参悟古文是一个相当消耗心力的事情。
正如千野大师所言。
看到“古文”只是第一步。
想要将阵纹的图形拆解,推算,重新拼接,需要消耗大量的算力在这件事情上,顾慎不是褚灵,他的算力在同龄人中已经很强,但终究是“人”。
拆完一张图纸以后,他明显感觉到了疲倦。
“如果彻底参悟,并且拆解一座阵纹,需要四个小时。我一天什么都不做的情况下大概能够参悟五座阵纹。”
清冢不是每一座阵纹都需要修补。
这么来算修补工作的确只需要一年就可以完成,但自己想要全部学完图纸上的“古文”,则需要五百多天,这还是在自己每天投入二十个小时的情况下。
“万事开头难。”
守陵人悠悠道:“如果你潜心在清冢修行,会越来越熟练,掌握这里的全部阵纹,也不用那么久。”
“呼”
顾慎揉了揉眉心。
幸好自己修行了完整的春之呼吸。
他的精神力十分饱满,而且恢复速度极快哪怕不去睡眠,也足以保证日常生活的精神强度。
当然。
正常情况下,每天顾慎都会保证两到三小时的深层呼吸,进入梦境。
春之呼吸可以让自己快速恢复精力。
深吸一口气后,顾慎抬起头:“那么便继续吧。”
其实在出发长野之前,他已经做好了准备如果能够抵达清冢,见到守陵人,或者顾长志一面,一定要抓住机会,跟在身后“学”些什么。
学不了占卜术,那就学习古文。
如果拆解图纸,就可以得到知识那简直是太幸运,太幸福的事情了。
只需要花费时间,就一定能够得到收获。
这哪里算得上苦?
顾慎有的是时间,也有的是精力。
他在心底暗暗道:“只要学不死就往死里学!”
顾家墅区。
又是一个和风旭日的清晨。
春雨观前,依旧有人挑战,只不过数量已经远远比不得最初。
沈离三下五除二,就将挑战者全部放倒。
他瞥了眼背后春雨观紧闭的铁门,忍住一巴掌把大门拍碎的冲动,这两天顾慎连个影子都没出现,大门紧闭,杳无声息,这是想做“甩手掌柜”?
难道还真把自己当“打工”的了?
沈离“客客气气”来到潜龙观。
他砰砰砰敲了三声铁门。
如果不开门,他就准备“走”进去。
他知道平时每一天打架,隔壁都有观战者。
果然。
敲到第三下的时候,铁门应声而开,没有给沈离“破门而入”的机会,罗钰正坐在院落里喝茶,笑着指了指身旁的空位,示意沈离可以坐下。
“今儿少主不在,就只有我,要不要喝点茶?”
沈离皱起眉头。
他站在门口,并没有进去。
他不想喝茶,更不想浪费时间。
于是只甩了一句话:“顾慎人呢?”
罗钰尴尬笑了笑从前两天顾慎被李青穗接走之后,一下子杳无音讯,直接在风瞳的感知中消失了,很明显是李氏动用了特权。
人间蒸发的两天。
五大家都很好奇顾慎的动向一番寻找之后,五大家把顾慎最后的“出现点”锁定在了清冢。
“这几天应付登门求战的超凡者顾慎收获了名,顾家收获了利。”
沈离缓缓道:“可我现在连个人影都见不到,这不太合适吧?”
罗胖子连忙赔笑:“不合适,不合适。”
“如果顾慎不在春雨观,那么我也不会来了!”
沈离冷冷甩下一句话,道:“我是替他打架的,不是替他打工的!”
罗钰苦笑道:“整个长野都在找小顾兄”
沈离皱眉,觉得有些蹊跷。
他是武痴,平日里不关心长野世事。
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打铁人拳。
外面发生了什么,别人不说,他便不知。
“整个长野都在找他,他现在在哪?”
“听说是在清冢。”罗钰叹了口气,瞥了眼隔壁的风来观,道:“谁知道呢?小顾兄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如果再不出现,你应该也不用来了,说不定那些求战者会跑到清冢外面等着。”
“清冢”
沈离喃喃道:“为什么会去清冢?”
门外传来了哒哒的清脆高跟鞋声音。
“我听说,守陵人大师又一次召见了他。”
披着黑羽大氅的白露,不知何时,也来到了顾家墅区她怀抱双臂,纤细手指轻轻叩着臂弯,瞥了眼身后一个一个倒地不起的求战者,笑道:“吃铁的,看样子,你这几天又有长进呐?”
在雪禁城,沈离最不想见到的人其中之一,就是白露。
这个女人说话太奇怪。
曲曲折折,弯弯绕绕。
他听不太懂,也不想听懂。
“我有名字,不叫吃铁的,叫沈离。”沈离皱眉,努力让自己语气听起来不那么冷厉。
上次在道馆出事白露出面帮了自己一把,这件事情他还记得。
白沉连夜搭救自己。
不仅仅是因为老师更因为大审判长。
总而言之,这是一份恩情。
“好吧吃铁的沈离,看来你还是不明白啊。”
白露叹了口气,她微笑道:“如果是因为上次被救了,你才对我这么客气,那么大可不必因为救你这件事情,是哥哥和老师的意思,与我无关。我倒是希望看到你被关在委员会牢狱里,多押上几天,要知道因为你的存在,顾慎可凭空少了许多麻烦。”
沈离的脸色瞬间就铁青起来。
这疯女人
是想要挑事吗!
他向来不惯着这种家伙!
打就打,谁怕谁!
沈离“唰”的一声,抓起大铁门,就准备动手。
而白露则是笑意更胜,饶有兴趣看着这一幕,同时默默翻转手腕,准备随时祭出“荆棘之梦”。
下一刻。
一只铁手按在沈离肩膀之处。
铁手“嗡嗡嗡”作响!
食铁之徒可以消融一切铁质物,可沈离惊奇地发现,一股巨大力量按在自己身上,自己竟然是寸步无法前进那枚铁手,抵御住了食铁之徒的消化之力!
“二位聊得好好的,怎么突然要动手呢?”
罗钰依旧是满脸笑意,当起了和事佬。
“这里是顾家墅区还是以和为贵较好。”
同时,他以心声对沈离传音:“你是傻子么看不出来她是故意激怒你的,难道真要和这个疯子动手?”
沈离额头有青筋鼓起。
他没有理会罗钰,而是直接冷冷开口,道:“不过是打架打便打了,哪需要那么多考虑?”
这一开口。
便等于是将罗钰心声传递的事情暴露了。
白露笑眯眯道:“罗大哥,你要代表顾家当和事佬,也得一碗水端平呀可不能偷偷摸摸在背地里说人坏话。再说这顾家墅区,别人打架能打得,我就不能打得?”
罗钰心中暗骂沈离这个白痴。
同时他长叹一声,“当然能打,只不过真打起来,联邦安全委员会要再来一次这恐怕不太好吧?”
这句话已是十分明显的提醒。
联邦安全委员会!
沈离这才意识到了事情不太对劲他默默收手,将铁门随意丢在一边,然后冷冷看着眼前的白家魔女,大概明白了前因后果。
这个女人,纯粹是不想看到顾慎过上清闲日子!
这几天来到春雨观登门求战的人,一个个都被自己打趴下了。
如果再把自己送进“联邦安全委员会”的手上。
那么顾慎又要头疼好一阵子
其实沈离也知道,真打起来,自己占不了便宜。
只不过刚刚为什么有强烈的情绪冲动,让自己想要和这家伙打一场?
会想到这里,沈离忽然觉得有些可怕。
自己拔出铁门要开打的动作,似乎没有经过思考是这个女人对自己施加了“心理暗示”么?
白露依旧是挂着笑意,将一只手背在身后,问道:“小铁人,真不打了吗?姐姐可以让你一只手哦。”
不等沈离有反应。
“嗖”的一声!
白露面色瞬间苍白。
一缕雪白亮光在面前闪过!
有一柄木刀从不远处的风来观掠出,瞬间破空,犹如雷霆一般,最终重新掠回。
速度之快。
沈离压根没有看清!
连罗钰也只看到了一个影子!
“这是”
罗胖子猛然意识到,隔壁还住着一位默默修行的陆姑娘。
白露神情难看。
她是精神系超凡者对于周遭的异常捕捉十分敏锐。
空中徐徐飘落一缕发丝。
刚刚那一刀,曾无限接近自己的面门,然而在自己任何防御手段祭出之前,刀锋已经划走斩落了自己的一缕发丝!
这是警告。
是赤裸裸的警告。
顾南风不在这里可还有陆南槿,白露先前只是隐约听过这个名字,她并没有太放在心上。
花帜陆夫人的妹妹。
背景的确了得。
可那是大都区的事情与自己何干?
“你敢对我出手?”
白露咬牙望向风来观,冷冷问道。
回应她的,就只有那柄重新高悬的木刀。
那只是一把朴实无华的木刀并不是封印物,看上去也没有任何超凡气息的凝聚。
但可怕的是。
它就这么悬着,却给人十足的压迫感。
“为什么不敢?”
风来观里传来女人平静的回应。
“我姓白!”白露沉声开口。
“所以呢?”
陆南槿仿佛听到了很好笑的笑话。
“你姓白,与我何干?”
这一问。
白露反而噎住了。
她忽然意识到以陆南槿的视角来看,自己白家的背景,同样没什么值得在乎的。
“再出声扰我清修,下一刀就不止是斩发这么简单了!”
那把木刀在空中转了一圈。
风声呼啸。
缓缓散开。
风来观里的气息重新瀑落,徐徐收敛。
白露并不是死要面子活受罪的人更多时候,她只是想要“折腾”一下,这种“折腾”局限于折腾对方,如果情况不利,她就会立马打住。
能屈能伸。
这样的人才是最让人头疼的。
看到那柄木刀出鞘,在心里权衡了一二之后,白露果然选择了乖乖闭嘴。
而沈离则是看着空中飞掠的木刀,陷入了短暂的呆滞中。
他在脑海中不断回忆着刚刚那一刀
太快。
太惊艳。
自己根本就没有看清具体轨迹,只记住了一抹闪逝的弧光。
这几日替顾慎打架,他只是知道“风来观”住着一个红发女子,却不知道对方的刀术竟然如此精湛。
武痴本性手痒难耐。
可沈离清楚,以自己如今的实力,真要上门挑战,估计两三下就被那个女人放倒了!
最重要的是。
那个女子,竟然能让白露“知难而退”!
沈离性子是直,但他可不傻白露是长野有了名的疯女人,做事情不逾规矩,得理不饶人,而且蛮横泼辣,可这样的人,竟然会在那把木刀下认怂!
如果今天祭出木刀的,是顾南风。
白露反而没什么好怕的。
因为顾家在长野根深蒂固,与白家数百年交情。
顾家少主因为一个外人,就出手威胁自己这件事情一旦闹大,很难收场,新旧两派可都盯着顾南风的动作。
可偏偏是陆南槿。
根在大都。
而且后台够硬。
最重要的是这个女人,似乎也是一个“疯子”,完全不在乎规矩。
今日挑衅沈离,是自己惹事在前,如果陆南槿执意要给自己一个“教训”白露也只能吞着咽着,不敢声张。
比起打落牙齿往肚里吞。
她更愿意选择主动沉默。
“精彩,精彩。”
墅区门外,响起了啪啪啪的几道清脆鼓掌声音。
“能看见白家大小姐吃亏,可是千载难逢的场面啊。”
白家魔女一怔。
她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背后什么时候多了一个人。
等等
是“木刀”出鞘的时候!
自己精神力全都被那一刀吸引了!
顾慎浑身沾染灰尘,来到门前,一身衣衫有些邋遢,神情也有些疲倦,只不过眼中的笑意,却是十分明晰。
“刚刚那些话我都听见了”
顾慎无视了白露,来到沈离面前,他笑眯眯道,“沈兄你可千万别上了这疯女人的当,她哪里是想要打架,分明是想送你蹲号子,忒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