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午。
因请了假,焦顺并不曾起来晨练,日上三竿仍拥着林红玉赖在床上。
闭着眼睛上下其手,感受着这第四次侍寝的小蹄子,欲拒还迎的挑逗,他大有要补上晨练的冲动。
不过考虑到下午还要个交代,终究还是忍了下来,在她后面拍了一巴掌,懒洋洋的道:“伺候爷起来吧让香菱备好笔墨,爷待会要用。”
红玉依依不舍的起身,先去外面传话给香菱,又领着玉钏回屋伺候焦顺洗漱更衣。
等收拾停当了,焦顺却不急着用饭,而是径自到了外间书桌前,提笔把思虑了一夜的言语先打了个草稿,然后工工整整记录在纸上。
查看无误之后用火漆封好,又在外皮写下雨村兄敬启五个大字。
写好了书信,把草稿仔细压在镇纸下面,他这才敞开肚皮胡吃海塞。
与此同时。
赵姨娘自厢房里出来,见女儿正在廊下望着堂屋里出身,便凑上去低声道:“老爷已经允了,让咱们午后动身,入夜前回来。”
顿了顿,又颤声道:“当真非要如此不可?倘若让老爷知道了,咱们可活不”
“他若揭出来,咱们也一样活不了!”
探春打断了母亲的话,转头不容置疑的道:“这事儿本就是母亲惹出来的,如今我连这清白身子都舍得,反倒是母亲如此瞻前顾后的,难道是非要拖累死我和环哥儿才肯罢休?!”
听到女儿提起儿子,赵姨娘脸上也显出了几分决然,随即拉住女儿的胳膊,动情的道:“都说是患难见真情,这话果然不假!先前都是娘误会你了,只是你若失身于那焦顺,以后嫁人时可该怎么好?”
听母亲难得关心自己一回,探春微微低垂了眼帘,轻声道:“母亲放心,我到时候自有瞒天过海的法子。”
“那就好、那就好!”
赵姨娘却没再细问,立刻相信了这个近似敷衍的说辞。
说到底她最在乎的还是儿子和自己,至于女儿,恐怕还要排在老爷、利益、以及弟弟之后。
而她虽自恃美貌,可那焦顺屋里的美人儿却也不少,单凭这残花败柳之躯,只怕未必能哄的住焦顺,唯有把国公府的千金算在里面,才有足够的分量。
况且这还是探春主动要求的,又不是自己逼迫所致!
故此稍微问了一句之后,赵姨娘也就心安理得起来做女儿的为了母亲兄弟牺牲一回,岂不是该当的?
闲话少提。
却说午后这母子二人轻车简从,到了赵姨娘的兄弟赵国基家中,才发现赵国基这回竟病的颇重。
赵姨娘在兄弟床前哭天抹泪,又把弟媳妇骂了个狗血淋头,责怪她照顾的不够周全,直到探春再三提示,这才想起自己的真正来意。
于是先随便找了个理由,把丫鬟婆子们全都轰了出去,又打发弟媳妇亲自去请名医过来诊治。
等到家里只剩下她们母子和赵国基之后,二人这才悄悄寻到了院子西北角。
仗着姐姐在荣国府里得宠,这赵国基家虽比不得赖家、林家,可也比寻常百姓阔绰宽敞这西北角紧邻着后门处有个存放杂物的小屋,离堂屋卧室颇远,平时又极少会用到,正方便做些不可告人的勾当。
赵姨娘推门进去,见里面到处都是灰尘,且又透着一股潮湿的霉气,便嫌弃的捂着鼻子抱怨连连。
探春则是默不作声的铺了一张毯子在地上,又叮嘱赵姨娘记得把外衣放好,免得弄脏了惹人怀疑。
赵姨娘捂着鼻子应了,就拉着女儿退了出来,准备开着门先散一散里面的潮气,却忽听后门外有人大声说些什么,旁的都听不真切,唯独交代二字反复出现。
母子二人知道必是焦顺前来赴约,互换了一下眼神,赵姨娘却忍不住打起了退堂鼓,藏在女儿身后道:“他、他要是不肯答应,咱们可怎么办?”
“他要是不答应,压根也不会来!”
贾探春斩钉截铁的做出判断,又正色道:“我去反锁了房门,你悄悄放他进来。”
看赵姨娘畏缩,又特地补了句:“想想环哥儿!”
赵姨娘这才点头应了,正鼓足勇气想去开门,探春却再次拦下了她,仔细叮咛道:“记得留心他的体貌,免得他吃干抹净不认账!”
赵姨娘先是点头,然后又忍不住质疑:“那、那咱们何不讨他个信物?”
“糊涂!”
探春呵斥道:“母亲当他是个好相与的?这些猜忌的话,当面一句都不要说,你只把平日里向老爷邀宠献媚的手段,翻了倍的使出来就是!”
虽然赵姨娘平时对此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可如今听女儿这般说,还是忍不住涨红了脸,狠啐了几声,这才上前开门。
探春却是急忙去了前面。
等后门一开,却只见有个陌生男子正在门外徘徊,赵姨娘愣怔了一下,直到那人闪身挤进门内,又开口询问探春的去向,这才认出是乔装打扮之后的焦顺。
她拍着饱满嗔怪道:“我还当是别人呢,可吓死我了!”
说着,忙按照计划把焦顺拉进了那杂物间里。
焦顺看看地上的毯子,心下一百二十个确定,嘴上却明知故问:“不是说要给我个交代么,姨娘且说来听听,看我到底是不是误会了你和那马道婆。”
赵姨娘知道今儿是躲不过了,想想儿子和刚刚上位的美好生活,遂一咬银牙从背后保住了焦顺的公狗腰,把脸埋在他背上道:“大爷何必明知故问?奴家除了这身子还使得,还有什么能给你交代的?”
这不出意料的回答,却并没有让焦顺满意。
他用力挣开了赵姨娘的束缚,转身盯着这近在咫尺的妇人,嘿然冷笑:“若这就是探春姑娘说的代价,那就只当我从未来过吧!”
说着,作势就要往外走。
“唉,你回来!”
赵姨娘忙又扑上去抱住了他粗壮的胳膊,急道:“就知道你们男人最是贪心不足,且等一会儿了了事,我自换三丫头来!这总成了吧?”
见焦顺不答,她又道:“她毕竟是个雏儿,不曾经过见过的,难道你还指着我们母女一起伺候你不成?”
“一起就不用了。”
焦顺低头扫了眼,她紧贴在自己肱二头肌上的襟怀,恬不知耻的道:“只是我习惯先苦后甜、先小后大。”
“呸就知道你们男人喜欢嫩的!你在这等着,我去换了三丫头来!”
赵姨娘没好气的啐了一声,松开焦顺走了出去。
目送她离开之后,焦顺抬手往怀里摸了摸,便老神在在的观察起了这杂物房的环境。
等了约莫半刻钟,才见赵姨娘气鼓鼓的回来,不等焦顺开口便道:“那丫头也是个拧种,非要我在头里!什么先甜后苦、先苦后甜的,左右把身子交代给你就是了,非闹的这么麻烦!”
焦顺也不答话,只是定定的看着她,直到赵姨娘被看的慌了手脚,这才道:“我听说三姑娘和姨娘向来不亲,如今却主动陪着姨娘献身,偏身子都舍了,又非咬死了让姨娘在前头,难道姨娘就没想过她或许另有谋算?”
赵姨娘闻言一愣,脱口道:“什么谋算?”
“比如说”
焦顺指了指地上的毯子:“大义灭亲,捉奸捉双!”
“她、她她”
赵姨娘花容失色,却仍有些不信:“我可是她亲娘,她怎么会、怎么会”
焦顺冷笑:“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她卖了你就能把自己摘出来了,在世叔咳,在贾政面前自然有功无过,且到时候少了你这生身母亲碍眼,王夫人也会把她当亲生女儿看待!”
“这、这这这”
赵姨娘越听越慌,错非扶着墙险些就瘫软在地。
咔哒
这时门外先是传来一声脆响,紧接着响起了贾探春清冷的嗓音:“你少在这里挑拨!我们母女一体同心,自然是进退与共!”
说着,她在门前露了行迹,却半点没有要进来的意思。
焦顺与探春对视着,咧嘴笑道:“我若没猜错,方才那声音是后门上了锁吧?”
探春还没开口,赵姨娘先抢着道:“后门用的是门闩,哪来的锁?”
不想探春却点头道:“我从府里带来的链子锁,若没有钥匙,你现在插翅难飞。”
赵姨娘方才听女儿说一体同心进退与共,刚刚放下心来,此时听了这话,登时如遭闷棍一般,随即踉跄着往前冲了两步,竟是和焦顺并肩而立,咬牙怒视女儿:“你、你当真要害你亲娘不成?!”
“姨娘真是糊涂!”
探春无奈的摇了摇头,随后把个小包袱丢在二人面前,认真道:“里面有笔墨,劳烦写个凭据吧,只要你肯承认和姨娘有染,我便乖乖放你走,咱们从此互不侵扰!否则我只要大喊一声,立刻就能将你人赃并获!”
“那、那我呢?”
赵姨娘反指着自己问。
探春依旧盯着焦顺,身子又往后退了半步,毫无感情的道:“他写下凭据,姨娘自然平安无事。”
言外之意,若焦顺不肯就范的话,赵姨娘便是那人赃并获里面的脏!
赵姨娘暗恨这丫头心狠,却忙扯住一旁的焦顺道:“你快应了吧!三丫头一向心狠,若是不答应,她肯定”
“哈、哈哈哈”
没等她把话说完,焦顺忽然仰头笑了起来,笑完又冲探春鼓掌赞道:“三妹妹当真好算计,既有卖母求安的襟怀,又能狠下心来大义灭亲。”
赵姨娘听的糟心不已,说白了,左右都是要拿自己当牺牲品自己怎么就生了这么个贼心烂肠的女儿?!
探春的表情丝毫未变,竖起五根葱白的指头,淡然道:“我数五声,若你还不肯写下字据,那就怪不得我了。”
说完正要开始报数,却见焦顺从怀里掏出一封信来,冲着自己扬了扬,笑道:“巧了不是,三妹妹让些凭据,我这里正好就备了凭据。”
说着,翻过来念出抬头:“雨村兄敬启这是我上午写给顺天府同知贾雨村的,妹妹不妨猜猜这信里写了什么?”
探春的脸色终于变了,面沉似水的咬牙问:“信里写了什么?”
“也没什么,就是告诉贾雨村,我碰巧发现你们母女和马道婆勾连起来,意图谋害二太太和二奶奶,二奶奶对我恩重如山,二太太又牵线搭桥把湘云妹妹许给了我,我焦某人得知此事,又怎能坐视不理?自然要发誓不惜一切手段查出真相!”
焦顺说到这里,摊手道:“不想信还没寄出去,倒先被三妹妹设计攀诬上了好在有这封信在手,家里也还留存了草稿,想必足矣证明我的清白,就不知道那马道婆经不经得起查问。”
事到如今,贾探春也不得不承认,自己终究还是小觑了这焦顺!
她深吸了口气,竭力想着该如何扭转眼下的局势,可还不等想出办法,焦顺便有样学样的竖起五根指头:“我也数五个数,数完姑娘是要喊人还是要放我离开,悉听尊便!”
“五”
“四”
焦顺刚数到四,方才被局势翻转惊呆了的赵姨娘,终于又清醒过来,兴高采烈的扑上去扯住女儿道:“死丫头,叫你算计你娘,果然遭报应了吧?!”
说着,又把女儿往那毯子上一推,对着焦顺讨好道:“就依大爷方才的话,先苦后甜、先小后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