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趾人在集结,眼看着人多势众,我军士气低沉,此刻振作士气的手段不多,最好的法子就是先胜一阵。”
曾公亮看着前方即将接敌的骑兵,说道:“所以他去了”
当年沈安在府州的经历大家多有怀疑。沈安对折家有恩,折继祖会不会舞弊?把功劳弄给沈安,让他立功。
曾公亮也怀疑过,可现在这些怀疑都消散无踪,荡然无存!
萧固担心的道:“他一介少年,还是文官,这是”
这是去送死吗?
你最多在后面跟着就很好了,竟然去冲阵。
“杀!”
黑色的长刀挥动,捅刺而来的长枪被轻松斩断,随后只是轻轻一拖,前面的交趾人的脖子那里鲜血飙飞。
左边依旧是严宝玉,右边却是黄春,只是一个冲击,就冲乱了交趾人的那点骑兵。
“杀敌!”
沈安带着骑兵在敌阵中来回冲杀,后面的曾公亮等人见状就动心了。
交趾人仓促之间列阵,阵型有些薄弱,此刻被搅乱之后,分明就是一次机会。
“趁势掩杀吧?”
萧固觉得大功就在眼前,只要一战击溃交趾人,此后大宋就在西南占据了主动权。
“撤了!”
“他们竟然撤回来了!”
前方的沈安突然带着人从左侧杀透敌阵,然后开始后撤。
“敌军的弓箭手在集结!”
王轮一句话就解答了他的疑问。
就在后面一点,交趾人的弓箭手正在张弓搭箭。
密集的箭阵让人看了头皮发麻,若是敌军来个敌我不分的覆盖,那一千多骑兵绝对会损失惨重。
再不撤退,骑兵就是敌军弓箭手的目标。
“后方敌军再次结阵。”
宋士尧面色凝重的道:“敌军是精锐!”
骑兵飞快的后撤,当回归本阵时,人马的身上都是血迹。
“我军可威武?”
沈安在阵前喊道。他策马在阵前来回游走,手中的黑色长刀还在往下滴血。
那些将士见到了刚才的冲杀,那些畏惧渐渐在消散。
沈安是文官,文官都率队去冲阵,咱们是武人卵子呢?还在不在?
“威武!”
于是喊声整天。
沈安笑了笑,说道:“对面的是交趾人,他们此来就是抢掠,他们会抢掉看到的一切东西,怎么办?”
“杀光他们!”
黄春在边上振臂高呼着。
“杀光他们!”
在看到骑兵冲杀的顺利后,军心士气陡然提振。
“敌军在集结!”
“多少人?”
“两万余!”
曾公亮的眼中多了冷色,问道:“可有把握?”
“事后可能需要磨刀!”
沈安的回答让人愕然,然后心中大定。
砍杀多了,长刀会钝,需要磨一磨。
“敌军发动了!”
交趾人在集结,速度很快,一个将领在前方嘶喊了一阵子,然后长刀一指这边,呼喊声震天响。
有人在颤栗,有人面色煞白,有人在念念有词
文官上阵本就是不务正业,属于强行给自己加戏。此刻面临优势敌军的冲击,这些人再也没了什么名将的梦想,只想离开这里。
“等的就是这一下。”
“神威弩准备!”
大杀器一直在隐藏着,就等着这个时候使用。
交趾人在狂吼着,剩下的四百余骑冲在了最前面。
沈安在观察着,身后的弓弩开始倾斜对准了天空。
神威弩在被发明出来之后,就只在府州那边应用过,一战击溃了西夏人。
西北威震敌胆,但这里是西南。
敌军在出击,双方的距离越来越近
“一百五十步”
“弩放!”
一阵密集的扣动弩机的声音中,天空中多了一片黑云。
正在狂奔的交趾人纷纷抬头,呆滞的面上多了惊愕!
这么远的距离,怎么来的弩箭?
那些正在准备箭矢的交趾弓箭手们已经完全懵逼了。
交趾也有弩弓,只是少,而且在他们的印象之中,弩箭是不可能那么远的。除非是宋人的床弩,可床弩多大?而且那弩箭就和长枪一般的粗大。
所以当由弩箭组成的黑云扑了下来时,惨剧发生了。
弩箭带着巨大的冲击力冲了下来,惨叫声马上就弥漫开来。
若说两万余的交趾人在冲击时是一个巨大的图案,那么此刻这个图案就出现了一个空白。
密集的弩箭在这片空白里颤动着,就像是一片树苗。只是它们是根植在肉体之中,以血肉为养分。
最前方的一个高大交趾人举起盾牌,成功的避过一劫。
他放下盾牌,看着蔚蓝的天空,不禁咧嘴笑了。
此刻双方的距离已经很近了,弓弩二次上弦的时间,足够他们和宋人接触
他举起长刀,仰头咆哮着,身后的交趾人都纷纷嘶吼着。
“一群蠢货!”
曾公亮摇头叹息着,就在身后,弩阵已经上好了弦,正在装弩箭。
敌军在突击,弩箭装好,斜指天空。
弩阵不可能完成独自退敌的任务,但它们可以给后续的敌军造成巨大的伤亡。
黑云再次出现在空中,交趾人愕然发现自己错估了宋人弓弩的发射频率,然后
“敌军进退两难。”
宋士尧很是欢喜,密集的弩阵让他的紧张渐渐消散,竟然跃跃欲试的准备冲阵。
在原先的历史上,此次交趾入侵,宋士尧等人全数战死
而现在交趾人正在弩箭中挣扎着,这历史
它逆转了!
我要逆转这该死的历史!
沈安的眼中渐渐多了血丝,他想起了历史上的那场屠杀。
十四年后,交趾人大举入侵广西,陷邕州、钦州、廉州,随后屠城。
猝不及防的大宋死伤惨重,但交趾人的屠城却激怒了赵仲鍼,于是大军云集。
反击!
但那有何用?
那些冤魂在城池的上空飘荡着,看着大宋的国祚渐渐消亡。
可今天我却来了。
我要逆转这该死的历史!
沈安的手举了起来
“弓箭手”
“放!”
无数箭矢飞舞在空中,第一排的长枪手们开始准备。
“长枪”
长枪手平端着长枪,死死的盯着冲来的交趾人。
“刺!”
长枪密集捅刺,沈安看到那个高大的交趾人一刀就砍掉了枪头,然后冲杀了进去。
这是陷阵的悍将!
沈安拎着长刀走了过去,他觉得胸中有些热流在涌动,让他渐渐失去了理智。
“保护郎君!”
黄春喊了一嗓子,第一个跟上。
“沈安要做什么?”
前方的长枪手在不停的捅刺,惨叫声传入耳中,让萧固的脸色发白。
曾公亮也看到了,他纳闷的道:“已经相持住了,沈安去前面作甚?”
他看向了边上的宋士尧。
宋士尧说道:“曾相,下官杀过人之后,第二次见到敌人就忍不住了,会会失去理智,只想杀人。”
那个交趾悍将在冲杀着,前方无人能挡。
一支长枪突然刺来,交趾悍将挥刀格挡,顺势准备斩杀对面的宋军。就在此时,侧面一把黑色的长刀劈砍而来。
交趾悍将的反应速度很快,及时调整,长刀划过圆弧
铛!
他挡住了这把黑色的长刀,也看到了那张显得有些稚嫩的脸,然后愕然发现,自己的刀竟然断了
交趾的冶炼技术本就不行,此刻遭遇了陨铁打造的魔王,加上沈安是倾尽全力的出手,才一接触,就斩断了对手的长刀。
黑色的锋刃划过肩膀,留下了一道深可见骨的巨大伤口。
交趾悍将仰头长啸着,竟然挥舞着剩下的半截断刀,准备一刀枭首。
“杀!”
双方交错而过,交趾悍将颓然跪地,断掉大半的脖子摇摇晃晃的,最后倒在了肩膀上。
沈安在看着前方,肩头的疼痛都被忘却。
无数次清晨,他和折克行学习着战阵刀法。晨曦中,他无数次和折克行等人交手,一次次失败,换来的是今日的锋芒毕露。
“杀敌!”
无数宋军被这短暂的拼杀给刺激的嗷嗷叫,长枪刺杀的速度更快了,弩箭的发射速度更快了
沈安举刀喊道:“反击!反击!”
无数长枪手在呼喊着:“反击!反击!”
敌军的士气在降低,这就是反击的时机到了。
长枪手们在前进,密集的捅刺让那些交趾人如同风中的杨柳,拼命的扭曲着身体,想避开那些锋锐的枪头。
“弩箭放!”
“放箭!”
箭矢在空中飞舞,沈安已经被黄春和严宝玉联手架了出去。
他的肩膀在流血,这是那位交趾悍将临死前的杰作,盔甲都没挡住。
他的眼睛变成了红色,一脚踹开了黄春,说道:“敌军锐气已失,骑兵,让骑兵准备!”
黄春对严宝玉使个眼色,可严宝玉却摇摇头。
沈安此刻分明就是杀红眼了,谁拦谁倒霉。
“安北!你不能再去了!”
沈安刚才的奋力拼杀都被文官们看在眼里,在沈安和那悍将互相劈砍的一瞬,萧固甚至都失声尖叫了起来。
“够了,你已经”
曾公亮看着他肩上的伤口,说道:“够了!已经够了!”
刚才他虽然没有尖叫,可心跳的速度却快的惊人。
临行前赵祯可是说过了,让他约束着沈安,不许他上阵杀敌。
可这会儿沈安已经上阵两次了。
沈安笑了笑,坚持着上马。
曾公亮知道拦不住他,可作为文官,他真的不理解沈安这种近乎于嗜血的冲动。
“为何?”
此战大宋必胜,你为何还要去冲杀?
傻子也不会这么干!
一千余骑兵已然整装待发,交趾人发现了宋军准备全军掩杀的企图,正在拼命的冲击。
如果冲击不动宋军的阵列,稍后骑兵的突击将会让他们后悔终生。
此次伏击宋军,是经过了李日尊的首肯,并报以很大的希望。
若是成功,就顺势掩杀过去,夺取宋人的广南西路。
那样的话,交趾的国土就骤然扩大一倍,而且广南西路有多少宋人的宝贝?
到时候工匠有了,能为交趾打造出宋人的兵器。
女人有了
想想宋人的女人
交趾的黑矮瘦,宋人的女人放在那边就是绝色。
所以他们的动力十足。
但现在这个野蛮的动力却遭遇了礁石。
士气高涨的宋军牢牢的守住了阵列,并开始发动反击。
“必须要反击他们!”
沈安解释道:“交趾人野心勃勃,是的,某一直是这么认为的,现在这些伏兵就验证了某的说法。大宋需要用一场拉枯摧朽般的大胜来震慑交趾人,随后方能全力专注北方”
曾公亮不解的道:“可现在无需你上阵,你你傻了吗?”
你傻了吗?
曾公亮代替那些文官问出了这个问题。
他们一直不理解拥有着大好前途的沈安为何要和武人厮混在一起,更不理解他不惜命的冲杀。
咱们是文官啊!
运筹帷幄好不舒爽,谁特么去冲杀啊!
傻子才去!
“你为了什么?”
你特么的疯了吗?
安安稳稳的坐着等升官不好吗?
沈安笑了笑,伸手摸了一把肩上的伤口,只觉得一股子热血在奔涌着。
他指着那些在高呼酣战的宋军将士,振眉道:“看看那些将士,他们在为了大宋而流血,可我们却在骂着他们”
他没去管曾公亮和文官们那渐渐难看的脸色,渐渐提高了声音,“贼配军!那些在为了大宋和我们而流血的兄弟们被人骂为贼配军!为什么?”
周围的将士都低下了头,那些紧握着刀枪的手上青筋直冒。
呛啷!
沈安拔出黑色的魔王,说道:“因为文人从未去直面过大宋的敌人,他们不敢,他们从不敢拔刀,不,他们都不敢佩刀!”
“大宋武力不彰,可辽人和西夏人在虎视眈眈,沈某不断的冲杀,只是想告诉你等大宋处处危机,文人应当杀敌,你们握笔的手也该能拿刀,然后去杀戮,去和大宋的敌人厮杀,仅此而已。”
沈安看着前方,喝道:“让他们闪开!”
“避开!”
有人在大喊着,于是阵列中间裂开了一个通道。
沈安长刀前指,喊道:“谁是大丈夫?谁敢跟随着沈某去杀敌?卵子呢?男人的卵子呢?”
轰!
所有人的脸都红了。
绝大多数人是振奋,是热血奔涌的脸红。
极少数的几个文官是羞怒的红
沈安的目光扫过那些文官,眼中有些轻蔑之色。
他策转马头,率先冲进了通道。
身后是那些涨红的脸,以及手足无措的尴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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