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巫注视着底下的渺小凡物。
这个与时间有关的某吟游诗人的后裔。
此刻,坦然地饮尽了葫中的巫药。
那并非最为灼烫的烈酒,却有着同样足够“穿肠烂肚”般的体验。
对于那些心存不轨亦或为幽暗所支配的灵魂,这是比绝大多数圣水等都要更为纯粹和狂暴的净化……
大巫所亲手熬制的巫药。
哪怕只是最为寻常的配方,也足以发挥出令人侧目的功效。
也是那个时候,这个凡物算是世俗意义上的父亲,所不愿意饮下大巫所赠予巫药的原因。
对于那样浪迹在诸多时空的存在,自然不会愿意“局限于”一个限定的文明谱系。
而一如易夏此刻所观测的一般,对方确实在这里全然地履行了一位“父亲”应有的职责。
只是对方这种超越了世俗概念的本质,显然并不适用于寻常层面的伦理关系。
当然,他所愿意抵达这里,却并非出于眼下这个名为科拉多凡人父亲的缘故……
大巫缭绕着无尽火光的眼眸,注视着底下正踉跄着丢下葫芦的凡物。
炽烈而滚烫的力量,正在他的体内涌动着、激荡着。
他的意志于此刻正在历经磨砺。
而在除却寻常物质层面之外的领域里,一些更多唯心层面的冲击犹如汹涌的浪潮般涌来。
那是巫药从概念层面的判定。
即便放在多元宇宙,在安然地饮下了巫药之后,其应许的成分都将一一在那浑浊的液体之中得到呈现……
而那狂暴躁动之后的滚烫与灼烈,则是大巫的意志所予以的嘉奖……
…………
…………
北地灰袍塑峰七尖执法者萨阿德盖勒,此刻正谨慎地窥探着那遥远区域的景象。
作为这片区域自然气象与魔物污染的主要巡逻人以及执法者。
萨阿德盖勒在北风开始呼啸的时候,便开始在这片白雪皑皑的山区中穿行。
有时候,他会加入到过往的商队中。
在闲侃消遣的同时,也顺便看看其是否携带了违禁品。
而更多的时候,萨阿德盖勒会孤独地行走在这片灰白的天地。
凛冬的风暴,是除却家乡的绿海之外,所更令萨阿德盖勒所熟悉的事物了。
只是现在,在这原本该为风暴所肆虐与欢腾的时间,一切变得停滞了。
而所有变化的原因,也无需萨阿德盖勒进行多么详细亦或艰难的调查。
那是即便是凡物,也能够凭借肉眼所窥见其轮廓的伟岸身影:
在被路过的旅人们所唤为“第七冰峰”的雪山深谷,一个超过萨阿德盖勒所曾经接触乃至于想象的宏伟生命正悬浮在那里。
如果不是能够感知到对方那无法言喻的恐怖生命气息的话,萨阿德盖勒倒是更愿意将其归类为某种无法理解的宏伟幻象。
但显然,真实的情况总是要比人所预期的要糟糕许多。
一个异域的恐怖存在不知为什么降临到了这个世界,而他——萨阿德盖勒,刚好在这片区域巡逻……
按照塑峰尖塔的规则,他这个时候应该上前盘问,甚至准备驱逐。
只是……
萨阿德盖勒望着那几乎将整片星辰都遮挡的宏伟身影。
他觉得,尖塔的规则多少有些考虑得不那么周全……
这样的生命,也许那些传说之塔的主人,才能够有与其平等对话的权利?
好在,对方并没有隐匿自己来意的打算。
那比物质世界的广播都要“带劲”太多的诉说,让处于据此颇为遥远区域中的萨阿德盖勒也能够听得一清二楚。
尽管对方也并未予以更多的陈述。
但对于萨阿德盖勒而言,这些已经足够了。
凡人与古神的接触?
薪火相传的禁忌传承?
古神的赠予与试炼……
萨阿德盖勒暗中摇了摇头,努力压制着自己意识中的诸多纷杂情绪。
对方也许没有察觉到自己的窥视。
又或许察觉到了,但没有怎么在意。
但不管是怎样的情况,努力地维系自己情绪的平静总是更为稳妥的选择。
虽然在已然过去的一个世纪中,那些曾经对于古神之类的狂热潮流,已然被时间所逐渐证伪和遗忘。
但那些由此衍生的知识,却也多多少少地流传下来了一些。
萨阿德盖勒没有接触过真正的古神。
可如果这个世界还存在其他概念的古神的话,萨阿德盖勒觉得,那或许都无法与他此刻所注视的这位强大。
保持内心的平静,维系意志的理性……
面对这样的惊骇事物,过于躁动的意识,是更为危险的要素……
于是,萨阿德盖勒将目光挪到了那个或许也算不上那么陌生的凡人身上。
早在千峰之都的时候,萨阿德盖勒就听说过对方的事迹。
一个在古神文化已然过去了的时代,仍然试图寻找某个古神的年轻吟游诗人……
一些好事者,还给予了对方某个限定的、充满了些许嘲弄意味的名号。
就像在枪火的时代,仍然追朔属于骑士浪漫的凡人。
那些悖逆着时代潮流的存在,总会被予以更多异类的注目。
萨阿德盖勒也曾经认为,这只是对方的一种、试图牟取名望的手段。
对于吟游诗人这个向来不怎么安分的群体而言,确实也不乏这样的存在。
只是现在看来,一切似乎在最初的时候,已然有了预兆……
萨阿德盖勒注视着那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的年轻吟游诗人。
以萨阿德盖勒看来,即便对方在那古神的赠予之下有所增益,却仍然显得孱弱。
但可以确定的是——即便是萨阿德盖勒所知晓的那些古老存在,也多半不会在非必要的情况下为难这个年轻的吟游诗人……
在萨阿德盖勒的价值观念中,那是比古神的直接赠予所更具沉重分量的……
如此,这场人与古神的接触于此画上句号。
一如其降临时的突兀,对方的离开也是同样的毫无预兆。
当凛冬的冰冷气息再次悻悻地重回这片区域的时候。
萨阿德盖勒方才在这般冷冽的空气中回过神来。
布兰拉维奇科拉多……
这个名讳于这位灰袍法师,此时有了不同的意义。
他忽然想到了此前自己所认识的一个颇具传奇意义的木匠,对方也有着这般的名讳。
但好在那是个素来安分守己的老木匠,不至于和这些古神扯上联系……
萨阿德盖勒这般想着,他决定和这个年轻的吟游诗人接触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