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小说 > 历史小说 > 红楼如此多骄 > 第281章 样板戏

第281章 样板戏

昨天就算请假一天

听平儿夸耀焦顺的手段,王熙凤愣怔了好半晌,才掩嘴笑道:“当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不声不响的,竟连珍大哥父子都要仰他鼻息,怪道这主意都打到我身上来了!”

一面说着,一面暗暗观察平儿的的表情,见平儿并未露出意外之色,便猜出这小蹄子应是早就知道,焦顺曾在假山上对自己欲图不轨的事儿。

再往深里想,那无法无天的焦顺都敢冲自己伸爪子了,对平儿难道就没半点想法?

偏这一年多里,平儿这小蹄子又与贾琏日渐疏远

怪道她要替焦顺吹嘘呢,这两个刁奴分明就是妇忘八一条藤,合起伙来要以下犯上反客为主!

王熙凤心下暗恨不已,面上却故作无奈的叹道:“罢了、罢了!这府里有老爷太太看顾着,东府那一家子又被他给辖制了,偏你二爷还是个指望不上的,我一个妇道人家拿什么跟他斗?”

说着,赤着脚上前挽住平儿,语带央求的道:“你帮我传话给他,念在往日主仆情分上,不妨两下里就这么丢开了,只当什么都没发生过可好?”

瞧她笑颜如花,一对儿丹凤眼里却仿佛藏着杀人的刀子,平儿低垂了眉眼暗叹一声,情知这二奶奶嘴上虽然服软,内里实则仍旧包藏祸心。

如今这番言语,不过是意图借自己之口,好让顺哥儿放松警惕罢了。

“我明儿就去跟他说。”

平儿嘴里乖巧答应了,然后又信誓旦旦的补了句:“奶奶放心,方才那事儿我指定不会告诉二爷的。”

王熙凤俏脸一沉,暗骂这小蹄子果然不是个好东西,她自己在外面偷汉子,偏还敢拿这事儿威胁主子!

原本风姐儿也正琢磨着,要不要先借贾琏之手除掉这卧榻旁的隐患,可如今却不得不放弃了这个念头。

主仆二人貌合神离,自然再没什么谈兴。

于是简单洗漱之后,便各怀心思的早早睡下了。

转过天到了腊八。

焦顺上午陪着冶炼所几位主官,与兵部来人打了半日嘴仗。

等中午用过午饭,他把衙门里的一应琐事交由刘长有代管,便摆开依仗赶奔左安门蒙学。

那些个大厂官吏连同蒙学山长,自然早就在门前恭候多时了。

连薛蟠也比焦顺到的早,因和谁都不熟,他又瞧不上人家那八九品的微末官身,便干脆偎在车里不曾露面。

直到听说焦顺到了,他才挑帘子跳下车三并做两步的迎了上来,对着焦顺把身上的熊皮大氅左撩右掀,得意洋洋道:“焦大哥瞧瞧这料子怎么样,这可是我前些日子亲手打的!”

不等焦顺回话,这薛大脑袋又抱怨道:“哥哥自做了这什么鸟主事,就愈发的不合群了,兄弟们三番五次的都请你不动。”

焦顺知道他是个口没遮脸的,对这些抱怨也只是一笑而过,抬下巴往蒙学里一点,道:“我这回找你来,不就是为了赔罪么?走,我领你去瞧个稀罕儿!”

听说有稀罕瞧,薛蟠便什么都忘了,也不管那些官吏们还在等着拜见上官,兴冲冲拉着焦顺就往里走,嘴里道:“哥哥一贯有些奇思妙想,这稀罕必也是别除恶瞧不见的,可丑话说在前头,要是不够稀罕,兄弟我可不依!”

见此情景,在门前迎候的众人也忙紧随在其后,众星捧月一般跟着焦顺进了蒙学。

等熙熙攘攘的到了蒙学正中的操场上,就见靠近东墙处,已经起了一座三尺高、一张五宽、三丈六长的舞台,台上堆着好些花花绿绿的木板,台下则是十来张方桌几十条长凳。

薛蟠见了这格局,心下登时先凉了半截,扁着嘴连声抱怨:“我道是什么呢,哥哥要听戏看杂耍,京城里有的是好地方,偏跑这鸟不拉屎的蒙学里作甚?这里难道还能有什么好角儿不成?”

“你急什么。”

焦顺拉着他在前排坐下,笑道:“既是稀罕,自然和你以前听过看过的不同。”

说着,又招呼同样一头雾水的大厂官吏们落座。

几个工读生奉上茶水,随后又有人带着锣鼓二胡横笛竖箫等乐器,出现在了舞台两侧,这些人一看就是从戏班里请的,而且看衣着打扮多半还是个草台班子。

薛蟠越发觉得没了盼头,嘴里絮絮叨叨的嘀咕着,先罗列出一大堆京城名角,又拿荣国府里养的小戏子说事儿。

焦顺只当是没听见,等锵的一声好戏开锣,才指着台上道:“有什么,都等看完了再说。”

薛大脑袋这才又支着脑袋往台上看。

就见几个工读生抬来一张公案,紧接着又把几块花花绿绿的木板连起来,扇面似的摆在了公案后面,简单拼出了个衙门公堂的模样。

紧接着又从后台走出一个文绉绉的六品官,在那公案后大马金刀的坐定,然后两下里又涌出几个八九品的小吏,在公案前雁翅排开。

这一幕和普通戏剧也没多少区别,唯一不同的是,这些人身上穿的官袍似乎都是正品货,脸上干干净净就的也不见有什么装扮。

只听那六品官扬声念白:“乌西洋夷侵我属国、犯我海疆,如今朝廷欲兴兵讨逆远征茜香,正所谓三军未动粮草先行,我工部与户部奉命筹备粮草器械,咱们司务厅又奉命为各司查缺补漏,如今十日已过,不知各司可曾遇到什么难处?”

话音刚落,左侧就闪出个八品官拱手想要回禀。

只是还不等这八品官开口,薛蟠先就哈哈大笑起来,指着正中那六品官问焦顺:“这又是工部又是司务厅的,焦大哥,这厮扮得难不成是你?!”

焦顺嘿嘿一笑,模棱两可的道:“朝廷出兵的时候,我还没去司务厅呢。”

说是这么说,但台下众人却都把那演员当成了焦顺的替身至于当时在任的韩主事,一个犯官又有什么资格代表司务厅?

薛蟠又好奇的问:“这说的是前年打仗的事儿?”

“嘘”

焦顺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指着台上道:“兄弟看完就知道了。”

说着,又给台上不知所措的临时演员们,打了个继续演下去的手势。

那八品官这才又念起了台词:“启禀主事大人,各司查问过茜香国的天文地理风土人情,都道彼处险阻极多,需要早做筹谋才不至耽搁了战事。”

紧接着几个小吏你一言我一语,把远征茜香国的难题挨个道出。

譬如潮湿多雨、多疫难行譬如山深林密、易守难攻譬如蛇虫密布、毒瘴延绵

台词都是反复修改过的,言简意赅又直白明了,听的薛蟠连连咋舌,惊呼道:“都说是天兵一到摧枯拉朽,不想原来竟有这么多凶险!”

紧接着场景转换,先前那几个小吏各领了课题,深入工厂一线召集能工巧匠们展开了攻坚。

经过一番简练又切实的讨论,二十几个工读生连推带拉,弄来许多半真半假的工具器械,刀斧凿锯、墨尺漆胶无所不包,咋咋呼呼的操练起来,瞧着热火朝天好不热闹。

不过这对于薛蟠而言,却是自小就在家中工坊里见惯了的,远不如方才那番讨论精彩。

他转头正要询问焦顺,这到底算是个什么戏目,忽听那台上山呼海啸的吼唱起来:

“咱们工人有力量!嘿!咱们工人有力量!每天每日工作忙发动了机器轰隆隆响,举起了铁锤响叮当,造成了犁锄好耕种哟,造成了枪炮送前方”

薛蟠为之一愣,重又把目光挪回了台上,嘴里嘀咕着:“这唱词好怪,听着倒像是在喊号子。”

这自然是焦顺在剽窃的基础上,删减改编出来的。

他穿越的第一天,就想过要做过文抄公,却不想直到如今才得了施展的机会当然,这首歌即便流传开,多半也不会有文人雅士认可他的才华,说不定反会成为他粗鲁不文的铁证。

后面的剧情,自然是工部造出了各种器械用具,又千里迢迢转运到了云贵前线,助朝廷大军克服了种种艰难险阻天行健的充气轮胎也在当中露了一脸,被后勤军官称赞说是至少涨了三成运力、减了两成损耗。

紧接着场景再次转换,官兵们用匠人们精心打造的装备奋勇杀敌,直打的粘了胡子抹上面粉的洋夷狼狈逃窜。

再然后,丢盔弃甲的洋夷军官就向上级抱怨,表示非但手里的火枪不如夏人的好用,吃穿用度方面更是远远不及。

几个被放回来传话的俘虏,甚至靠着远征军士兵好心施舍的补给品,成了败军之中受人艳羡的明星。

最后一幕,则是以工人们读完前线捷报之后,又兴高采烈唱起了那首咱们工人有力量作为收尾。

随着剧情逐步推进,薛蟠从最开始的不以为意,越看越是啧啧称奇,越看越是亢奋无比。

尤其是出现战斗场面的时候,他更是跳着脚加油助威,直恨不能扒了身上的熊皮大氅,冲上台去和那些洋夷打成一团。

等到曲终人散,他嗓子都喊哑了,犹自连声对焦顺称赞道:“哥哥这稀罕果然有趣,虽没什么好听的唱段儿,可这号子喊的着实够劲儿!打仗的那几段也解气的很,比什么孙猴子闹天宫都畅快!”

最后他看着台上收拾道具的工读生们,抓耳挠腮的打听:“哥哥,就只这么一出么?怎没让他们多排演几场,咱们也好过足了瘾!”

“你当这戏是好派演的?”

焦顺笑着解释道:“我管这叫样板戏,让他们回去比照着排演几出类似的小戏,等年底放假前演给工人们瞧这忙了一整年,节前总得让工人们乐呵乐呵,顺带也给他们鼓鼓劲儿。”

“这个好、这个好!”

薛蟠激动的直拍大腿,嚷道:“这样板戏比旁的都好看,要是那打仗的事情再仔细些、激烈些,就更好了!要我说,最好弄几杆真枪,噼里啪啦的那才叫过瘾!”

这货真是

焦顺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嘴里却捧场道:“真枪是够呛了,弄些炮仗烘托气氛倒还容易薛兄弟是此中高手,南北腔调都听惯了的,不妨帮着指点指点。”

顿了顿,又指着后面两个正交头接耳的大厂官吏道:“旁的地方不好说,兵工厂排戏时多弄些战斗场面,倒也恰如其分。”

“这、这如何使得?!”

薛蟠大喜过望,嘴里刚说使不得,转脸又拍着胸脯保证道:“哥哥只管把事情交给我,到时我请几个名角儿去镇场子,保准儿不会给哥哥丢人!”

说完,他又遗憾的挠头道:“就是这时间太短了些,拢共也才半个多月。”

焦顺随口宽慰道:“不妨事,咱们今年先打个样儿出来,若效果好明年再往大了办。”

其实这是他刻意安排的。

司务厅里那么多事情,也容不得焦顺在这上面投入太多的精力,若给足了时间,让各国营大厂群策群力精雕细琢,搞出的模仿之作盖过了他的原创,那他还怎么人前显圣鳌里夺尊?

等把薛蟠介绍给那两个兵工厂的大使之后,焦顺便让他去山长屋里稍候,独自召集那些大厂领导,简单的又开了动员会。

有了这一出横空出世的咱们工人有力量,那些官吏们多少也有了努力的方向。

尤其听焦顺表示,那个厂的演出反响最好,就安排那个厂小年夜的时候,在工部为尚书侍郎们登台献艺,他们的动力就更足了。

打发走了这些人,焦顺施施然到了山长屋里,先自顾自斟了茶水,又递了一杯给薛蟠,正色道:“其实我今儿找薛兄弟来,还有一些事情想跟你打听打听。”

“哥哥只管说!”

薛蟠还处在亢奋当中,听了这话就把胸脯捶的山响:“但凡知道我一定知无不言,不知道的,我给哥哥打听去!”

焦顺当下便将十一月十一当晚发生的事情,从头到尾的讲给了薛蟠听。

听说是贾宝玉为了自家妹妹不惜夜闹荣国府,甚至连贾政都被惊动了,薛蟠一时喜的拍案叫好。

高兴了好一会儿,他才想起是在焦顺面前,忙解释道:“焦大哥不要误会,我、我”

可起了个头之后,他一时又不知该说什么,直憋的脸红脖子粗。

“这事儿我早看开了。”

焦顺故作洒脱的摆了摆手:“人家毕竟是荣国府的公子,皇贵妃的亲弟弟,与薛姑娘又是亲上加亲,我何德何能与他相争?只是”

“只是怎得?”

“只是这宝二爷既为令妹大闹了一场,偏怎么又天天跑去林姑娘面前卖好,半点也不曾避讳”

焦顺说到这里,故意留白给薛蟠去想。

谁成想这薛大脑袋听完之后,却是不以为意的咧嘴道:“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咱们爷们谁不是见一个爱一个,吃着碗里瞧着锅里?”

焦顺一时竟无言以对。

正常人这时候,应该为自己的妹妹打抱不平才对吧?

满肚子煽风点火的言语,生生被这薛大脑袋堵了回去,焦顺犹豫再三,也只好作罢指望从薛蟠这里找突破口,纯属是想瞎了心,只要他能把消息带回家,此行的目的也就算是勉强达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