匆匆忙忙赶回寿阳已经到了深夜,刘益守觉得自己并不是很适合出现在王伟府邸,去看望元明月究竟如何了。他只能先去处理下王思政的事情。
这次王思政回寿阳,本来就是跟元修告别,然后就去下邳修建副城。没想到竟然会被元修这个下半身说话的动物给拖累到蹲监狱,老实说,刘益守也有些唏嘘感慨。
别说女人跟对了男人很重要,就说男人本身,跟对了主公也很重要。来到监牢,刘益守就看到神情委顿的王思政坐在牢房里,火把照耀下那张略显成熟的脸看起来有些萧索。
“主公有错,作为臣子的,应该拼死去劝谏,岂能为虎作伥呢?深夜跑别人家里,趁着主人不在,企图淫辱对方妻妾,这是何等的罪行,你心里有没有数?
元修不知道善恶,莫非你也不知道么?”
刘益守冷着脸,看着坐在地上的王思政问道,语气带着责备。
“回大都督,属下确实有罪,只是元修说他是来跟元明月告别的,然后会随我一同去下邳。属下也没有料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王思政有些羞愧的说道。
他其实也很不理解,女人么,不就那么回事么?看看人家刘都督,女卷那么多,都没有沉迷其中,大把时间都是花在公务上,这才是干事业的人啊!
王思政对于元修也异常失望,感觉这位自从到了寿阳,感觉没有性命之忧以后,就彻底放飞自我了!
元修现在脑子里就只有女人二字,如果前面硬是要加几个定语,那便是身份高贵的、足够漂亮的女人!
“所以说你对元修去哪里了,一点都不知情,对么?”
刘益守无奈耷拉下肩膀,急急忙忙赶路回来,居然就是这么个结果。
“是但是属下感觉,元修昨夜应该是想挟持元明月,然后逃离寿阳。”
王思政终于不再去想元修这个人了,他对这位满脑子只有女人的所谓元氏宗室,已经彻底失望。他毫不客气的将元修可能的打算说出,倒是让刘益守微微一愣。
“这么说来,元修是对我很不满咯?”刘益守语气不善的问道。
王思政想了想,叹息一声,微微点头,没有再说什么。
得知元修是这样的态度,刘益守又好气又觉得好笑。
如果不是他想留元修一条狗命,这厮早就被王伟给弄死了。王伟虽然是文人,但心狠手辣,做事从来不留余地,他有无数种办法让手无寸铁,身边只有一个王思政的元修“被自杀”。
“杨忠已经带人去抓他了,你觉得能抓到么?斛律羡很擅长辨别马蹄印,追个人问题不大的吧。如果元修真的被抓回来,你真的会为他求情么?”
刘益守盯着王思政的眼睛问道。
“如果大都督抓到了元修,请派人送他到邺城那边吧,今后他是死是活,都与在下无关。为了还这份人情,属下甘愿都督捅在下两刀,若是侥幸不死,将来定为都督鞍前马后效力,永不背叛!”
王思政跪在地上,勐的给刘益守磕了三个响头。
刘益守长叹一声,打开监牢房门,将其扶起身。
“人的一生很短,能力越大,责任越大,不要把自己的才华,浪费在无聊的人身上,不要让自己的光阴都虚度在无聊的小事上面。
你一身筑城守城的本事,好好为我所用吧。至于元修以及他的麻烦,我都会摆平的,到时候他不走运死在路上没有被我找到也就罢了,如果他被抓回来,我答应你,送他去邺城,以后的路他一个人好好走。”
刘益守用力的按住王思政的肩膀说道。
“谢都督成全!不,谢主公成全!”
王思政又要跪下,被刘益守扶住。
“男儿膝下有黄金,可以跪天地,可以跪父母,你认我为主,我要的是你能建功立业,不是要你当一个膝盖软的废物。出来吧,随我一起,等杨忠他们的消息。”
刘益守径直出了监牢,王思政看着他的背影,口中喃喃自语道:“世间竟有这等惊才绝艳的枭雄人物,元修生得何其不幸啊!”
人们通常都说,一个男人要是沉迷于女色,那么他的事业定然会大受影响。一个满脑子只有女人的家伙,各项能力自然会退化。
刘益守以前不知道这话是不是有道理,反正他对于自己要求很严格,很自律,所以似乎身边女人多也没有造成太大困扰。
可是,元修这个人,却向他证明,人们通常说的那些道理,一般都非常有道理的!
第二天清晨,等了一夜的刘益守,等来了“凯旋归来”的杨忠。不知道是杨忠的主意还是斛律羡的主意,他们根本就没经过刘益守同意,就擅自将元修装进囚车里。
这位本身就长得有些猥琐不讨喜的北魏宗室,此刻全身的锦袍都沾满了干涸的泥浆,头发上也全是一个德行。大概是草草的洗过一次脸,所以面部看起来倒是没有这般狰狞。
脸上、手上都有些结疤的伤口,很像是摔伤的。
斛律羡屁颠屁颠的走过来,在刘益守耳边悄悄说道:“主公,这家伙被抓住了还想乱跑,我们又不能杀他,所以就把他装进囚车里了。”
“好歹现在魏国名义上还是元氏当皇帝,把他关囚牢里也太斯文扫地了。”
刘益守微微皱眉,不悦训斥道,却没有说要把元修从囚车里放出来。
他走到囚车旁边,目不转睛的看着元修,疑惑问道:“是我对你不好么?你为什么要跑呢?”
元修全身发抖,缩在囚车的一角,根本就没有要开口说话的意思。而此时此刻王思政根本没有出现,或者,他已经不想再跟元修见面了。
“这样吧,我派人送你去邺城,既然在我这里住得这么不高兴,何必为难自己呢?”
刘益守叹了口气,一副悲天悯人的模样。
“真的么?刘都督你说话可要算话!那这就放我走吧,王思政呢?让王思政送我去邺城吧!”元修有些激动的凑过来,语无伦次的说道。就像是那种溺水的人抓住唯一的一根救命稻草一般。
当年拓跋珪、拓跋焘都是一代英主。莫欺少年穷的拓跋珪打下北魏的基业,“佛狸”拓跋焘年少就接管军政,被南朝称为“英图武略,事驾前古”。
就算是孝文帝元宏,也是很有想法,敢于改革积弊,不失为一代杰出政治家。
怎么到元修这里,元氏一族就进入摆烂时代。除了家族里的妹子越来越水灵外,其他能力的退化基本上属于自由落体状态。
没有最烂,只有更烂。每当你认为这就是底线的时候,那些人就会用事实来证明,所谓的底线,就是用来突破的。
“王思政很忙,我让我的门客戴子高送你去邺城吧。他武艺高强,路上不会出什么状况的。”
刘益守转过身对身后的源士康说道:“带这位去洗个澡,然后收拾一下行礼,让戴子高送他去邺城。早早出发,送他上路。”
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看都懒得再看元修一眼。根本就没提高欢会不会接受元修的问题。如果高欢不接受,戴子高本身就是个刺客,一刀把元修宰了一了百了。
“送他上路”四个字,无论怎么看,都是名副其实。
这种废物,就让他慢慢的走进历史的垃圾堆,慢慢的腐朽吧。刘益守懒得在这样的人身上花费精力,真的很不值得。
青徐之战后,高欢所率领的魏国,与梁国的关系继续缓和。孙腾代表魏国中枢,释放了萧正德,以及被俘的梁国禁军将士。
而梁国这边投桃报李,释放了高慎与高季式二人,以及部分魏军战俘。这场意外频出,结局感人的战争终于画上了“圆满”的句号。
韩娘子回到邺城,高欢喜出望外,当即就正式纳她为妾。荥阳郑氏又送来年轻寡妇郑大车以示投靠,高欢照单全收,一个不拉下。
高欢虽然好色,却也跟刘益守一样,只是把固定的时间花在女人身上,而不是整日都在女人肚皮上打转,依旧是以事业为重。
这天,孙腾圆满完成任务,返回邺城。高欢设宴名义上是为他接风洗尘,实则是感激他顺利将韩娘子换回来,并且韩智辉还没受到梁国人的羞辱,这让高欢异常满意,将孙腾引为左膀右臂。
孙腾这次能圆满处理换俘事宜,而且没有领悟错高欢的复杂意图,这点是非常难得的。
酒菜吃得差不多了,高欢屏退左右,只留下孙腾一人,二人在书房商议机密。
“此番与梁国作战,其实哪怕任城被偷袭,我们也不是完全没有机会,只不过有尔朱荣在,大军不能尽全力,如芒刺在背。我是输得心服口服。”
高欢叹息一声说道,语气里满是遗憾。
当初被刘益守一棍子打傻了,高欢有没有办法重整旗鼓呢?其实是有办法的。如果没有尔朱荣在晋阳虎视眈眈的话,高欢有很多办法可以重新布局。
河北多的是军粮,根本就不怕长期战斗!只是鹬蚌相争渔翁得利,有尔朱荣这个渔翁在,高欢讨伐梁国,始终都不能尽兴!这便是此战的遗憾之处。
如今大军回转,又得到部分青徐的地盘与人口。高欢觉得不仅实力没有受损,反而还膨胀了一些。既然已经跟梁国缔结合约,短期内不会开战,那么此时也能腾出手来收拾一下尔朱荣等人了。
“高王,此番在下回转邺城的时候,发现河南民生凋敝,四处干旱。今年夏天来得早来得勐,许多池塘湖泊都见底了,只怕,各地秋收堪忧。”
孙腾忧心忡忡的说道。
如果是以前,高欢肯定觉得这有啥关系,只要有兵马,浪就可以了,管那么多做什么。
可是现在,他也感觉到了国家的力量。有了根基,就要把地盘经营好,不能想怎样就怎样。时代变了,如果自己不能跟着一起改变,就会被时代所淘汰,这点毫无疑问。
“今年若是不能出兵,只怕变生肘腋,夜长梦多啊。明年若是尔朱荣来犯,梁国也撕毁合约,要当如何?”
高欢疑惑问道,趁热打铁的道理,谁都明白。
今年秋后,是出兵的最好时节。若是到了明年,有可能尔朱荣会更加虚弱,但谁知道会不会有更复杂的情况出现呢?
“高王,吾有一计,可解当前之困。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或可一试。”
孙腾有些神秘的说道。
“是何计策?”
“河西贼帅纥豆陵步蕃,军势颇大,横行河西。今年遍地干旱,只怕河西的日子更不好过。纥豆陵步蕃有那么多人,又不事生产,只能以战养战维持军队规模。
不如以朝廷的名义,招安纥豆陵步蕃为领民酋长与斛律金原官职相同,命其攻打北秀容,若能得胜,则纥豆陵步蕃定会趁机攻打晋阳。
等二者打得不可开交之时,高王可命斛律金领一支精兵出晋州,屯兵壶口观望。若尔朱荣大胜,则退回邺城。若战况焦灼,那就继续等待二者决战。若是纥豆陵步蕃势大,彻底击败尔朱氏,说不得我们还得扶尔朱氏一把。
总之,先招安,再挟天子以令诸侯,最后一支精兵屯兵壶口关,见机行事即可。”
孙腾颇为得意了摸了摸自己的八字胡,这一条计策他看到干旱的田地时就在想,判断高欢绝对会找自己问计的。
果不其然,高欢就如自己预料的那样,完全没有意外。
“此计甚妙!”
高欢抚掌大笑,心中的阴云一扫而空。他总是感觉今年出兵好像缺了什么,不出兵心里又不甘心。听孙腾这么一说,心中疑惑顿时解开。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等纥豆陵步蕃跟尔朱荣打起来,派斛律金去摸个鱼,又有什么关系呢?
此计若是能成,可以极大削弱尔朱氏的力量,就算不成,也可以试探出尔朱荣现在实力的深浅,总之这买卖百利无一害,完全做得。
“呃,对了,遵业司马子如表字的人你看见没?”高欢想起这一茬来。司马子如虽然能力不咋地,但是跟自己兴趣相投,还经常请自己到对方家中玩弄侍妾。这位老朋友不在,高欢一时间还挺想念的。
“他被俘了么?”
孙腾一脸困惑的问道,貌似刘益守没有提起这一茬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