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甭管怎么上去的,只要能上去那就是本事!”
邱荣笑眯眯的拉着他的胳膊,圆圆的脸膛,鼓鼓的肚囊,快眯成一条缝的弯弯眼睛,让他看起来像是一尊弥勒佛像。
“靠家里帮扶算什么本事。”楚恒谦虚的笑了笑,旋即就在邱荣的拉扯下步入饭店,来到最里面稍显僻静的那一张饭桌前坐下。
桌上,有丘荣提前放的茶水,烟,瓜子,糖块,饼干等物,这是怕他们等人、等菜的时候无聊,特意用来占儿嘴的。
考虑的相当周到。
“来来来,先喝口茶,这可是我为了招待大家伙,特意去我爸那顺来的,快尝尝。”
邱荣殷勤的拎起刚泡好不久,还有些温热的茶壶,给楚恒倒了一杯茶水。
“是嘛?那我可得好好尝尝。”有些渴了的楚恒端起茶杯就喝了一大口,旋即咂巴咂巴嘴,毫不吝啬的赞赏了几句,接着便话题一转,随口问道:“对了,今儿都谁来啊?”
“街道上的头头脑脑基本都能来。”
邱荣又给他将茶杯倒满,然后一屁股坐到他对面,笑吟吟的道:“有的都没通知,就自己主动跑来了,想跟您沾沾喜气。”
“呵。”
楚恒笑笑没说话,老神在在的端起茶杯饮了一口茶。
这邱荣说话就是好听,什么狗屁的沾喜气,其实今天来的大部分人,无非就是看他要龙出浅滩了,想来拍拍马屁,叙一叙香火情罢了。
俩人又有一搭没一搭的聊了一会后,来参加欢送宴的客人也陆陆续续的赶了来了。
最先过来的自然是张罗请客季宁涛,然后就是街道办主任沈玉琴,派出所长何子石,澡堂新任经理魏明,纸箱厂新任厂长蒋星达,纸箱厂一车间主任赵江富,修车铺主任耿伟……
自打今年开始,街道上各单位的领导就开始频繁更换,大有一副你方唱罢我登台的味道,是以其中有很多人跟楚恒都不算熟,不过这些新调来的人里面,除了一些没长脑子的,以为自己多厉害的人没来之外,聪明人都基本过来了。
毕竟,这种能近距离接触大佬的机会可不多,他们怎能错过?
一帮人以楚恒为中心热热闹闹的聊着,各种马屁铺天盖地,让某人飘飘欲仙,险些迷失自我。
过了没多久,待宾客聚齐,酒菜上桌后。
作为片区名义上的大姐大的沈玉琴一脸复杂的望着楚恒端起酒杯,笑着道:“来,楚主任,我敬您一杯,祝您事事顺心,大展宏图,步步高升!”
“谢谢,谢谢,也祝您芝麻开花节节高!”楚恒大笑着端起酒杯,豪爽的一饮而尽,然后就赶紧去与其他要敬酒的碰杯,一杯接一杯的推杯换盏起来。
沈玉琴深深望了眼对面春风得意的楚恒,心里暗叹了口气,仰头饮尽了杯中酒。
说实话,她现在真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发愁。
本来,这么一座压在她头上的大山调走了,她是应该高兴的,毕竟没人不喜欢当老大,不是吗?
可她又有些担心,当这片街道没了这座山来镇着,自己能不能扛得住风吹雨打。
有些事沈玉琴是不得不承认的,虽然这个货有时候确实挺没遛,有些地方上也会让她心里感觉极不舒服。
但真有事情的时候,人家是真敢抗啊!
就比如说上个月,有一伙人在街道上乱来,当时她吓得都没敢露面,就跟只王八似的缩在家里。
还是人楚主任,提着冒红火的烧火棍及时出现,把那伙人给赶跑的。
而且事后还没人敢放一個屁!
这种胆魄跟实力,是她远远达不到的。
哎,世间之事。
有一得必有一失啊!
……
晚上六点半整。
欢送宴已经到了尾声,桌上的大部分人都已被楚恒灌倒,仅剩下沈玉琴,何子石,邱荣这三人还保持着一点清醒,不过舌头也都有些大了,眼睛也变得直愣愣的。
楚恒看了下时间,见还有半个小时的空闲,便不慌不忙的拿来酒瓶,给这三人一人倒了一杯,笑吟吟的道:“就最后一杯吧,完了早点回家歇着,明儿都得上班呢。”
“成。”何子石眼睛半睁半闭,拿着酒杯晃晃悠悠的站起身,傻笑着道:“今儿就这样,回头约上老连长,上你家喝去!”
“喝死你丫的!”
楚恒笑着端起酒杯跟他碰了一下,又敬了沈玉琴跟丘荣一下,仰头喝掉杯中酒。
“碰!”
当他将空酒杯放到桌上,就见对面已经是强弩之末的仨人脑袋一沉,接二连三的栽倒在了桌上。
“何苦呢。”
楚恒笑着摇摇头,理了理衣领,拿起桌上的半包烟,捎带手还顺了四五个煤油打火机,便转头跟一旁看热闹的几个服务员小姐姐打了个招呼,施施然的骑上车离开了饭店。
此刻天色还没有全黑。
微暗的天光仿佛为四九城蒙上了一层磨砂玻璃,让街市上的人与物都变得不清晰起来。
有些微醺的楚恒慢悠悠的骑车来到粮店门口,左右张望了一下,并没有发现于海棠那疯婆子的身影后,便停好车,拿出钥匙,打开铺子大门,溜溜达达的走了进去。
他也没开灯,就借着微光,背着手在即将不属于的屋子里转悠着。
在收款台前,他脑子里不由得会浮现出小倪姑娘当初气鼓鼓的坐在这后面织手套的可爱样子,在小厨房里,这货又龇牙傻乐着回想着去年冬日里,与小倪坐在火炉边,一块谈天说地时,那傻女人看向他的崇拜眼神。
站在铺子中央,孙大姨豪爽的笑声仿佛就在耳边……
“时间,可真快啊!”
楚恒一脸留恋的从厨房里退出来,走进办公室里,大咧咧的坐在桌上,旋即便取出一只口琴放到嘴边,闭眼酝酿了一阵后,一曲悠扬的调子在屋内奏响。
这曲子时而欢快,时而悲伤,时而舒缓,时而昂扬,就仿佛一位年老的旅者在与人娓娓说着自己的波澜起伏的生平。
半晌后。
楚恒用一段低沉且激扬的曲调结束了这一首曲子,好似为离愁叹息,还好似为新的开始而欢呼。
“还不错!”
忽然,门外响起一声喝彩,于海棠悄然出现在门口,消瘦修长倩影裹挟这一缕淡淡的幽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