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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零四章 在大明,唯有死亡和税收不可避免

起初,山名宗全的打算,只是来讨个说法,要点好处,然后培养自己的外甥,谋求这斯波氏的家督之位。

即便是斯波义敏知道此事,也无可奈何。

其实李秉将俘虏斯波义廉带回来也是存了这个想法,可是谁都没料到,山名宗全会和斯波氏在京都打起来,而且上来就是血光之灾。

足利义政听到这个消息之后,大喜过望,他决定立刻召见细川胜元当然不是因为山名熙贵那些争风吃醋的小事儿,而是为了这次的矛盾。

阉奴听闻足利义政的决定,再次无奈的离开。

此时此刻这种关键时刻如此着急召集细川胜元实在不妥,斯波氏和山名氏会怎么想这次召见?

昏招迭出,就是此刻阉奴的感觉。

这些年,阉奴、诸家大族,见这种事见得多了,御令处理的次数多了,阉奴多少也知道该怎么办,可是现在的足利义政压根听不进去任何的谏言。

细川胜元夜赴将军府的消息,很快传到了斯波义敏和山名宗全的耳朵里,其中滋味,五味成杂。

整个京都,乱成了一锅粥。

而此刻已经回到了山野银山的唐兴,什么都不用管就是陪着今参局泡泡温泉,捞捞漂流鸭,甚至还有空出去骑猎偶尔也会出门抚慰山野宗方诸多百姓。

他们并不无聊相反日子过得非常的清闲。

唐兴带着今参局来海边捞漂流鸭难波京的港口已经出现了回来的漂流鸭,唐兴需要记录数量,刻上标记再次放生。

忙完了正事之后,唐兴在连绵的沙滩上,堆砌了一个個的沙堡,讲述着他成长的故事。

唐兴说累了,靠在今参局的温柔乡里,闭着眼睛低声说道:“十多天前,差不多就这个时候,山名宗全和斯波义敏撕破了脸,大打出手,室町幕府坐视不理,而后召见了细川胜元,细川胜元居然去了,这一下子京都乱成了一锅粥。”

“斯波氏、山名氏怀疑细川氏和幕府做局,找回了斯波义廉,故意挑起两家内讧。而细川胜元也不知道是不是中风了居然默认此事。”

“现在打起来了。”

“若是想回京都明日,我就送你回去足利义政真的不行。”

唐兴知道京都的消息之后,也犹豫过了片刻,最终还是决定问问今参局自己到底是怎么想的。

今参局有些意外的看着唐兴说道:“你问我想不想回去?你想让我回去吗?”

唐兴睁开了眼说道:“不想,现在京都一片烂泥,安抚细川胜元,安抚吃了亏的斯波氏,让明面上占了上风的山名氏吃进去的吐出来,都是麻烦事。”

“你若是不想去,就别去。”

唐兴又不是足利义政,有些乱七八糟,奇奇怪怪的爱好。

他不想今参局回去,但是习惯了放荡不羁爱自由的唐兴,并不想彻底束缚今参局,毕竟今参局已经做了十几年的御令了。

今参局连眼角都是笑意,她想听这句你不想做就不要做,等了一生,从来没人问过她想不想,现在终于等到了。

“我不想回去。”今参局颇为笃定的说道:“我回去了,处理好这些烂事,其实也是给溃烂的地方敷点药遮住了罢了。”

“倭国之病,不在肌理,不在肠胃,在骨髓,司命之所属,无奈何也。”

唐兴满是惊讶的问道:“你居然还读过扁鹊见蔡桓公?”

刚才今参局的最后一句话,就是引用的扁鹊说蔡桓公的病情,在骨髓,司命之所属,无奈何也。

“当然了,目不识丁做不好御令。”今参局点头应道。

今参局继续说道:“对于倭国而言,室町幕府现在得了重病,自从六世将军死于赤松家之手后,室町幕府已经无法压制野心勃勃的诸多守护大名,他们早已蠢蠢欲动,居中调和,不过是饮鸩止渴。”

“索性,让他们闹起来,不死些人,这病好不了。”

“就像我们面前这个沙堡,堆积到了一定的地步,发现了这里有些裂痕,这些裂痕太深了,勉强继续堆积,裂痕仍然存在。”

“不如”

今参局一脚踹在了沙堡上,整个沙堡轰然倒塌。

今参局说完,就是看着漫天的星空,她的父亲死于政斗之后,她再也没有停下来,好好看着满天星辰,而现在,她终于有了空闲。

“说的有道理,不立破而后立,破而后立。”唐兴重重的点了点头,肯定了今参局的说法。

室町幕府最辉煌的时候,就是永乐年间,足利义满被大明太宗文皇帝册封了国王之后,对各大守护大名进行了一连串的削藩,而后多次遣使前往大明,确定了十年一次的朝贡。

足利义政的想法,其实也差不多,毕竟大明天使仍在倭国,刚刚册封了室町幕府为倭国国王,足利义政心比天高,以为他能像祖辈足利义满一样,背靠大明再现室町幕府荣光。

殊不知倭国的病已经深入骨髓,这么拖着,还不如直接病死,然后破茧重生。

本来预计,至少要半年到一年的冲突期,室町幕府才会求助山野银山,连李秉这个毒士,都没想到,仅仅过了两个月,倭国便是遍地狼烟。

足利义政终于发现,他自己无法收拾弄出来的烂摊子,下诏急令袁彬率军进京。

此时的李秉却是让大军暂缓,岳谦思考了半日,决定缓上几个月再开拔。

若是接到征召就前往京都,倭国局势还有平稳的可能,可是这缓了几个月,便是覆水难收。

而这几个月,唐兴和今参局举行了婚礼,由大明皇帝朱笔御赐的婚书。

朱祁钰其实对唐兴是否在倭国日了哪个女人不感兴趣,他最最担心的是唐兴的安全问题。

当初唐兴第一次跑去密州市舶司的时候,就有月余的时间不在密州市舶司,跑去了济州岛,音信全无。

唐兴实在是太自由了,朱祁钰很担心唐兴的安危问题,毕竟唐兴出了事,唐云燕那里不好交代。

有个人拴住唐兴,朱祁钰乐见其成。

朱批的婚书,是通过鸽路送到了送到了倭国,松江市舶司至鸡笼,再至琉球,最后快舟送到了倭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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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兴和今参局举行了婚礼之后,袁彬骑着高头大马,再次誓师点兵,选择了征讨叛军。

而这一次,归期不定。

大明敕封山野名主袁彬的提刀上洛,正式开始。

再毒的计策也需要有人去执行它,实力才是保证计划能够顺利实施最重要的保障。

袁彬提刀上洛的消息,再次传回了琉球,飞向了鸡笼,再由鸡笼转送漳州市舶司,通过鸽路回京。

陈镒,前都察院总宪,领户部左侍郎衔巡抚鸡笼。

鸡笼岛上全都是大明遣送来的流放犯人,第一批犯人就有五万之众,而陈镒要带着这五万人,好好的活下去,并且开发鸡笼。

陈镒到鸡笼岛已经一年有余,五万余人大约有两万余人登上了鸡笼岛,剩余人都在澎湖巡检司安置。

再设澎湖巡检司,是景泰四年确定的国策,澎湖巡检司距离漳州市舶司的距离,不过四百里,这四百里水路,只有三天的时间便可到达,是最好的开发鸡笼岛的前哨站。

陈镒不在澎湖巡检司,而是在鸡笼岛内。

开发鸡笼岛的第一要务,就是伐木。

每十一个成丁,都会编为一班碓子,碓子是斧头的俗语,意思就是伐木班组。

这一班碓子,起头麻过号一人,此人是整个班组的组长,负责剥下第一块树皮,用毛笔起头写上班组的数字

一人扫窝,专门登高爬树,砍掉树荫上过多的枝丫

碓子三到四个人,每人掌管斧子或者钜子

带钩一人,专门拉倒树木

起麻取料三人,剥掉树皮,风干树木,装卸木料等事。

十一人分工极其明确,每人配短刀一把,矛头一只,若是遇到大型动物,班组就可以打打牙祭了。

伐木,是一件很累很累的事儿,但是可以养家糊口,因为大明官府对各种树木的价格都非常的厚道,伐木垦出的田亩,可以种田、种桑、种柚木、桐园等等。

沿海的造船业正在蓬勃发展,各种造船厂在皇帝陛下解除了三桅巨舶的禁令之后,如同雨后春笋一样的冒出。

大明需要木材的数量极大,其中适合造船的柚木、杉木、松木、柏木、榆木、赤木、樟木,鸡笼岛漫山遍野都是。

大明有凿山伐石之禁,这是大明祖训,虽然陛下稍有变通,但是伐这禁令仍在。

大明对木材的需求是没有上限,而在鸡笼岛的伐木报酬颇为丰厚,从鸡笼岛运至漳州市舶司,只需要五天的时间,运输成本的降低,也让鸡笼岛的伐木业开始如火如荼的发展起来。

两万余人的流放犯人伐木,并不足以支撑日益高涨的木料需求,所以,陈镒登船,准备至澎湖巡检司,再至松江府市舶司。

袁彬提刀上洛的消息,和陈镒到松江府市舶司的时间是前后脚。

松江府巡抚李宾言、应天巡抚李贤、魏国公徐承宗、鸡笼巡抚陈镒、宁远伯任礼、松江府、密州、宁波、漳州市舶司官员、应天京营指挥使、天子缇骑等、浙江、两淮、湖广等诸多商总,悉数赶到了松江府的万国城。

知道的人知道他们在关于大明开海诸事定策,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们要密谋造反。

这阵仗着实有点大。

李宾言携带永乐宝剑坐镇,开始了关于海事会议,就像是盐铁会议一样,大明就开海的诸多事宜,展开了第一次的海贸专题会议。

盐铁会议的背景是大汉对汉武帝时期的一次大思辨,本质是对汉武帝时期推出的各项政策进行评估和定策。

而大明的盐铁会议,背景是大明糟糕的财经事务现状,不得不进行专门讨论财经事务的会议。

海贸会议的背景则是日益庞大的海贸,需要对大明的海贸的税制、造船、海贸货物等等进行讨论。

大汉的盐铁会议、大明的盐铁会议、现在的海贸会议,其实都是一种政治协商,缓和各个阶层的矛盾,不至于其激化到不可控的地步。

万国城是一个正圆的八卦分布的城池,松江府市舶司的衙门所在则建在了乾卦之内,陛下朱批乾殿二字。

李宾言的左手边是大明的一众官员,而右手边第一个人是一名工匠,匠城总办,也是匠官的一员,然后才是各个地方的商总和海外诸国商总。

这样的分坐,没有一个人敢说一个不字,士农工商,商贾的地位向来如此。

李宾言看所有人落座,才开口说道:“这次大家齐聚一堂,是陛下敕谕诏命,为开海诸事而来。”

“陛下有云:前唐开元年间,广州始有市舶使,总督总管海路邦交外贸,征课税、广万物、管舶来、抽分往来船舶。前宋开宝年间,设市舶司于广州。”

“永乐初年,内臣提督齐真至广州,宣德年间卒,广州市舶司名存实亡,今议定复立。”

广州市舶司,是中原王朝历史上第一个市舶司,唐玄宗开元年间设立一直到大明宣德年间,广州市舶司名存实亡。

广州市舶司没有了吗?

电白港,百舸争流,千帆竞过,市舶贸易,往来之频繁,历朝最盛。

洪武永乐六十余年的时间里,广州市舶司不算物料只算金银,总计有黄金二十万两、白银上千万两贸易往来,是宋元两代所有市舶司总和的七倍。

可是如此繁华的贸易,自宣德年间广州市舶司内臣提督齐真死后,便和大明朝廷没有了一丁点的关系。

广州市舶司只是在大明朝廷那里名存实亡罢了。

而这一次海贸会议的第一个议程,就是宣读圣旨,第一件事就是复设广州市舶司。

李宾言合上了手中的圣旨说道:“陛下的意思很明确了,广州市舶司复设已成定局,市舶司抽分势在必行,诸位不要自误。”

李宾言这就是明晃晃的警告所有人,在大明,唯有死亡和税收不可避免。

连造反都要纳三遍税,广州市舶司繁茂的市舶贸易,不想纳税,那怎么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