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辉破晓,大日东升,缕缕金光照破万顷云烟,洒落大地,带来光明。
丝丝缕缕的炊烟自黑山城升起,沉寂了一夜的城郭,缓缓复苏生机。
哗啦啦
清澈的井水倒入大缸中。
一个年轻人熟练的洗锅、淘米、生火做饭,未多时,粥米的香气已然散开。
“婆婆,吃饭啦!”
年轻人手脚麻利的盛饭,不忘呼喊一声。
吱扭
老妇人推门而出,去接年轻人手里的粥:“小武,辛苦你日日照顾老婆子”
“能照顾婆婆,哪有什么辛苦?”
小武挠挠头。
“唉,我家那小子没走之前,可也没这么伺候过老婆子。”
老妇人絮絮叨叨,呼唤他一起吃饭。
“杨狱是做大事的人,我小武也就做些琐碎事了。”
小武顺从的留下,等老妇人吃完,又忙活着洗碗
老夫人看在眼里,有些无奈,也有些欣慰,她当然知道小武是自家小子派来照顾自己的。
“婆婆,您歇着,我中午再来!”
小武笑着摆手,正要去出门,突听咔吧一声,门被推开。
“谁?!”
他下意识的后退拔刀护在杨婆婆身前,就听得身后响起哭声。
“老头子!”
小武定睛一看,门前是一个面色红润,却又激动不已的老头子,而落后一步的,却正是自家杨爷。
“老婆子!”
看着抱头痛哭的老两口,杨狱只觉心中安详数次流积山幻境造成的心理阴影也在无声无息间消失不见。
没有波澜,也没有意外一别三四年的老两口终于见面了。
“杨爷!”
小武也很激动。
“出去转转?”
杨狱放下老爷子置办的活物关上门,将空间留给一别多年的老两口。
小武从善如流的合上门为他说着这些日子黑山城的变化。
其实,也无甚变化。
自怜生教叛乱被平定之后,黑山县就恢复了太平数年过去,当年的创伤也都消弭了,附近流民安置之后,人口比之之前更多了。
“倒是有些小蟊贼来闹事,不过都被锦衣卫料理了徐老大人派来的那位张峰副百户是个狠角色顺藤摸瓜把铁剑门的余孽都抓了个干净。”
小武絮叨着。
杨狱没说话。
他此番出黑山经历了太多事也得罪了太多人虽然大多都被他料理了,可也难免有漏网之鱼。
不过徐文纪办事从来稳妥一队锦衣卫足可剿灭黑山县方圆几百里的山寨、小门派了保护一个老妇人自然是没有问题。
“这些日子辛苦你了。”
杨狱轻拍其肩。
“不辛苦,不辛苦。”
小武只觉骨头都轻了几两。
“过后随我练武吧,你年纪虽然大了些,但这些日子,我也想到了办法。”
杨狱说着递给他一张纸条,让他去买药材。
“多谢杨爷!”
小武激动的浑身发抖,忙不迭的接过纸条与银两,匆匆去往药铺。
“武圣之威实难抗衡。神通略有精进可距离突破还差一线,难道真要我击败张玄霸?”
开什么玩笑!
只是心中闪过这个念头杨狱就不由摇头。
以他今时今日之武功,对战宗师胜算也颇大,可相距气通百窍的大宗师还差了太远,即便凝成熔炉,也未必就能匹敌。
遑论武圣?
回想着一路上十次冲杀被反杀的经历,杨狱心下摇头,幻境之中他用尽种种办法,甚至又一次寻得一口不弱于四象弓的强弓。
可惜,根本无法伤及那位西府赵王,只是支撑的更久而已。
不过,神通的进步微乎其微,但十次死战,他的武功进境却远比数月苦修更大的多了,佛陀掷象几乎接近第四品了。
天意四象箭更是只差一线就可突破到第七品了,天下箭手,能将一门上乘箭术修持到这个地步的,可称一声宗师了。
“或许,并非是击败,而是有着其他条件?”
心中泛着思量,杨狱脚下未停。
一晃数年过去,他的体魄、精神皆不同于当年,以至于一路走来,虽破多人注视,却也无人认出他来。
未多时,他来到一处尚算干净的宅院。
“人背有骨二十四,或因男女老幼而有差异,却也大差不差!”
“操刀斩头,需认骨”
“一刀”
听着熟悉的声音,杨狱不由微笑。
怜生教事件之后,魏河本能调离黑山,去往青州做个百户,但他终归拒绝了,选择留在黑山县开一家武馆。
“魏家武馆,闲人止步!”
蹲在门口的少年上下打量着杨狱,顿时皱眉:“你不是来学刀的吧?”
“何以见得?”
杨狱微笑。
这少年说话间,眼神每每落在他的后颈、前心,明显是学了斩首刀的习惯,当年他炼化鬼头刀之时,很长一段时间也是这样。
正因有过那段经历,后来炼化食材时,他才更致力于消化其中精义,而不是全盘吸收精神。
否则长久下去,他的精神都要被影响。
“你的步履沉稳,体魄匀称,五指修长却骨节分明,而且,你的脸上,连毛孔都没有,比大姑娘的胸脯还要光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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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你这口刀,这口刀”
说话间,那少年从蹲着到站起,再到后退、瞪大眼睛、倒吸凉气:
“你,你是换过血的好手?!”
“不错。”
杨狱哑然一笑,突然伸手在其脖颈、后心、肋下、前心等处虚晃一下。
“斩首刀?!”
那少年这才松了口气,恭恭敬敬的行礼:“原来是师兄,小弟入门较晚,不知师兄是哪一年入的门?”
“差不多五年半了。”
杨狱想了想,算上三天打鱼两天晒网那一年,确实是五年半。
“这么久?”
那少年一怔,旋即神秘兮兮的靠上前:“那师兄可认得咱们那位大名鼎鼎的师兄斩首刀?”
“斩首刀?”
“是啊!”
少年神情激动起来:
“你不知道吗?就是现在青州最厉害的刀客,斩首刀杨狱啊!”
“算是认得吧。”
杨狱面无表情,迈步走进武馆,本来还想指点一二
这武馆比之魏河曾经的小院却是要大多了,其中发新芽的老树就有七八颗,树下足有数十个年纪不一的少年人蹲着马步,手腕吊着石头。
一如当年的他。
堂屋前,木质摇椅上,魏老头越发老了,兜帽下的发丝越见发白,怀里的猴子毛发也白了不少。
一人一猴都在打瞌睡。
“魏师。”
在一众少年或好奇、或诧异的目光中,杨狱缓步上前,微微躬身,道:
“弟子回来了。”
“谁?”
魏老头身躯一颤,一抬头瞧见杨狱,残留的一丝睡意登时就没了,猛的起身,惊的老猴都窜了出去。
“杨,杨”
魏河大惊,旋即色变住口,他紧紧抓住杨狱的手臂,心脏都快跳了出来:
“乔装打扮也不做,被人认出来,你就等着被朝廷追杀吧!”
杨狱一怔,旋即哑然,知道自己通缉令被解除的事还未传回黑山县,却也没有用力,任由他将自己扯回屋子。
重重的关上门,魏河方才松了口气,正想说什么,杨狱已率先开口,为他解释。
“杀了州主这么大的罪过,也能解除?!”
魏河瞠目结舌,一脸你在逗我的表情。
“此事说来话长,但总不至于骗您不是?”
杨狱笑了笑,将他按在椅子上,自己也坐下,倒上两杯茶,与他说起自己离开黑山后的事情。
当然,只寥寥几句,惊心动魄处也都一句话带过,饶是如此,魏河也听的一身冷汗,呼吸急促。
“好险,好险。”
“走过来,也不觉险恶了”
杨狱微笑。
过去的数年里,他经的事比前世二十年还多,但他也早非当年的他了。
魏河灌了一口茶,松了口气:“我说幸好当年举荐你去,若是胡万,只怕早死不知多少回了”
“”
杨狱顿时无语。
“你这不是走过来了?”
魏河笑呵呵,年岁越大,他的戾气就越小,整个人也偏向富态,不复当年斩首九十九的老刽子手本色了。
“说起来,胡师兄呢?”
杨狱倒也不是真的在意。
“他啊,当年举荐你进锦衣卫后,这憨货虽然不说,但心里可能还是有心介怀,非想出去闯荡闯荡,然后”
魏河冷哼一声:
“然后就被人抬回来,床上躺了快两年,武功都差点废了。”
杨狱脸上笑意消失:“是谁?”
“是谁有什么所谓?老头子帮他料理了,不过之后,他也就安心做个屠夫,绝口不提出门闯荡的事了。”
魏河叹了口气:
“黑山走出去还混出名堂的,其实几百年里,也就你一个”
杨狱沉默无言。
江湖风波恶,即便是他,其实也有数次险死还生
接下来,师徒俩聊了许多,当然,多半是魏河说,他默默听着,许久之后,直至日上三竿,杨狱才起身告辞。
“当年答应给胡师兄打一口好刀,是要兑现诺言的时候了。”
辞别魏河,杨狱正要去寻胡万,心中突然一动。
他缓缓挑眉,就见得武馆正对的那条街,一其貌不扬的老者斜躺在摇椅上,而他支起的摊位上,幡旗迎风而动。
上联:批阴阳断五行,掌中拿日月。
下联:侧吉凶定七情,袖中有乾坤。
横批:我是神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