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鬼谷往北飞了大半天,李凡又找到黄天道的人了。毕竟密密麻麻几万人在平原上流窜,好多还裹黄巾穿黄衣的,想错过也很难。
不过李凡依然没寻到李无垢的影子,只用瞽观法找到了刘涿,便落下营地来和他询问。
刘涿见到李凡也挺开心的,张口就问,“咦?恩公,怎么你头发这么快又长出来了?”
“哇靠!我可是修行者啊!上天入地,翻江倒海,斩妖除魔!什么手段没有你就盯着我问头发是怎么长出来的?”
这家伙关注点这么奇怪,李凡也是蛮无语的,不过也是,人只要没死,就早晚有脱发的时候……
“令妹没来过,之前从包围中逃出来,我派人去天龙山借粮,她跟着去就分别了。”这会儿天色晚了,黄天正在扎营生活准备过夜,刘涿正在巡营,就带着李凡四处转。
“天龙山这么慷慨?”李凡看到黄天道的法阵里,粮袋居然堆积如山,黄天道的人正分配搬运呢。
刘涿苦笑,“慷慨?呵,恩公有所不知,我们黄天道的‘大方’屯田经营生产,‘小方’训练防兵防贼,棣州一个大方,三个小方的人口都被赶出来,山里的仙人和城里的军阀又不种地的,这些年苦心开垦的万亩良田,还不都便宜了天龙山?
能问到他们借到这些陈年的余粮上路,还是因为我常年打家劫舍,从大户人家,财阀商号劫掠了不少金银珠宝,绫罗绸缎,这次都送出去贿赂了那些寺主住持的欢心。他们还嫌不够呢,听说若不是突然有什么剑宗的人出现,命他们援助粮草,可没有这么痛快的。
唉,罢了,至少借到粮了,呵呵,还是出家人慈悲啊。”
李凡看看那些黄天教的男女老弱排着长队,来领米糠燕麦,除了裹了黄布几乎就和乞丐一般模样,李凡也是无可奈何,能做的也只有一掐诀,以五鬼御剑之法,驾驭那只舀一碗米可以变两碗的系统白瓷碗,去帮忙给这些黄天教的多分些米了。。
“……不要叫恩公了,李兄弟就行了……你们这次,死了多少人?”
刘涿算了算,“我手下一个小方有黄天力士三千,棣州大方能供养三个小方,能下地的劳力该有二十余万。这次我联络了八个小方支援,如今跟我逃出来的,大概不到四万了。”
看李凡沉默了,刘涿居然还安慰他,“恩公,李兄,不必如此,能活四万人口,已经不错了,这些粮食足够我们撑到涿州的,那里是我黄天道的势力范围。等过些年人口繁衍开了,棣州这片平原,我们还会拿回来的!”
见他居然一点都不气馁,李凡不禁有些犹豫得问道,“刘兄,你知道黄天道想要干什么吗?”
刘涿点头,“我道想要召唤黄天道祖,扫平艮州,席卷天下,终结乱世,实现黄天太平大道。”
李凡听出对方语气平淡,好像也不咋信的,于是便直接问了,“你可知道那个黄天道祖……或许,不一定是拯救世界的神佛,还可能是,摧毁一切的存在啊?”
刘涿摆摆手,“李兄,您屡次援手,我也就说些心里话,刘某年轻时也仗剑游侠,游历河北。也想凭一身本事,拜入军中,出人头地,只是后来见得多了,就带着兄弟投了黄天。
你要问为什么,因为黄天真的能实现太平。
就以棣州这几家人马来说,若我只带本部小方的弟兄,倒是可以投横海军当个军侯旅帅做做,只是这些普通教众,军阀军主们是不会收的,甚至要当成流窜入境的贼寇,诛杀殆尽。
因为各藩镇的节镇和军头,都是手下藩兵推选的。艮州积年大战,本地人都非常排外,不止是厌恶南方人,甚至可能一水相隔的两个藩镇,就是世代厮杀的血仇。对于本地人来说,流窜入境的流民,不管是妖魔还是黄天道还是普通百姓,都是试图抢夺窃取他们家业的蝗虫。
而姑射山,天龙山那样的修行门派就更别提了,他们庇护的都是门派弟子及其亲族,这些人本来便是以前艮国的遗族和门阀,这些地方豪强对百姓欺压更胜,黄天道为何难以禁绝,就因为这些我教中人,大多都是受不了门阀欺压,军阀混战而逃出来的啊,谁不想过太平日子呢?
所以黄天道是真的不一样,黄天道不要你缴粮纳贡,他只要有人看他那本书就是了。”
李凡听得一愣,“看书?”
刘涿也是耸耸肩,从怀里掏了本黄册子,递给李凡,“就是这《黄天太平书了,总方的贤良师定期会来大方中巡游布道,所有能读懂这黄天天书的人,都会被一齐带走,去参悟黄天大道的。这两年能读天书的人倒是越来越多了,棣州方大概每年都能选出百来人吧。
其实也难怪被人叫魔道,我瞧那些贤良师也觉得神经兮兮的,动不动抽风倒毙,形神俱灭,可见这黄天道祖,大概不是什么正法,很有可能和北边那个幽泉差不多,算是个邪神。
但那又如何呢?有黄天道庇护,又有三十六方万众一心,等闲的势力都不敢来招惹我们了。这次横海军有三山在背后支撑才敢来围剿,不还是让我们杀出来了!
而且兵祸之后,经常跟着有天灾大疫,呵呵,那些山里人城里人只会闭门自保,只有黄天道派的贤良师,云游八方除疫,还各地发粮施符,行医救人,生怕死的人太多,能读天书的人就少了。这种邪道,可比山里的正道好太多了啊!乱世之中,有这么一条活路,难道还有什么不知足的么?”
看李凡被说得一阵尴尬,刘涿反倒是开导他似得笑道,
“李兄不用如此,我知道你们修仙之人,有闲心担忧这些虚无缥缈的魔神降世之事,是因为你们大概确实能活到黄天道祖降世的时候。
可我们这些人,有上顿没下顿的,兵灾连年,那还管他什么魔神妖怪的,当然谁给口饭吃,谁给条活路,就跟着谁干了。
人各有道,命数不同,道就不同,实在没什么好争的。
我刘涿当年的志向,也不过是做一方县尉,保境安民罢了,虽然造化弄人,投身黄天,但现在做的事情,倒也是差不多的。
李兄不以成见论正邪,今天肯听我一个魔道说许多话,足见是行侠仗义的大丈夫,只要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对得起胸中的正道,没有什么好遗憾的。”
李凡被眼前这个平平无奇的中年人鼓励,突然一个激灵,却不是背脊的恶寒,而是完全相反的,感觉到有一股热血冲上胸腔!几乎有一种和对方拜把子的激情,激动兴奋得心情好一会儿才平复下来,残留心中的,是一种遇到志同道合之士的由衷喜悦。
然后他内视神庭,发现之前死生之门和鬼谷轮番恶斗,蔫成花苞的两朵昙花,又再度绽开!神庭之中,三花怒放!
于是李凡也心有所悟,正色拜道,“多谢刘兄点悟,受教了。”
刘涿连忙道,“李兄切勿如此,应该道谢的是我才对,刘某拿不出什么东西来报答的,不过一条命在这罢了,有什么使唤,只管吩咐好了。”
李凡点点头,然后打开那《黄天太平书看了一眼……又翻了翻……
“刘兄,你这本天书上好像什么字都没写吧?”
刘涿点点头,“恩公有所不知,黄天天书本来就是无字天书,只有与黄天有缘之人才能看到。不过据说即使看不到,只要时常观想此书,也能借来黄天道祖的伟力。”
李凡眯起眼看着他,“……不是,这个我当然知道,一般人看不到天书,也看不到黄天道布置法阵用的黄色符印,但你这本上头,不仅没字,连黄符也没吧?”
刘涿一愣,“你能看得到黄字?等等,你是说这本真的无字?”
李凡默默点头,刘涿也是个明白人,略一思索就懂了,带着李凡就到营地里,找到一个正扣着脚坐在地上喝粥的黄衣法师。刘涿上去就给他揪起来,
“耿雍,你给我的这天书是假的!我说怎么多年苦修毫无寸进,啥也观不出!感情你去总坛进修,啥经文都没抄,就带本白板的回来糊弄我!”
“啊?刘头你说什么呢?什么天书?什么假的?我不知啊!”
那法师一问三不知,但李凡看他帐中分明散落不少符咒,而且上头都有蠕虫般爬动的黄字,看来他就是跟着刘涿的黄天道贤良师,外头的阵法大概就是此人布置的。
李凡也不需要多解释,上前直接从地上散落的符文中,找出一本散开的黄册翻阅,从心情下降的警报看,这一本才是《黄天太平书了。
那边两人见李凡那到正本,也停下争论,那黄衣法师耿雍一看被识破了,只好解释道,“刘头,不是我戏耍你,但这法门邪乎得很,就算看不到,最好也别常带在身上,更别轻易观想,很容易出事的。”
刘涿怒道,“废话!我能不知道凶险!这世道更凶险!把真经抄给我!”
谁知道那耿雍却抱着他的腿直摇头,“不行啊不行啊!刘头你听我说,这书确实有问题!我学了以后成天做噩梦,时常会失忆,这些黄字我都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写的……你还要带领大家闯一条生路呢,真的这天书你就别看了!”
“你废话!”刘涿气的要打,似乎又下不去手。
“捧着黄天天书看这么久,还能维持理智,已经是资质超凡了,”李凡把那天书看过一遍,就塞到袖子里,同刘涿道,“刘兄,这天书我就借走了,另外传你一部可以守身的修行之法吧。”
于是李凡就地取用纸笔,在刘涿那本空白书册上,写下一篇功法。
刘涿和耿雍凑过来看看,“这……似乎是玄门的上乘炼气之法?咦?还有剑谱?”
这是李凡综合了《普通剑气化剑指南《北辰气剑真诀《墨山基础剑气和《玄天剑法,尽量写了篇通俗易懂的剑谱,附加经脉图,递给刘涿参考。
“此法是当年剑宗筛选外门弟子所用的基础,被我修改了许多,也算不得上乘,不过可在杀劫中熬炼,倒也符合艮州眼前的情况,筑基结丹,应该不在话下。
刘兄,之前帮你疗伤时,我已经给你治疗过许多积年的暗伤隐患,你有多年沙场血战的经验,可惜修的不是什么正宗法门,因此以后只要改用我的剑法,依照图谱温养经脉,打熬剑力,想必假以时日,必然修为大进,若有机缘,成就元婴也未尝不可。
另外,我虽然不在乎什么正魔,但这部剑法到底是参考了许多玄门秘传,威力非同小可,如果你要拿出来传授炼兵,请记得慎重挑选志同道合之人,方可传授。
总之,你们既然投身黄天道,被卷入乱世杀场,那也就只有仗剑杀出来一条生路来,我也只能帮你到这个地步了。”
刘涿真的惊了,也想不通李凡干嘛这么帮忙,只能拜谢了,“李兄大恩!授我等仙人真传!无以为报!感激不尽!”
这次李凡思来想去,还是把北辰剑宗的真传拿出来给了黄天道刘涿。
不仅因为对方无心的一番话,帮李凡恢复道心,重开三花,省了2.4k心情上限,而且算起来,也是因为当初随手救了刘涿一命,才能一路掺和到死生之门和鬼谷的剧情里。
刚过艮河的时候,心情上限也就17k来着吧?当初还觉得心情上限太多了呢,这几天工夫一整条任务线走完,居然都特么刷到28k了!对了!还随手就搞到一本黄天天书!丧心病狂,真是赚得丧心病狂……
看来救人一命,还真是胜造七级浮屠呢,这收益真的太特么巨大,搞得李凡只给一本普化剑法,都有点不好意思了。
但北辰剑宗到底是老玄门,要是九阴山剑宗还在,大概率和衡山的观点相近,只怕杀起来还更绝情,再考虑玄门勾结魔教被处罚的例子,只怕玄天剑意对这些黄天魔道也没啥好感,这次把剑宗的真传给黄天道,只怕也算违背门规了。
但李凡也很无奈,他墨竹山的道法正常人根本没法修炼,太玄道早过时了,也就普化剑法比较符合黄天道的实际需求。所以思考再三,李凡还是觉得黄天道的百姓,也应该给个机会。至少在黄天天书之外,还有个剑法的选择,总归也不是一件坏事吧?
于是李凡又指点了刘涿一段时间,并且用白瓷碗帮黄天道给粮食翻了四倍,算是缓解了一时之急,就离开黄天道,继续往北方飞去。
他有一种感觉,显化那个家伙,搞不好真的算到了什么东西,才会给他三个任务。
这次光‘鬼谷调查死门道’一个任务,就先后牵扯到黄天道,横海军,空桑山,姑射山,天龙山,衡山,神教,王屋山,太傅府这一大堆势力搞事。
现在李凡还有一个‘追杀高真宫叛徒程承志’和‘给北辰剑宗弃徒雁行云收尸’两个任务呢,天知道再往北,深入艮州腹地还有什么乱七八糟的剧情……
……
……
怎么总感觉,好像还有什么事情忘掉了?没道理啊?他明明是过目不忘的啊,除非有什么东西太辣眼选择性遗忘……
……哦哦哦!对了对了!他袖子里还有个那个谁呢!
李凡猛得想起来,赶紧把那绑成粽子的侏儒矮人拎出来。
这个自称黑莲教魔修王宏的,被绑着贴了符收在袖子里数日,滴水未进,哪怕有元婴修为,也已经神志不清了。
李凡大惊,“喂喂喂!坚持住!坚持住别死啊兄弟!你罗教的吧!我也救你一命啊!再给我开一条任务线啊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