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是奇异花纹的铁黑色棺柩静静安放于中央,空气里仿佛有隐晦的波动在悄无声息地碰撞。
埃姆林怀特立在角落里,按照正常的仪式流程,点燃蜡烛,滴烧起精油和对应的草药粉末。
氤氲飘忽的氛围荡漾开来,埃姆林回忆了下“人工梦游”的要求,低下脑袋,开始冥想,并反复诵念“愚者”的尊名。
“不属于这个时代的愚者
“灰雾之上的神秘主宰
“执掌好运的黄黑之王。”
单调有节律的声音里,埃姆林逐渐进入了一种奇妙的状态,身体放松内敛,如在沉睡,灵性却活泼轻盈,不断往外扩散。
这个时候,他有了自己在不断上漂的感觉。
灰雾之上的古老宫殿内,克莱恩坐在青铜长桌最上首,手指轻敲地望着旁边一圈圈荡开的光幕,没有表情地欣赏着祈求的人影。
虽然那很模糊,但克莱恩还是一眼就认出对方是吸血鬼埃姆林怀特。
很有勇气嘛,拿出了去购买人偶的行动力克莱恩感慨一声,未做回应。
他之前尝试占卜了血族的目的,无法得到有效的启示,唯一能肯定的是与极光会无关。
这让克莱恩颇为好奇,可他不会因此冒险,在一个高位血族就藏于旁边的情况下回应埃姆林怀特。
他不知道对方是否能抓住痕迹,像“渎神者”阿蒙那样危险到灰雾之上的神秘空间,也不想去确认,毕竟当时的阿蒙只是一个分身,现在的高位血族则大概率是本体。
没必要在无关紧要的事情上承担风险,就算再想了解血族真正的目的也一样而且又不是没有别的办法克莱恩看着“人工梦游”状态下的埃姆林怀特,笑着自语了一句:
“我可以延迟响应啊”
他打算等到明天或者后天,等到埃姆林怀特离开保护,等到血族放弃此事,再突然回应!
不过,这有个前提,先用占卜确认风险程度。
“吞尾者就像那条河流一样?”戴里克伯格顿时产生了联想。
“猎魔者”科林郑重点头:
“是的。
“这意味着我们可能已经踏入一条无法离开的,首尾相接的河流。
“幸运的是,这应该只是那位命运天使留下的一些力量,祂并没有藏在这里。”
不,不是可能,而是确定,而且早就戴里克在心里回应道。
这个时候,科林取出了一个暗红色的金属小管,拧开盖子,咕噜喝下。
他浅蓝色的眼眸迅速变淡,染上了银色,到了最后,眸子甚至竖直起来,映照出了小男孩杰克的身影。
一点点火花般的银光在他的眼睛内激发,时而盘旋,时而碰撞,异常剧烈。
铮!
“猎魔者”科林先将手里的长剑插入地面,反手拔出了另外一把直剑,为它涂抹上金黄如同阳光的油脂。
发现这个动作,小男孩杰克的表情一下变化,就像笼罩了浓郁的阴影。
抢在他张开嘴巴前,“猎魔者”科林动了,他抽出地上的长剑,于原地留下了一道模糊的身影。
金黄与银白闪亮,照彻了整个地下大厅,小男孩杰克身前的光芒最为浓郁。
一道凄厉的惨叫后,昏暗重新笼罩了祭坛。
小男孩杰克站在原地,没有移动半步,但胸腹间的那张人脸却已不见,只留下可以看见蠕动内脏的空洞。
杰克侧方几米之外,“猎魔者”科林半蹲于地,双剑斜垂。
他的前面,那张人脸四分五裂,还原成了零散的眼睛,鼻子和嘴巴。
这些器官被电击般抽搐着,弹动着,很快静止下来,极速腐烂,就像原本就该是这个样子。
瞬息之间,戴里克只觉周围有无形的,水墙似的屏障凸显,并无声破碎。
几乎是同时,他仿佛离开了湍急的河流,回到了岸上。
看着阴森的地下大厅,看着倒吊着的神像,看着表情因痛苦而扭曲,一下昏迷过去的小男孩杰克,戴里克心中一喜,松了口气。
他知道自己等人终于摆脱重复的人生了。
戴里克很清楚,虽然最后的处理看起来并不复杂,但在预先不了解问题,不获得提示的情况下,也许得重复几十遍几百遍才有可能发现线索,找到办法。
这个过程里,有一点不谨慎不小心,就会死人,而戴里克无法知道逝去的生命是否会重来,或者依然“复活”于篝火,但在彻底摆脱困境后死去。
更为严重的是,人总是会重复一样的选择,也就是说,第一次发现不了问题,没有相应记忆和经验的前提下,第一百次第一千次恐怕也察觉不出异常,完全迷失于循环的河流内,直到外界正常的时光流逝至他们生命的终点。
一想到类似的可能,戴里克就衷心地感激“愚者”先生,感激祂恢复自己的记忆,并给出提示。
侧头望去,他看见约书亚等探索小队队员没有异常反应地检查起周围区域,就像前面的六次探索并不存在一样。
或许回到白银城,他们才能从日期的不对发现自己失落了一段人生戴里克沉默想着。
这时,“猎魔者”科林站起身,走回小男孩杰克旁边,取出另一个金属小瓶,将里面的黑色黏稠液体倒在了对方空洞的胸腹间。
那些液体迅速凝成半透明的薄膜,贴住伤口,止住了血流。
“海因姆,约书亚,你们负责带上他。”科林压制住内心的悸动,沉声吩咐道。
在他眼里,这是白银城摆脱诅咒,战胜末日预言的希望!
呼戴里克本想隐蔽地感谢“愚者”先生,却发现没有对应的祈祷手势。
皇后区,霍尔伯爵家的豪华别墅内。
丰盛的晚餐在诸多烛火的照耀下闪烁着诱人的色泽。
与报纸想象的不同,大贵族家庭的晚餐并不严肃,不需要保持沉默。
这是家庭成员们少有聚齐的时候,他们边用餐,边随意闲聊着各种轻松的话题,以此交流感情,巩固联系。
奥黛丽切了块自己牧场出品的牛排,观察了下霍尔伯爵的表情,没有掩饰好奇地问道:
“爸爸,埃德萨克王子最近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她的打算是,如果没有,就假装自己听到了一些不符合实际不用负责任的流言,这在贵族圈子里并不少见。
霍尔伯爵的刀叉顿住,抬眉说道:
“你听说了什么?”
果然有!从父亲的反应读出想要信息的奥黛丽浅笑着回应:
“一些流言,这似乎是真的?”
霍尔伯爵揉了揉额角道:
“并不是什么太严重的事情。
“奥黛丽,我知道你的想法,所以不需要隐瞒你,这涉及一起较为普通的王室丑闻,简单来说就是,埃德萨克王子喜欢上了一个平民女子。
“这导致了一位贵族后裔的死亡,王室封锁了事情的传播,不想造成太大的影响。”
伯爵夫人喝了口香槟道:
“看来他还不够成熟。”
妈妈的批评很委婉嘛这听起来确实很可疑埃德萨克王子真的卷入了危险的事端,并将为贝克兰德带来不好的变化?奥黛丽做出恍然的样子,笑笑道:
“这让我有些疑惑,为什么与爱情的故事会涉及一位贵族后裔的死亡?”
希伯特霍尔埋头切着香嫩的肉排,饶有兴致地猜测道:
“这让我想起了那些复杂的爱情故事,在风暴之主的信徒中,为女士为荣誉决斗,是一件很常见的事情。”
“这是放进了博物馆的传统。”霍尔伯爵否定了长子的说法。
奥黛丽抓住机会,斟酌着说道:
“我印象里的埃德萨克王子不是这样的人,而且流言已经传出他们真正想掩盖的或许不是这件事情。”
“或许不是”霍尔伯爵咀嚼着这句话,眉头不自觉有些皱起。
奥黛丽适可而止,不再多说,自然地将话题引到了另一个方向。
她接下来准备找其他贵族朋友“打听”,作为曾经被埃德萨克王子追求过的女孩,想要了解事情的细节,是绝对正常的反应,无论好奇,还是不甘,都能驱使人做出这样的尝试。
“人工梦游”状态无法持续太久,埃姆林怀特略显疲惫地回到现实,睁开眼睛,望向那具铁黑色的棺柩,半是松气半是失望地开口:
“尼拜斯大人,没有回应。”
尼拜斯沉默了好一阵子,才颇为沙哑地说道:
“好的。
“你今晚住在这里,预防意外情况的发生。”
“好!”埃姆林完全没有逞强。
这一晚,他在担忧和忐忑里度过,但夜色是如此宁静,毫无异样,直至贝克兰德少见的冬日阳光洒落于窗上,它才悄然退去。
“真是一个坏天气。”埃姆林离开奥德拉家的别墅,压低礼帽,嘟囔着走上了一辆出租马车。
他的目的地是大桥南区的丰收教堂。
马车平稳行驶了一段时间后,埃姆林眼前突地一花,看见了无边无际的灰白雾气。
紧接着,他惊愕地发现自己置身于了一座神秘雄伟的巨人宫殿内,坐在一张斑驳古老的青铜长桌旁。
而那长桌的最上首,有人影笼罩浓郁的灰雾,居高临下般注视着他。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