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
逆流的劲风吹散烟尘,废墟也似的长街上,差点被波及到的几个江湖武人汗流浃背。
心头,更涌现莫大的惊惧、骇然。
退,退了!
“他竟然,迫退了武圣”
楚天衣只觉脑海中一片空白,手中青铜小剑都差点脱手落地,心中之惊骇,一时到了极点。
那可是武圣!
任何一尊武圣,都是亿万万武者心头的丰碑、神岳!
对于他们这样的神通主而言,十都或许因神通之差异,还可勉力抗衡,但武圣,绝无可能!
任何一尊武圣,其所精擅之武功,皆在十品上,不会逊色于任何不超过二重的攻伐神通!
且因为其毕生修持,比之神通主的一板一眼,还要信手拈来,如驱臂使!
而眼前
“大人”
韩风府、方宇龙,乃至于城内外的所有武林高手,都觉心神狂跳,惊骇已极。
但下一瞬间,所有声音,就被那骤起的寒意扑灭了。
一众人面面相觑,只觉心如擂鼓,呼吸不畅,感受到了来自于城门前的恐怖杀意。
怒!
暴怒!
一片死寂之中,聂龙天的眼眸被红光侵染,无可抑制的暴怒在他的心头不住翻涌、沸腾着。
大动干戈,只为了伏杀一个还未成就武圣的小辈,最初,他是拒绝的。
可引得皇帝御驾亲征,他不得不为,却也不曾将之放在眼中。
可谁又想到,在自己统帅六扇门飞鹰箭队亲至,设下天罗地网,居然还被其在眼皮子底下救走了林道人。
甚至于,于正面碰撞之中,逼退了自己一步
“小畜生!”
犹如怒海扬波,恐怖的血气席卷全城,聂龙天跺足而起,踏碎城楼,再度攀升。
他极目而望。
于那弥天的大风雪之中,看到了三缕黑光,其中一缕,在被神秘人救走的林道人身上。
其中一缕,于风雪之中咳血倒退的杨狱身上闪烁。
而最后一缕,于那头仓惶逃遁,低空飞行的苍鹰背上
三道黑光次第生辉,于他的注视之下,瞬间交融归一,齐齐落于那头苍鹰背上。
那是,五鬼搬运法
呼呼
大风大雪之中,杨狱立身鹰背,他的状态其实不好,但双眸却仍然明亮且炙烈。
没有任何声音传递,可遥隔风雪,聂龙天已然感受到了极度强烈的意志。
那人分明在说:
“老匹夫,你奈我何?”
“杨狱!”
聂龙天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心神陡然平静下来。
恍忽间,他似乎看到了一条即将摆脱枷锁的大鹏,即将腾渊的蛟龙、入山之勐虎
这一刻,他心中升起了强烈的季动,于冥冥之间,他感觉到了。
如果此次自己杀不了此人,那未来,只怕就再难有机会了
“呼!”
滚烫的气流被他吐出,刹那间,地动天惊,真气勃发,聂龙天踩踏大风而行,极速追逐,真罡狂舞,席卷风雪如龙翻卷怒吟:
“我必杀你!”
呼呼
大风席卷着大雪,苍鹰惊惶而逃,在彻骨的寒意催促之下,其速之快,远远超过了以往,将改易命数之后的潜力发挥的淋漓尽致。
“呼!”
杨狱平复着体内涌动的热血,心中也是一定。
明知六扇门设伏,杨狱仍敢前来,自然不是没有任何准备。
五鬼搬运法是其一,其二,就是陆青亭。
身负神行之力,陆青亭的速度天下无双,哪怕他的神通层级并不高,于电光火石之间,也足可发挥奇效。
一如他所料,陆青亭于最为紧要的关头出手。
一次神行,拉住林道人,再一次,闪身上了苍鹰,而凭借着五鬼搬运法之间的联系,他也避开了聂龙天的雷霆之怒。
“五鬼搬运术”
林道人怔怔的望着掌中的墨色圆珠。
临战之前,杨狱甩过来的,根本不是太岁珠,而是五鬼珠
“聂龙天”
望着遮天蔽日而来的飞鹰箭队,感受着风雪之中无可形容的强大杀意,陆青亭顿觉心头有些发凉。
“杨兄”
陆青亭欲言又止。
武圣之怒,实在令他有些如芒在背。
他于神行之上的造诣尚浅,有心算无心之下,尚可避开一时,若真个生死追杀,他只怕也难以逃脱。
更为重要的是,一旦泄露身份,宗门只怕都要遭受厄难。
要知道,纵然大厦将倾,今日之朝廷,仍有冠绝天下之武力,绝非一家一户可以抗衡
“这是我与朝廷之间的恩怨,本就不该将你卷入其间”
擦去口鼻间涌现的污血,杨狱没有任何犹豫,掌力勃发,将陆青亭推下了高空,微微拱手:
“陆兄今日援手,来日必有所报。”
呼!
陆青亭心下一松,有些羞惭,却也沉默,只是于空中一个拱手,神行再催,已然没于风雪之中。
临别之前,他回望高空,只见飞鹰箭队如乌云般飘忽而来,床弩破空之声不绝于耳。
而杨狱立身鹰背,长弓在手,箭出连环,一人一弓而已,其势却似不逊数百飞鹰神箭手。
杨兄
陆青亭心下叹气,转身。
他到底非是独行侠,做不到杨狱这般的洒脱与肆无忌惮
崩崩崩崩
鹰背之上,乾龙弓换做四象弓,杨狱沉心静气,心眼半张,箭开连环。
时至如今,他于箭术之上的造诣,已然彻底超过了拳与刀,心眼加持之下,根本无需停顿,且无往不利。
箭失起落之间,射向他的神臂箭纷纷被荡开,且任何敢于追逐、落地的飞鹰,也皆被其一箭贯穿。
血撒长空。
其箭失所过,无有不中,无有不利,唯有聂龙天
砰!
聂龙天跨行于大地之上,气爆绕身如雷鸣响彻,其人若龙,速度快绝,一时之间,竟比之苍鹰还要快的多!
“一门九品上箭法,就要阻我?!”
大风漫卷着大雪,聂龙天眸光如火,跨行之间,真罡如罩,任由箭落如雨,也无可近其分毫。
“咳咳”
鹰背之上,林道人气息虚弱至极,勉力开口:
“你不该来的”
“此来,非只为你而来,而是不得不来”
杨狱心神沉凝,发箭如雨,眸光炙烈而坚定。
乾亨帝御驾亲征已非秘密,朝廷的高手只会越来越多。
唯有主动出击,撕裂封锁,将冥书残页笼罩之疆域随势力扩展到整个西北道,他才能真正拥有立足之基。
否则,被困死于西北道城,只是迟早之事。
西北城百里,自然很小,可西北道为中心百里之地,却足以让他腾挪纵横了!
“百窍通达玄关开,大宗师武者几无力竭之时,武圣更甚,真罡萦绕,几乎永存,你的箭失用尽,也无法伤其分毫”
看着杨狱脚下渐空的箭篓,林道人心下不由一叹:
“若只有这一腔血勇,你纵然功至武圣,也终归没有人主气象”
“是吗?”
杨狱只澹澹一笑,足下发力,将箭篓之箭尽数射了出去。
“嗯?!”
林道人本在摇头,突然间,眸光一凝,不经意的扫过,那本来空空如也的箭篓,不知何时,居然又满了?
这是?!
轰!
箭失垂流如星雨,一个个箭篓被尽数射空。
这时,杨狱方才陡然发力,四象弓换做乾龙弓,劲力尽起之间,再发万象之箭。
一年多的沉淀,他进步其实不小,天意四象箭之外,自身百窍之蕴养,也几到了破窍之时。
故而,虽仍无法连续满开乾龙神弓,稍稍间隙之后,却已然可发第二箭、第三箭了。
唳!
一次发力,钢筋铁骨的苍鹰几乎被一下踩的闭过气去,哀鸣一声,下落百丈也多。
轰!
万象箭再度迸发而出,其过之处,犹如导火索一般,于大风雪之中拉出一道长达里许的火龙。
吼!
火龙怒啸之时,长空之中,散落的箭失碎屑亦随之而动,如有生命一般,向着火龙逆流而去。
嗡!
一刹都不到,惊天动地的箭芒已然如烈日爆发,灼伤了不知多少飞鹰的双眼,
更将诸多神臂箭失远远荡开、弹落、震碎!
更携风雷震爆之势,落向聂龙天。
“箭阵?”
聂龙天眸光一凝,抬掌之间,龙形劲气再起,刚勐无俦的降龙掌再现,摧枯拉朽一般洞穿了滚滚如雷般的箭阵。
然而,他的身形不可抑的一震,眼底涌现不可思议的光芒。
那密密麻麻的箭失,纵然已被击溃,却仍是从四面八方射向自己,就像是,有着生命?!
“这是,百步飞剑的气息?!他居然”
聂龙天心头一惊,不得不再出一掌,将那溃而不散的箭阵彻底击碎。
然而,趁此间隙,苍鹰振翅而起,突破了飞鹰箭队的封锁,登临高空之上!
“老匹夫,攻守易势!现在,轮到我了!”
伴随着一声长啸,炙烈且旺盛的精气如狼烟直冲牛斗,杨狱毫不吝惜,一枚人元大丹入腹。
继而,于无数或惊怒、或骇然、或暴怒的眼神之中,再度杀了回来!
只听弓若霹雳咆孝,长空之中,飞鹰、神箭手陨落如雨。
“杨狱!!!”
呼呼
大风雪连日不停,荒野、官道之上几乎无有什么行人,到处都是白茫茫一片。
茫茫大风雪之中,李二一嘴唇发紫,颤颤巍巍的走着,冻得龇牙咧嘴。
天杀的
说书先生又冷又饿,心中不知将眼前人骂了多少遍,但面上,还是得央求:
“老七,不,七老爷,您就寻处所在,稍歇一歇吧”
比起李二一的狼狈,眼前这位可就不同了,哪怕只有一袭单衣,赤着脚,面色却无任何变化。
好似寒风大雪都根本不存在一般。
“身为武者,当不惧苦行。这点风雪,于我塞外,便是七八岁的小娃子,都可打赤足行走、放牧、打猎”
名为老七的少年赤足而行,没有催发真罡,切身感受着刺骨的寒意,闻言,只是摇头:
“你的根骨差,其实没什么,可心性太差,却就太难造就了”
“”
李二一麻了。
他一个年过花甲才堪堪换血两三次的说书先生,需要造就吗?
需要吗?
需要吗?!
他恨不得抓住这小子的脖子怒问几句,但思及那日山中眼前这位屠妖的恐怖场景,就有些不寒而栗。
山般巨大的太岁妖,两下就被打成碎肉了,那一幕
“你能遇到我,这是你毕生最大的造化与缘法,或许你此刻心中在骂我,可终有一日,你会感念本座。”
老七伸出手,感受着风雪的温度,却又有些叹息:
“关内的风雪都这般大,关外又该是何等光景?或许,等不了七年那么久了”
他的情绪波动,似能感染一切,首当其冲的李二一,只觉莫大的悲凉充斥心头,几乎忍不住落泪了。
他强自忍着,还是嚎啕大哭出声:
“你,到底要干什么?”
“那座高山,我本来想着用十年时间,慢慢去登的可这风雪、太岁来的不巧,不巧啊”
名唤老七的少年缓慢驻足,他负手遥望,隐隐间,似可见一座雄城之轮廓:
“得,补一补了”
题外话
唉,码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