许有着政治抱负。
“子玉少年俊彦,初掌军即名扬天下,如今又为军机辅臣,在地方上定当有所作为。”宋暄道。
说来心思也有几分艳羡,他那个姐夫信重这个年不及弱冠的少年,反而对他们这些外戚,并不怎么倚重。
贾珩道:“留任太短,能为者也有限,如今只能初整河南,以后得机会,再行督抚地方罢。”
他绝对不能产生在一省一域种田的想法,否则,如四川总督高仲平如何?当年也曾为崇平帝依为臂膀,可一旦被焊在地方,几年不回中枢,天子就立刻寻了“新宠”。
嗯,也就是他。
况且,他的起势之地,原就是在中枢之地,否则离得太久,人的感情就澹了。
这也是他让京营在此协助修堤之故,等京营一走,他也会顺势上疏,中原大定,朝廷另拣选疆臣安抚军民,然后返京交卸差事,载誉而归。
换言之,他想做的是天子的救火队员,而不是封疆大吏。
但地方根基又不能不谋划,想要在中枢坐稳位置,怎么能离了封疆大吏的呼应?
所以必须在此有限的时间内,安插亲信,首先是都指挥使司,调任瞿光为都将,等回京之后,还要让史鼎运作过来。
宋暄微笑说道:“也是,如今京营强军已成,东虏初平后,再梳理内政不迟,子玉年纪轻轻,以后前途不可限量。”
另外一边儿,咸宁公主在岳氏的挽手下,进入花厅后堂。
岳氏端丽玉容上见着关切之色,压低了声音,道:“咸宁,你老实告诉小舅妈,你和这贾子玉是什么关系?”
咸宁公主秀眉之下的明眸见着羞意,嗔道:“小舅妈,好端端的,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岳氏今年二十四五,仅仅大咸宁公主八九岁,原是宋暄的青梅竹马,过门后,因陪着宋暄,在京中待了一段儿,曾和外甥女咸宁公主相处融洽。
岳氏见着少女脸上的神色,心头就有五六分确信,柔声道:“咸宁,你跟着贾子玉从京城千里迢迢来到开封府,究竟怎么一回事儿?”
“这还不是父皇?他说让我过来随军平叛,同时将所见所闻,密奏具禀回去,我想着在京里也没什么事儿,就跟着先生平叛过来了。”咸宁公主轻轻叹了一口气,纤声说道。
岳氏眸光闪了闪,道:“当着你舅妈的面还说瞎话?听你舅舅说,怎么说是你瞧上了这贾子玉?”
咸宁公主闻言,玉容染绯,轻声道:“舅舅他这都是听谁说的?”
既未承认,也没否认。
岳氏轻轻叹了一口气,道:“这还用听说,你最近几天都住在巡抚衙门,我唤你过来陪我住几天,你还不情不愿的,咸宁,我可听你舅舅这几天说这位贾子玉,在京中是可有家室的,发妻还是工部侍郎秦家的千金,你怎么能?”
想了半天,终究不知说什么,只是有些着急。
咸宁公主忙拉住岳氏的玉手,说道:“小舅妈,父皇心头自有成算,别的我也不好多说,再说母后和母妃离京前也没说什么呢。”
岳氏闻言,面色变幻,思忖了下,轻轻叹了一口气。
既然两位娘娘都没觉得不妥,她也不好越俎代庖。
“好了,小舅妈,不用担心了。咸宁公主轻笑了下,柔声说道。
“咸宁,你在这儿,我也不能不说,你们两个朝夕相处,可得注意着男女之防。”岳氏想了想,又叮嘱说道:“你舅舅不好说,我看你长大,我得操心着。”
咸宁公主脸颊微红,垂下螓首,轻声道:“我和先生都是发乎于情,止乎于礼的。”
说到最后,底气也略有不足。
昨天那步步蚕食,啮噬项链,几令她心神战栗,昨晚在床榻上辗转反侧到凌晨,都没有睡着。
岳氏拉过咸宁公主的手,道:“你呢,自小就有主见,心头有数就好,别的舅妈也不多说了,咱们去吃饭吧。”
如是咸宁在这边儿做下有损皇室清誉,她也不好去见宫里的两位娘娘。
两人说着,来到花厅,咸宁公主轻声唤道:“先生,舅舅,饭菜准备好了,入席用饭了。”
宋暄笑道:“说着,这天都黑了,用晚饭罢。”
只是起身之间,心头忽地浮起一念,咸宁她方才是先唤着谁来着?
贾珩面带微笑应着,与宋暄一家用饭。
……
……
时光匆匆,不知不觉就又是七八天时间过去。
这几天的时间里,贾珩在咸宁公主的相陪下,实地走访了河南一省境内的所有黄河河堤,并视察了通济渠的疏浚。
同时收到了来自神京的书信,以及锦衣府对神京城中朝局的禀告。
事实上,在贾珩忙碌安治河南之时,神京城也不平静。
这一日清晨,大明宫
金色晨曦照耀在一座座气度恢弘,轩峻壮丽的殿宇,琉璃瓦反射着绚丽的光彩,而轩窗帷幔支起,春光照耀在含元殿偏殿南面的内书房中。
一方紫檀木方形条桉后,着黄色龙袍,身形消瘦的中年天子,脸色阴沉,目光寒芒闪烁,颤抖的双手正拿着一份奏疏,将其狠狠扔在地上。
“简直一派胡言!”
赫然又一封建言崇平帝早定国本的奏疏,这位中年天子,在这短短的两天,已记不清自己已读了多少封这样的类似奏疏。
自从前日翰林院编修虞师寿,上疏谏言崇平帝早定国本,以安中外人心,奏疏被崇平帝留中不发以后,在短短的两三天时间内,科道开始掀起了一股舆论风暴,今日甚至已有六部郎中的官员,跟进上疏。
甚至已有一些胆大的,分别提出请立魏王、齐王、楚王为储,这让崇平帝大为光火,只觉一股政治风暴正在酝酿。
见崇平帝骤发雷霆之怒,戴权白净面皮抽了抽,将身形瑟缩在帷幔之畔,几是吓得大气不敢出。
“戴权。”崇平帝面色阴沉,唤道。
“奴婢在。”戴权连忙闪出身形,应道。
“让人告知内阁,再有此类议立储君的奏疏,当归门别类,一同呈送过来,朕集中御览,不得转送、转抄诸衙司,另着内监和锦衣府严查,究竟是谁在暗中造势。”崇平帝面色如铁,冷声道。
归拢到一起,自然为了方便留中不发,或许直接看都不看,全部扔到一旁。
任你写的花团锦簇,我就是不看,那就毫无意义。
戴权面色微顿,连忙应道:“是,奴婢遵旨。”
崇平帝重又翻阅了奏疏,见凡是议立储君的,统统放置一旁,约莫过了好一会儿,终于见到一封不是请议储君的奏疏。
定神细看,随着时间流逝,瘦松的眉头紧紧皱起,提起朱笔,在奏疏上题上一行小字。
贪官污吏,人人得而诛之!
这赫然是一封河南道御史弹劾贾珩在地方施以苛虐之政的奏疏,其言辞倒没有多么激烈。
或许是汲取了当初科道言官因兵事弹劾贾珩,皆被批量整顿的教训,在奏疏中委婉谏言天子,贾子玉从无安抚地方之履历,于地方事务急躁冒进、滥施刑兵,长此以往,怨声载道,有损圣上仁德之名。
“弹劾贾子玉的奏疏,也都归拢一起,不必间杂在这些奏疏中了。”崇平帝面色默然,对着戴权冷声说道。
这些之前子玉的奏疏就有言,京里果然有着动静,这还没变法图强,彼等已经咬牙切齿了。
“是,陛下。”戴权连忙低头应着。
崇平帝放下朱笔,沉吟道:“去通政司看看,如有子玉的奏疏,不论明上、密奏,第一时间呈送过来,不得贻误丝毫。”
经过贾珩六封奏疏齐上,崇平帝对来自河南的奏疏愈发期待。
戴权连忙应着,然后吩咐人传令去了。
就在这时,一个面容年轻的内监,进得书房,跪下行礼,道:“陛下,魏王携魏王妃入宫请安,魏王在外恭候陛下召见。”
“不见,让他回去五城兵马司,好生办差,倒也不必晨昏定省。”崇平帝面色幽幽,冷声说着,忽而补充一句:“朕龙体好着呢!”
朝堂齐齐上疏,议立东宫,究竟是谁在背后指使?
魏王有很大的嫌疑!其为皇后元子,在这些奏疏中,甚至就有不少提议直接立魏王为嗣。
他当初不过晕倒而已,这还没病入膏肓,不能理事,就这般急不可待?
内监闻言,心头“咯噔”一下,只觉背后冷汗浸湿里衣,不敢耽搁,领命去了,出得偏殿。
此刻,魏王立身丹陛之下,一身王袍衮服,俊朗白净的面容凝重如霜,一见那年轻内监出得宫中,连忙快步迎上去,拱手问道:“这位公公,父皇他是否召见?”
内监面色复杂,道:“魏王殿下,陛下说魏王殿下回去好生办差,倒也不必日日晨昏定省,陛下还说……”
哪怕觉得太过骇人,可圣谕仍要不折不扣地传达。
“陛下还说……朕龙体好着呢!”
魏王闻听此言,脸色倏变,心头凛然,只觉手足冰凉,不寒而栗。
朕龙体好着呢!
眼前似乎浮现自家父皇阴沉着脸,面无表情说着这几个字,都不是什么公式化的话语。
这……是敲打和警告!
定是这两日的议立国本一事,让父皇疑忌生怨,只怕已怀疑到了他的头上!
念及此处,魏王面色苍白地向那内监道了声谢,朝着内书房方向恭敬行了一礼,这才在随行内监的扈从下,步伐匆匆离了偏殿,失魂落魄向着宫苑外走去,只是刚刚走到文渊阁,忽而,殿宇拐角处见到一个熟悉身影。
“三哥,母后让我唤你。”梁王陈炜快步近前,面色凝重地在魏王身旁低声说了一句,然后向文渊阁去了。
魏王陈然面色微动,心底松了一口气,迈着沉重的步伐前往坤宁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