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
龙腾于渊,气浪排空。
实质的刀龙盖压而下,快若奔雷,犹如电光一闪,带来的,却是炙烈到了极点的杀机与危机。
这一刀!
破碎的真罡被狂风吹打在脸上,袁飞的瞳孔剧烈的收缩着,剧烈至极的反震之力让他不可避免的陷入了刹那的僵直。
以他的体魄与修持,至多只要刹那他就足以恢复过来,然而宗师级的交锋,胜负只在刹那之间。
他掌中的黑刀不过堪堪扬起,那如瀑的金光已然盖压而下。
轰!
音波似狂风,吹散了倒灌的大雨,大片的灰尘与泥沙,更吹灭了那黑红烈焰,墨色刀光。
当啷!
无有点滴光亮的夜魔刀高高扬起,连带着一条如玉石般晶莹的臂膀,浓烈的血气染红了雨水,远远抛飞。
“袁飞,败了!”
望着那飞舞的血液与断臂,包括王老道、林白、步灵虚在内的所有人脑海中皆是一阵空白。
夜魔之强,仅仅旁观他们就觉无法呼吸,哪怕杨狱也展现出了可怖的武力,可除却张龙福在内的寥寥几人外,根本不觉得他能胜。
以至于,看到那飞舞的断臂,长街内外,一时间竟连半点惊呼都不曾响起所有人全都呆立当场
“好凶悍,好决断!”
高耸的城楼之上一身着戎装的中年人不由的抚掌赞叹前一句是说的杨狱,而后一句却说的是袁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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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生死一线间,方见决断。
刀兵相交之刹那,他无比果断的引爆了体内的气血熔炉在不可能之中生生平移了一寸!
就是这一寸,让他避免了被兜头劈成两截的厄难,却也将他带有夜魔刀的手臂连同小半个臂膀,尽数斩下!
寻常人看来断臂求生再正常不过,可只有在如这般人眼中才明白,袁飞究竟放弃了什么。
这断的不仅仅是一条手臂更是那本来已然望见门户的大宗师之路!
“杨狱!”
蕴含着剧痛与挫败的低沉嘶吼响彻长街袁飞身形如电般暴退。
身体上充斥的剧痛远远无法比拟心中的痛。
这一刀斩断了他的武道之路,斩断了他成为大宗师的所有希望。
然而,他却不敢有丝毫犹豫,因为身后之人如影随形,那暴戾的刀龙仍在绽放光芒欲要行斩尽杀绝之事。
“真罡逆行气血尽燃!”
袁飞心中痛煞,却丝毫不肯放弃生路甚至于不惜自毁根基但就在看到城门洞的那一刻,他的视线凝固了。
一条昂藏八尺气息沉重如山的中年人垂臂而立,一杆鹅蛋粗细的长枪被其攥在掌中。
“方烈血!”
袁飞怒吼,复又大笑转身,熊熊燃烧的真罡与血气尽归于左臂之上,悍然绝然的向着爆杀而来的杨狱冲去。
“杀!”
砰!
长街数次震动,血与气狂暴肆虐,一座座屋舍被气浪吹翻泥沙与雨水被吹向四面八方。
数息之后伴随着一声龙吟也似的归鞘刀鸣,剧烈的碰撞之声方才落下。
呼呼
点点血光飘飞于弥漫的灰尘之中,大雨都似在此刻消散了。
“甲子修持,两万个日夜的苦修,千百次血战,却仍是不抵神通刹那,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滚烫到足可蒸发雨水的血液肆意流淌着,袁飞高大的身躯跌落泥泞,行将就木的脸上却尽是落寞:
“王先生,世子,我终于明白了,可惜”
话音飘荡之间,气绝火灭。
而直至此时,那被弹飞不知多高的夜魔刀,方才落地,发出铿锵之音。
夜魔陨落,胜负已分!
望着那仍有水汽蒸腾的血光之地,长街各处方才有人如梦方醒,但听着那低沉如鼓点的脚步声,竟连大气也不敢喘。
行于大雨中,杨狱似是有些狼狈,衣衫破损处处,发丝狂乱,周身尽是血污,伤口,手臂更是触目惊心。
但却没有一个人敢发出声音。
甚至只是看着他的背影,就觉眼神都被刺痛了。
沧海大剑师之死,只是传言,未有几人真个见过。
而此刻,这个似刚至及冠之年的青年,却在众目睽睽之下,以硬碰硬,杀死了武功还在沧海之上的夜魔刀袁飞!
龙渊道城九大宗师,他一人,就杀了两个!
“杨狱!”
林白神色动容,呼吸变得急促。
他想要退走,却又挪不开脚步,一道不加掩饰的气机,早就锁定了他。
同样待遇的,还有祁连六雄。
一众人皆是汗出如浆,却又战战兢兢不敢稍离。
呼!
这时,被两人猛烈的气劲碰撞所驱离的风雨方才倒灌,可瓢泼也似的大雨,竟也化不开那浓烈的血气。
“夜魔刀。”
杨狱抬手擦拭脸颊,一条狰狞的刀痕自左脸划至耳后,却无鲜血滴落。
探手一抓,将那口不住铮鸣的黑刀攥在掌中,没有细细端详,目光就落在了城门口处的戎装中年身上。
“青龙刀斩夜魔,郡马爷功行之厚,令人佩服。”
戎装中年微笑抱拳:
“白州军,方烈血,见过郡马爷。”
龙渊一道三州,以白州最为繁华,武风也最盛,白州兵虽名头不如青州兵,但近些年来,却隐有反压一头的趋势。
这方烈血,却正是白州大将军方征豪麾下第一高手,在后者不出的情况下,更是掌握着白州军中大权。
“若我不出面,你会如何?”
杨狱眸光一转,淡淡问道。
此人,大抵就是前来迎接张龙福的,以他的感知,足可感应到附近隐藏的不少高手。
“自然是出手一战。”
方烈血笑意收敛,神色肃然,突的单膝跪地,躬身抱拳:“末将来迟,还请世子恕罪!”
却是王老道等人疾步靠近。
“免了。”
张龙福勉强应了一句,没心思搭理他,长长一拜:
“多谢姐夫援手。”
也不等那王老道来搀扶,就又忙取出大把的瓶瓶罐罐递上去。
杨狱面色稍缓,自然是全都收下,他这一战伤势着实也不算轻,这点丹药,他自然拿得起。
“世子,郡马爷,咱们寻处干净所在去谈如何?”
方烈血起身,建议。
“不忙。”
杨狱也不在意四周变化的眼神,将袁飞身上的琐碎之物都摸来,又扭头招了招手。
“我?”
墙角处,步灵虚本心神复杂,瞧着杨狱招手,居然有些受宠若惊,但转瞬就将这年头打散。
却也快步上前,因为张龙福也在看着他。
“这些东西你寻个地方卖掉,换些银子修葺一下街道,以及被毁坏的房屋。”
“啊?”
步灵虚一怔,似是没想到杨狱叫自己过来是为了这么个事,本想拒绝,但想了想,还是收下了。
两人交手足足推平了两条街道,上百间房屋,自己倒是垫付的起,可那也是大出血了。
“你这代总捕做的不错。”
看着面有赞许的杨狱,步灵虚心中更加古怪了。
什么个意思?
他有些摸不着头脑,杨狱却也没有解释的意思,甩落身上的血污,走进了距离稍远些不曾被波及的酒楼中。
步灵虚是个会做事的,两人对峙的时间并不长,却将附近的居民都迁了出去,这酒楼还未到被波及的范围,却也早已人去楼空。
几人随意寻了处地方坐下,王老道放下了心,着护卫去厨房取来酒菜。
张龙福则一边问王老道要疗伤药,一般哭诉这些日子遭受的苦难。
杨狱面无表情,九分心思都在搬运气血疗伤。
这小子娇贵惯了,经历的这些事对于他来说简直不算事,听他哭诉,只觉得烦。
回想着炼化青龙偃月刀之时,那位重伤垂死,却拄刀昂首高喝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老王爷。
就越发看这小子不顺眼。
“够了!”
终于,他打断了这小子的哭诉:
“一个大男人,哭哭啼啼像个什么样子?”
“姐,姐夫。”
张龙福被吓了一跳,勉强止住了哭声,眼泪还是啪嗒、啪嗒的掉,直看的杨狱手痒痒。
方烈血眼底闪过异样,面上不着痕迹,开门见山道:
“世子,雨势小许多了,咱们还是速速离开吧,追杀您的,可不止袁飞一人。”
张龙福勉强抬头看了一眼杨狱:
“姐,姐夫,你,你说呢?”
“世子!”
王老道突然开口,神色严肃:
“此刻龙渊已非他日的龙渊,张灵峰势大难抑,唯有您振臂一呼,才可与之抗衡!”
“不错!”
方烈血肃声道:
“只要世子振臂一呼,我云州三十万大军,必效犬马之劳!”
“我”
张龙福有些慌了手脚,他哪里见过如此阵仗,下意识的抓住杨狱的袖子,眼泪就又要掉下来:
“姐夫”
“够了!”
杨狱甩开袖子,面无表情的看向方烈血:
“诸王有节制道州卫兵驻军之权,但只局限于镇守边关,弹压境内流寇暴民,方大将军意欲何为呢?”
闻听此言,方烈血豁然起身,双眸如电如刀,煞气腾腾:
“大将军忠心天地可鉴,不容污蔑!”
“是或不是,他人怎么瞧的清楚?”
杨狱轻转酒杯,也不在意脸色难看的白州军等高手与王老道,看向张龙福:
“你以为呢?”
“世子!”
王老道色变,欲言。
张龙福却已脱口而出:
“听姐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