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杨清叫做桂枝姐的女人全名叫做杨桂芝,是杨家的一位都快出了五福的亲戚,按辈分讲,跟楚恒同辈,也是三舅姥爷被楚恒物色的保姆。
杨桂芝今年有四十多岁,二十多年前丈夫在修河堤的时候被石头砸死了,十多年前她唯一的儿子也淹死在了子牙河里,打那以后她就一个人守着夫家二老过日子,前些年公公婆婆相继饿死后,家里就剩下了她一个人,算得上是孑然一身。
三舅姥爷可怜她半生苦难,再加上人也老实本分,便在众多有意去四九城的人里选了她去。
而打这以后,杨桂芝就开始患得患失,她希望能走出这给她留下满身伤痕西曹大队,也想去京城里享福,过一过城里人的日子,可又害怕被楚恒嫌弃,失去了这個机会。
为此,她已经两宿没睡好觉了。
“桂枝,你还愣着干什么?赶紧把东西放下,回去换身新衣裳,可别让楚同志等急了。”三队长任强这时走了过来,对杨桂芝催促道。
他现在也算是杨家的亲家了,得为家里人着想不是?
“唉,那……那我先回了队长。”杨桂芝一脸忐忑的点点头,把锄头扛在肩上,快步向着村里走去。
“那我也回了,叔。”杨清跟准老丈人招呼了一声后,一溜烟的追了上去。
不过在跑出没多远,这小子又跑了回来,找到任强,征询道:“叔,我想把玲玲也带过去,跟我哥认识认识,您看成不?”
“那就去吧。”
任强欣然应允,随即便把闺女拉到一边,叮嘱道:“回家换身衣裳,打扮漂亮点,到那记着叫人,可别丢了咱家脸。”
“嗯嗯,我知道了,爹。”任玲玲用力点点头,心里也有点小紧张。
她都不知道听杨清跟她爸念叨过多少回楚恒了,知道他是个大领导,人俊,有钱,仁义,但规矩多。
爷俩又说了几句,任玲玲就被杨清拉着急吼吼离开了。
他们身后,任强望着杨桂芝单薄的背影,黝黑的脸堂上露出质朴的笑容:“桂枝这下算是熬出头了。”
“是啊,这回去了京城,她也能吃上商品粮了,我听说四九城里的人顿顿都有肉吃呢。”有人一脸艳羡的接茬道。
“诶,你们说,她这是不是跟早年间,给大户人家当老妈子差不多啊?”一人笑道。
任强闻言眉头一皱,厉声喝道:“少特娘的乱嚼舌根子,赶紧干活去!”
那人嗫嚅了一下,屁都没敢放一个,赶紧抡起锄头干活。
……
“哟,杨清都要结婚了?那回头可得给我来消息,我必须亲自到场。”
西曹大队,杨家屋内。
楚恒此时正坐在炕上与杨有福老两口说着话,身边炕上摆着不少东西,除了给杨春来哥俩带的收音机外,还有一些烟、酒、糖块、罐头、饼干、糕点之类的礼物,都是实惠的东西,拢共有两份,一份给三舅姥爷杨有福的,一份是给二舅姥爷杨有财的。
“哥!”
这时,杨清带着一身尘土走了进来,看着多日未见的表哥,很是欢喜,忙从兜里拿出一盒没拆封的大前门打开,抽出一根递过去,笑问:“您怎么今天就来了?不是说得后儿个嘛。”
“嗐,我这一天忙的要死,就什么时候有时间什么时候来呗。”楚恒笑着接过烟:“对象呢?怎么没一块过来?”
“她回家换衣裳去了,等会就来。”杨清一脸羞涩的挠挠头,他虽然机灵懂事,比同龄人要成熟一些,可终究还是个慕艾的少年。
“好了,别聊了,你赶紧的,把你桂枝姐找来去。”杨有福这时吩咐道。
杨清忙道:“不用了,我哥来的时候,她正好在我跟前,一会就来了。”
他这时也发现了炕上摆着的收音机,眼睛顿时一亮,忙走上前瞧了瞧,问道:“哥,你这是给春来他们带的啊?”
“对。”楚恒点点头。
“那我这就去告诉他们去。”杨清放下收音机一溜烟跑出屋里。
“这小子,都快要成家的人了,还毛毛躁躁的。”三舅姥姥仰望着他猴急的背影,一脸笑意的道,语气虽然带着责怪,心里还是蛮骄傲的。
她们家现在之所以能衣食不愁,虽然跟楚恒有关系,但也离不开这个头脑精明的小孙子。
楚恒又跟二老聊了会家常,过了差不多十分钟,杨清就带着杨凯与杨春哥俩风风火火的跑进屋里。
这哥俩看样子也是才从地里回来,满头满脸的尘土,脚上还沾着泥。
俩人进屋跟楚恒客套了一下后,就去摆弄那个收音机去了,里面本就有电池,打开开关后收音机里便响起了咿咿呀呀的河北梆子。
“哎呦,这是耗子成亲!”
霎时间,连三舅姥爷俩人都被吸引了过去,这段时间他们听多了样板戏,猛然听见这熟悉的戏曲,顿觉新鲜。
“真好,真好!”
杨凯哥俩对收音机可谓是爱不释手,听得眉开眼笑的。
如此过了一会,俩人才把东西放下,当哥哥的杨凯来到楚恒面前,问道:“哥,这个多少钱?我这就回家给您拿去。”
“二手的不贵,才三十一。”楚恒也没跟他们假客气,直接报了价,他跟杨凯他们家也是亲戚,可接触并不多,还没到随便把普通工人一个月工资随手送上的地步。
“这么便宜!”
哥俩顿时震惊,要知道现在的收音机最便宜也得一百多,而且还得要票,这个才三十多,简直便宜到姥姥家了。
至于说旧,他们倒没怎么在意。
你管他旧不旧的,能用就行呗,破鞋照样也能跑他一百里地!
于是乎,杨凯犹豫都没犹豫,欢天喜地的就跑出了屋子,回家拿钱去了。
而就在他走后没多久,杨桂芝也终于磨蹭到了。
“三爷,三奶。”
她一脸小心翼翼的走进屋,瞥了眼相貌堂堂,衣冠楚楚的楚恒,两只粗糙的手掌紧张的捏着满是补丁的衣裳的衣角,有些自行见愧。
“桂枝来了!”
三舅姥姥笑着招招手把她拉到身边坐下,又给他俩介绍了下后,便对问道:“恒子,你感觉桂枝怎么样?”
“挺好的。”楚恒打量着面前这位苦难半生的可怜女人,想了想说道:“这样,桂枝姐,我先跟您说说我这边的条件吧,您要能接受,等会就收拾东西跟我走。”
“目前我这也没别的事,就是洗洗涮涮,打扫下卫生,外加做个饭,就先一个月给您五块钱,不过回头等孩子生了,您还得帮着照顾孩子五得,到时候我再给您一个月加两块,住就在我那住,吃也跟我们一块,我们吃什么,您就吃什么,您看成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