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玉儿淡淡道:“死了。”似对父亲没有一点感情。
“你母亲呢?”
“也死了。”
“那你家里是否还有其他亲人。”
“全死了。”
阿保一直在听着两人的对话,一听到小玉儿全家都死了,立即露出动容心痛的表情,只感觉这个漂亮女子比自己还要可怜,恨不得……
小玉儿见谢傅看着她,淡淡道:“你不必可怜我,我所遭遇的比死了全家还要凄惨。”
谢傅岔开话题:“先找个地方吃饭住下吧。”
经过一处街道时,谢傅发现小玉儿一直望着巷口的方向,他知道这是一个人看着家的眼神,小玉儿的家就在那巷口里面。
路经一家成衣铺时候,小玉儿突然喊停。
谢傅见这一路上小玉儿身上的裙衣一直没换,都染上风尘污迹,知道她爱美,就笑道:“想买件衣服吗?”
小玉儿问道:“你舍得给我买吗?”话刚出口就后悔了,连病的舍得花大钱给她治,买件衣服又有什么不舍得的。
谢傅笑道:“我像是吝啬的人吗?多买几件吧,可以更换。”
小玉儿道:“你才更需要买一身衣服。”
“我叫不用了,这身衣服挺好的。”
在岭南郡处处都是焦点,谢傅很喜欢这种不引人注目的轻松惬意。
“如果你要买一把好的兵器,就需要换一身衣服。”
“为什么?”
“因为进入拍卖行,都是有身份地位的人,你这个样子刚到门口就被拦了下来。”
在见到苏浅浅之前,谢傅也想到拍卖行见见世面,就应道:“那就买身衣服备着吧,说不定真要到拍卖行逛逛。”
小玉儿眼睛端详了谢傅一番,心中已经隐约猜到,谢傅此行目的不简单,却什么都没说。
三人进入成衣铺,掌柜立即上前招呼:“三位客人,想要买些什么衣服。”
谢傅手指阿保:“按照他的身材,给他挑选几套衣服,再选一个暖和的大袄。”
阿保连忙摆手:“裘大哥,我就不用了。”
“说不定你要跟我到拍卖行去,穿这个样子,到时候怎么跟我一起进去。”
谢傅随便找了个借口,老实本分的阿保这才没有拒绝。
听到拍卖行三个字,掌柜眼睛一亮,永远不要小瞧来剑城的每一个外地人,嘴上连声应好。
谢傅又道:“给这小娘子也安排几套漂亮的衣裙。”
说话间发现小玉儿已经往隔间里面走去,掌柜连忙跟了上去:“娘子,里面的衣裳要昂贵一点。”
谢傅发话:“价钱不是问题。”谢傅是见过世面的,衣服再贵能贵过玄澹斋不成。
让阿保在外面挑着,人就跟着走进隔间里面。
隔间里面的衣服要少一点,不过能够看出比外面的要好上许多。
只见小玉儿在男装面前逗留,掌柜在一旁伺候着,谢傅心中莞尔,还真的有点大家小姐的气势,把掌柜的给镇住。
小玉儿似很有经验的捏着一件衣服在手指上搓了挫,掌柜的介绍道:“娘子,这是上好的凝绸软缎。”
小玉儿却问道:“有苏缎吗?”
谢傅闻言忍不住咦的一声,一开口就是全天下最好的苏缎,还真有点大家小姐的范。
掌柜有些尴尬:“娘子,我们是小店,没有苏缎。”
小玉儿扭头看向谢傅:“这里没有苏缎,我们到别的铺子看看。”
掌柜哪舍得到嘴的生意非了,连忙说道:“整个剑城只有百瑞景布庄有苏缎。”
小玉儿道:“那就到百瑞景布庄看看吧。”
掌柜把要离开的小玉儿拦住:“百瑞景布庄只有绸缎没有成衣,都是私人订制,未必乐意招待几位。”
小玉儿不接掌柜的话,看向谢傅问道:“你确定不确定要去拍卖行?”
谢傅笑道:“应该会去看一看吧。”
“那走吧,这里的衣服不适合你。”
小玉儿说着不顾掌柜的挽留走出隔间,外面的阿保正在小心翼翼的轻轻摸着衣服,见人突然出来,吓得连忙把手缩了回去。
谢傅也不能让掌柜白伺候一阵子,就道:“掌柜,这样吧,按照我刚才说的,给小伙挑几套衣服,再给娘子也挑几套衣裙,没有苏缎,那就凝绸软缎。”
见生意没跑,掌柜满脸欢喜,连声应好。
购置好衣物之后,打包成两大包走出铺子,小玉儿看着门口的驴车,皱眉说道:“这车也得换了。”
正高兴的阿保闻言一愣,谢傅笑问:“换成什么?”
“换成马车,这是剑城,马车多得是。”
阿保急道:“裘大哥,我……”
谢傅抬手打断阿保,对着小玉儿笑道:“这驴也载了你一路了,怎么?过河拆桥,卸磨杀驴?”
小玉儿笑道:“我就是这么没心没肺的女人,你最好找个机会把我给卖了。”
谢傅扭头对着阿保说道:“阿保,这个女人卖给你怎么样?”
小玉儿顿时怒了:“你说什么!”
阿保吓得连忙摆手:“不不不,我买不起娘子!”
“就卖你一两银子,从你的酬劳里面扣。”
小玉儿突然抡起拳头对着谢傅一顿打,一边打着一边骂着:“臭朖,臭毙……”把市井的那些脏话都给骂出来了。
一路上,谢傅看出阿保是个老实巴交可以托付终身的男人,而且阿保也明显对小玉儿很有好感,只是不敢表现出来,本想稍稍试探一下撮合他们两个,也算成就一段姻缘,没想到惹了小玉儿如此激烈反应。
面对她的责骂,谢傅笑笑:“你不是满不在乎吗”
小玉儿愣了一下,把脾气撒在阿保身上,对着阿保拳打脚踢,阿保是个老实人,抱着个头也不敢反抗,直接谢傅把她拉开:“明天就把你给卖了!”
“你买我就是想让我给你带路,如今到了剑城,你目的达到了是不是?”
谢傅无心无肺道:“是。”女人不能一味惯着,该修理的时候就得修理,否则会得寸进尺,这是谢傅多年来的经验。
能看出小玉儿很是伤心,不过谢傅一脸无所谓。
一会之后来到这百瑞景布庄,光从门面看就很是气派档次。
掌柜伙计也很有眼力,热情招呼,并不是刚才那成衣铺掌柜说的看菜下碟。
不过苏缎价格昂贵只有布匹没有成衣,这倒是真的,一个裁缝给谢傅量身材,付了定金之后,约好三天后来取。
小玉儿似乎在生谢傅的气,一直都没有说话,只是谢傅走到哪里她就跟到哪里,像行尸走肉一般。
谢傅找了间饭馆,叫了桌酒菜,气氛有些压抑,三个人都没有说话。
谢傅也觉得突然开口有点生硬,就往小玉儿碗里夹了块肉,小玉儿表情一讶,然后看着谢傅。
谢傅报予微微笑容,给一个巴掌再赏粒糖吃,对男人女人都有效。
小玉儿嘴角微微翘起,骤地往下一抿,哼的一声,把肉从碗里夹到桌子上:“我不吃肉。”
谢傅笑道:“你病刚好一点,要多补补,不吃也的吃。”说着又往她的碗里夹了块鱼肉。
“反正你明天都要把我卖了,这么关心我干什么?”
“你看看你,脸颊都凹陷进去了,一副病怏怏的,怎么卖出好价钱。”
小玉儿闻言伸手摸了自己的脸蛋,在意道:“真的吗?”
谢傅只是笑着没应声,小玉儿就扭头朝阿保问道:“阿保,你觉得呢?”
阿保感觉她面对着自己说话吐气如兰,脸色一红点了点头。
谢傅这才笑道:“拜托你吃的红光满面一点,让我能卖个好价钱。”
小玉儿冷道:“我不吃,你能拿我怎么样?”
谢傅本来想说,你不吃就把你卖给阿保,想着这话开口铁定又要闹脾气了,也就作罢。
往她碗里又夹了肉:“你不吃,我也不能那你怎么样。”
在安静无声中,小玉儿就把肉给吃了,不吃肉,傻瓜才不吃肉。主动开口问道:“你真的打算去拍卖行吗?”
“是啊,衣服都订好了。”
“那光穿的上档次还不行。”
“还缺什么呢?请娘子指教。”
“邀请函。”
“怎么能得到这邀请函呢?”
“你没地位没身份,收不到邀请函,只能……”
“只能什么?”
“只能去偷。”
谢傅呵呵一笑:“那去哪里偷呢?”
“剑城最好的酒楼登瀛楼,那些从外地来剑城做大买卖的都是住在登瀛楼,一大半的都是经常出入拍卖行。”
谢傅问:“偷到了邀请函,就能进去吗?”
小玉儿点头:“拍卖行开一天休息一天。”
谢傅颇有深意道:“小玉儿,你懂得挺多的。”
小玉儿淡淡道:“我毕竟从小生活在剑城。”
“话虽然如此,这并不是普通人能接触到的事。”
小玉儿没有回答,谢傅也没有再问。
酒足饭饱之后离开饭馆,小玉儿主动指路:“登瀛楼往这边走。”要在登瀛楼偷东西,自然是住在登瀛楼最好。
谢傅却往相反的方向走,小玉儿疑惑跟了上去:“不住登瀛楼了吗?”
谢傅笑道:“这个高档的酒楼,我只能住的起。”
小玉儿反驳一句:“你苏缎都买的起,登瀛楼怎么住不起,我知道你很有钱,干的也是来钱快的非法勾当。”
“哦,这都让你看出来了。”
小玉儿冷笑:“就算你伪装的再像,一些举动习惯还是暴露你的底细。”
谢傅笑道:“你最好不要深究太多,小心我把你杀了灭口。”
小玉儿轻蔑一笑,听到这句话的阿保却啊的一声,吓了一大跳。
走着就到刚才那个巷口,谢傅特意停了下来,小玉儿表情一讶,见谢傅往巷子里走去,犹豫了一下就跟了上去。
巷子里传来叮叮当当的打铁声,有些妇人在门口,拿着块布缝上鳞片,像一件普通的细鳞甲,需要缝上大约两百片的鳞片。
剑城的兵工产业给每家每户带来了谋生。
时而有些小孩子在巷子里追逐玩耍,场面看上去平淡安逸,可这些兵器铠甲是要在战场上冲锋杀敌,将来必将染上鲜血。
铠甲本无罪,有罪的人。
小玉儿看着这些玩耍的小孩子,慢慢陷入那美好的回忆,走着走着,脚步越来越慢,目光一直锁定在一间宅院。
谢傅全看在眼里,在那间宅院门口停了下来,虽算不上豪门阔宅,也算是大门大院。
只不过院宅已经荒芜一片,杂草丛生,断瓦残窗。
想必这就是小玉儿的家,却也是出身富裕人家,怎么好好的一个家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扭头看向小玉儿。
都把她带到这里来了,小玉儿干脆说道:“这就是我家,你满意了吧。”她非但不心存感激,反而透着几分怨气。
谢傅笑了笑:“住你家里可以吗?”
小玉儿冷冷一笑:“我倒乐意招待,不过现如今这个破烂模样,还怎么住人。”
“收拾一下就好了。”谢傅说着就率先走了进去。
小玉儿站在门口,看着院内,环境可以收拾,人没了却收拾不会来。
谢傅刚走进来,突然冒出一个小孩,朝谢傅身上泼了一盆冷水,大冬天的冻的谢傅啊的一声,像被人狠狠砍了一刀!
几个小孩听到动静,兴奋的从躲藏处出来,看见所泼非人,都惊呆了。
谢傅一脸尴尬,防刀防抢,没想到会在一个小孩身上栽了,拥有神之躯不畏刀枪利剑,也习惯了被人暗杀,泼这么一下冷水,还不如被人砍一刀。
几个小孩不知道谁喊了一声:“快跑!”就跑个没影。
端着个水盆泼了谢傅一身的小孩这才反应过来,刚想从大门口逃跑,却被阿保逮了个正着。
小孩子挣扎着嚷嚷:“放开我!”
谢傅想起自己小时候也如此顽皮过,哈的一笑:“好小子,你无端端泼我干什么?”
小孩子大声道:“我不是想泼你,是想泼那欺负我婆婆的周二狗。”
谢傅见这小孩身上衣服缝缝补补,大冬天的还光着个脚丫子,想来家里贫苦,干脆文绉绉说道:“有道是水即是财,你朝我泼水即是朝我泼财。”
小玉儿与谢傅相处也有些天了,在她印象中,这人一直都是个糙汉子,却不曾见过他书生文气的这一面,一时表情古怪。
小孩子更是一脸懵圈,根本听不懂谢傅在说什么。
谢傅拿出一两银子递给小孩,笑道:“你朝我泼财,我予与回报,这就叫做礼尚往来。”
别说小孩一脸懵了,小玉儿和阿保也一脸古怪,大冬天的被人泼了一身冷水还给人家银子,不是疯子就是傻子。
小孩子眼神闪烁,显然是个经常在市井厮混的机灵小孩,直到谢傅摸了摸小孩的头,小孩眼疾手快的拿过银子,就一溜烟就跑了。
小玉儿见小孩跑的没影,问道:“为什么?”
谢傅笑道:“为何要问为什么,我只知道这小孩今天铁定高兴,我也高兴,这就够了。”
小玉儿讥诮:“我知道了,你一定干过很多恶事,自知罪恶深重,日夜不得安宁,所以才要积德行善,填补这些罪恶。”
谢傅哈哈大笑:“就当是吧。”
小玉儿给了他一个白眼,岔开话题:“你真的要住在这里。”
谢傅反问:“你不想吗?”
“我不想!”
“我想啊。”谢傅说着就径直朝正中厅堂走去。
踏入厅堂,虽然一派荒寂破败,但是从环境布局还是能看出是大户人家,只有大户人家才会如此注重门面,就像他谢家,虽然一度落魄,但待客的厅堂永远都是亮堂堂的。
桌椅卧榻都蒙上一层厚厚的灰尘,地上有一块裂成两截的牌匾,牌匾上的字还能辨认清楚,写着“神锻世家”四个大字。
谢傅回头看了小玉儿一眼,小玉儿却没有去接谢傅的眼神,而是把头垂了下来,神情黯然。
谢傅试探着说了一句:“你说的没错,我是个杀手,拿人钱财替人杀人。”
果不其然,小玉儿眼睛一亮,似乎触动了内心深处被埋藏许久的东西——仇恨与报仇雪恨!
谢傅继续道:“只要能给足够的钱,我可以帮雇主杀任何人。”
小玉儿看着谢傅的眼睛道:“我想让你帮我杀人,可是我没有足够的人。”
谢傅笑道:“没有钱,可以拿等价的东西来换,也是可以的。”
小玉儿凄笑:“我全身最值钱的就是我这个人,够吗?”
谢傅笑道:“你是无价之宝,当然够。”
小玉儿表情激动:“那就这么说定了,拿我自己换你帮我杀人。”
谢傅却又摇头:“不过你这无价之宝,本来就是属于我的。”
小玉儿冷道:“我没有完全属于你。”
谢傅哦的一声,表示疑惑。
小玉儿沉声说道:“我的心不属于你,你帮我杀了人,心也属于你。”
谢傅笑笑:“你什么时候变得如此骄傲了?”
小玉儿闻言表情一愣,然后自卑自艾的低下头去,谢傅却道:“成交!”
小玉儿惊讶,又抬起头来看向谢傅:“你不先问问我要杀谁?”
“不管你要杀谁,我都能帮你杀了他。”作为一个杀手,这话也算霸气。
小玉儿笑问:“好人你也杀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