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天,左重化名赵浩白天干着伙计的工作,晚上跟东强等人喝酒聊天,了解外地工人在金陵的分布,时间倒是过得很快。
他也知道每天晚上回棚户区的路上,总有一个人在自己身后跟踪,对方的动作非常专业,要不是他观察的仔细,还真不容易察觉。
对方自然就是老,这是甄别他的身份,老甚至跟到了他租下的棚屋外,看着他进去才离开,左重算是见识了这位拍档的谨慎。
这样很好,对双方都安全。
不过这样一来,他只能找机会偷偷打电话回特务处,幸好古琦很靠谱,总算是没有耽误了公务,官邸那边的情况也还在控制之中。
虽然只掌握了一个物资采购人员,可这次徐恩增似乎很有耐心,特工总部的特务除了监视,没有什么新的动作,安静的有些可怕。
但宋明浩和吴景忠也不是吃素的,这两个人胆大包天,竟然直接在一处的监视点隔壁设置了监听点,全面监视着对方的一举一动。
这些天光是钢丝录音带就用了上百盘,监听室的专业人员正在分析录音,试图从里面提取出有价值的情报,比如一处的情报来源。
可惜徐恩增去了几次,对于这个问题闭口不谈,只是嘱咐那帮废物手下们注意监视和保密,不知道此人的葫芦里到底卖得什么药。
相比对官邸监视,邬春阳对孟挺的跟踪就精彩多了,短短时间内,他们跟着对方走遍了金陵周边好几个城市,行程高达上千公里。
这位神探先生每到一个地方,先是简单询问范树森的亲友,然后就跟一个文人模样的人游山玩水,同时不忘摆几个造型拍照留念。
至于收获,那是屁都没有,范树森的身份没有任何破绽,所有人异口同声表明这位范主任是党国楷模,绝不可能跟地下党有关系。
左重收到这个消息只是笑了笑,范树森百分之百是地下党,否则金陵市韦不会设在对方官邸里,这点他明白,想必徐恩增也明白。
只是不知道为了什么,这个老狐狸一直引而不发,任由孟挺在外面搞得满城风雨,很明显,徐恩增似乎是故意让此人吸引注意力。
回忆着收到的情报,左重一边擦着手上的茶叶罐,一边猜测着姓徐的目的,吸引注意力要么是为了转移注意力,要么是为了钓鱼。
想到这他心中一愣,徐恩增不会是想将人引出来吧,这未免太看不起地下党了,傻子都能看出这里面有问题,而且鱼饵是什么呢。
官邸里的人?
还是
左重眼中露出一道精光,自己小看这个老特务了,或许事情跟所有人想的不一样,一处根本就不在乎官邸,他们想要的东西更多。
是啊,一个市韦机关才有多少地下党,十个?二十个?一处还是无法跟特务处打擂台,这对徐恩增目前的尴尬处境没有丝毫改善。
必须有一个比天大的功劳,才能让对方在光头面前挺直腰板,想明白这一点,很多事情就好猜测了,看来得找机会提醒一下组织。
“伙计,来壶茶。”
忽然,一个声音打断了他的思考,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老穿着崭新的黑色中山装,胸前别着党徽,顶着锃亮的背头走进茶铺。
“是是,长官。”
左重装作有些害怕,胆战心惊的走到一旁泡起茶,心里思考老为什么这个做派,这两天对方来过几次茶铺,可表现的非常低调。
别说党徽,甚至连公文包都没有带,跟朱雀街上的住户没什么区别,每次来就是喝一壶茶水,吃几块点心,然后痛快的付账走人。
难道是确认了自己没问题,所以懒的做伪装了,这个可能性不大,一个老地下工作者不会这么轻易下判断,也许这又是次试探吧。
他调整好心态,认认真真做起手头的工作,对于老,既不忘记添茶倒水,又保持了一定的距离,就像是普通人见到官员的样子。
那边老就像前几次一样,悠然自得的掏出一本书看着,小口品着茶,没有理会周围客人的注视,只是偶尔抬头看看朱雀路方向。
过了十多分钟。
一个人快步走进茶铺奔着他走了过来,拱手道歉道:“徐长官抱歉,让您久等了,听到您留下的话我立刻就赶了过来,你是决定了?”
“恩,院子我租下了。”
徐伟明点点头,他的调令今天正式下发,老房子的租约也处理完了,最重要的是他确认了24号和那座小院很安全,没有特务窥探。
虽然对小伙计还有点怀疑,但总的来说问题不大,他确定对方只有一个人,就算在监视什么,那也是果党在对自己进行背景甄别。
果党干部工作调动,特别是敏感机关的人事任命,审查是必不可少的程序,目的是为了防止地下党或者其它军阀的情报人员混入。
他在农工部的表现很正常,没必要担心这些狗特务,掩饰得越多,破绽就越多,不是要监视吗,那老子就在你们眼皮子底下行动。
再说严姓掮客听到徐伟明的回答,脸上露出了灿烂的笑容,立刻开心的招呼了一声:“伙计上茶,再洗点干净的水果,动作麻利点。”
一座小院的佣金不少,哪怕只是租赁,这笔生意也足够他吃一个月的,大方一点是理所应当的,他拿不准的是对方会租多长时间。
掮客坐下后满脸推笑,试探着问道:“徐长官,您要租几年,现在金陵的房价是一天一个价,我建议您最好多租几年,这样最划算。
而且租的时间长,我也好跟房主商量,租约超过一年,每个月至少能省下一块钱的房租,这点钱干什么不好,完全没有必要浪费。”
徐伟明听完皱了皱眉头,冷冷看了此人一眼,真把自己当成肥羊了,他租一年再跟房主续约会更便宜,何必把钱让这个奸商赚走。
秋蝉是给了很多钱,可那是组织的经费,一分钱都不能动,不光不能动,还要想办法筹集更多的资金,办法就是在房租上动手脚。
他轻轻的咳嗽了一声:“暂时先租一年吧,不知道市府那位同僚出的是什么价,若是价格太贵了就算了吧,徐某再去看看其它房子。”
掮客知道小算盘被发现了,尴尬的笑了笑,心里却呸了一声,这帮当官的比猴还精,又不是花自己的钱,用得着这么斤斤计较嘛。
他忍住不爽,伸出两根指头回道:“每年二百大洋,这个价格真不高,要不是房主着急出租,这种独门独院的房子至少能租三百快。
我的佣金是二十大洋,要从徐长官这边出,所有的文书和手续由我负责,我再找几个老妈子打扫卫生,保证您干干净净的住进去。”
“好,就这么定了。”
徐伟明一拍桌子,随即小声补充了一句:“但契约上要写五百,不管是谁来问你,你都得这么回答,不然我宁愿不租,听明白了吗。”
掮客能怎么说呢,当然是心领神会的点点头,这种事太正常了,要说赚钱还是人家快啊,动动嘴三百大洋就轻轻松松的进了兜里。
早知当官这么赚,自己上学时就该多用点心,哪用这么辛苦奔波,忙活几天才赚了二十块,,国民政府迟早要完蛋,这帮狗官。
这两个人说话没有避着人,就算压低声音,在没有遮挡的情况下,店里的客人也听得清清楚楚,这下不光掮客,在场的都眼红了。
左重有些无语,老同志你这么薅羊毛真的合适吗,二百一下变成五百,怪不得每年国府的办公经费都在增加,原来是这个原因。
哎,失算了。
早知道就不弄什么宿舍区了,舒舒服服的报假账不好吗,以他的官阶,两百报两千不过分吧,干个几年,沪上的别墅只是小意思。
只是老为什么要这么明目张胆的讨论这种事,而且像是特意说给自己听一样,他眼珠转了转,很快想明白了老这么做的用意。
对方是想确认他是不是果党的监视人员,在正式的情报行动中,所有内容都要记录在案,一旦此事泄露,就说明他的身份有问题。
左重哭笑不得,为了避免误会,他现在只知道老在某个机关潜伏,姓徐,就这还是听那个房产掮客说的,其他的情况一概不知。
另外自己的这位搭档为什么要搬到朱雀街,为了那些物资吗,估计不会简单,只有搞清楚对方的身份,才能知道背后的真正原因。
下一刻,他神色自若的走到老那桌,给茶壶加了点水,这个过程中租房契约就放在桌上,左重眼睛都没眨一下,对此毫不关心。
一旁,徐伟明听掮客介绍着契约内容,余光则观察小伙计的反应,当见到对方没有偷看时他叹了口气,试探到这一步也差不多了。
没必要在一个人身上浪费太多时间,看来过几天就可以去接收物资了,那么多武器装备和现金放在空房子里,他还真有点不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