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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八十三章:圣贤

方继藩却看了弘治皇帝一眼“方才,儿臣自作主张,确实是万死之罪,还请陛下责罚。”

弘治皇帝气的脸色发青,最终,叹了口气“你不要和朕请罪,去向秀荣请罪吧,你这般鲁莽,不将自己的名声和性命放在心上,随意和人赌斗,只为你一时之气,朕失的,不过是一个互市,即便互市,也没什么不可。可秀荣是你的妻子,你如此莽撞,她现在肚里已有了孩子,你就没有想过可怕的后果吗”

方继藩道“公主殿下能体谅的。”

弘治皇帝几乎豁然而起“如何体谅。”

方继藩道“公主殿下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既嫁了我,便知儿臣是深明大义之人,定会为了顾全家国,而舍弃小家,因而,她一切都可体谅。她还说,儿臣在她心中,是她所见的,世上最了不起的大丈夫,儿臣做什么决定,她都甘之如饴。还有”

弘治皇帝眉在颤,胡子在抖,啪的一下,拍案“够了不要再说了。”

“还没说完呢”方继藩委屈的道“后头还有洋洋上千言,这只是冰山一角。”

“”

弘治皇帝起身“朕乏了,卿告退吧。”

方继藩唉声叹息“那么,儿臣告退。”

落寞的走了,其实方继藩还有很多话想说来着,太多太多了,公主的好处,一天都说不尽啊,还有公主殿下对自己的评价,自己可以说三天。

只可惜,毕竟不是什么人都是公主,能和自己产生精神上的共鸣,这些说不完的话,公主殿下和自己在一起,从早到晚都说不够,可到了别人这里,就嫌多嘴了。

不过无妨,人间有一知己,夫复何求呢

方继藩一告退,弘治皇帝余怒难消,左右四顾,看了诸臣一眼“卿等,怎么说”

刘健等人,怅然。

射箭这玩意,他们不懂啊。

最重要的是,方继藩虽然经常鲁莽行事,可大家习惯了,他若是不鲁莽,说不过去。

再者说了,要不陛下把他宰了吧,臣等乐见其成,可陛下你肯宰了这女婿吗

既然不肯,那么还有什么可说的,我们不说话好了。

当然,最重要的是,所有人心里都不禁狐疑着一件事,方继藩总是能在最后,使人耳目一新,翻云覆雨。这一次成吗

射箭的事,他也懂。

一个半月的时间,他当真可以调教出一个弟子,其射术,竟可高过那五太子赤术,无数的疑问,俱都涌上心头。

每一个人,各怀着心事,而后是死一般的沉寂。

张府。

张升病了一日,自是没有去部堂里当值,当日,便有御医奉旨而来,陛下听闻张升病了,特意差来问诊。

问诊的结果,自然没有意外,是气急攻心,虚火过盛的缘故。

御医开了药方,张升只好躺在榻上静养。

张升将自己的管家叫到了榻前。

管家哭哭啼啼“老爷,小人打听了,少爷果然去了西山,已在西山入学了,小人设法,给少爷捎一个口信,告诉他,老爷病重,让他赶紧回来”

张升无奈,摆手“万万不可以,不可以。”

他咳嗽之后,旋即道“若是此时告诉他,老夫是因为他离家,而急火攻心,成了这般模样,他心里,定会万分的愧疚,他一直关在家里,什么事都不懂,诶此时,万万不可去传信,你若是敢捎口信去,老夫便将你赶出去。”

“可是老爷”

张升苦笑“他打就和别的孩子不同,正因为不同,老夫才害怕他磕着碰着,也尽力,不让他去和人交往,其本意,就是这家外头的人心,太污浊了,只恐因为他的腿脚,遭人暗中嬉笑和白眼,这些年来,老夫将他保护的很好,很好可是鸟儿的翅膀,迟早会硬的,硬了,就会想飞,外头那污浊的世界,还有那黑暗的人心,迟早有一日,他还是可能面对,我这做父亲的毕竟不能保护他一辈子啊。”

张升似乎想开了,此时,又忍不住老泪纵横“这一次,权当是下一次狠心吧,他在西山,吃了苦头,碰了壁,哎”

虽说是下定了决心,可心里一触碰到自己的儿子在西山,定是遭人取笑和白眼,张升心便像是绞了一般,疼的无法呼吸,艰难的道“让他见识见识世间险恶也好他腿脚有不便,能做什么呢,去了西山书院,又能学什么咳咳咳咳”

管家也心疼的厉害,少爷是自己看着长大的,一念至此,忍不住眼圈也红了“老爷要不,另外想想办法。”

张升摆摆手“不要想了,就这样吧,元锡他也大了,他也大了,就如此吧,尤其是得瞒着家里的事,万万不可让他知道,老夫而今身子不好,万万不可说。”

“是,老爷。”

张升突然又露出了狰狞,怒目金刚之状“那方继藩,不是好东西,他若是坑吾儿,老夫便索性,什么都不要,非和他拼了不可。”

管事的忙是安抚张升“老爷别动怒,别动怒。老爷,这等事,就别介怀了,不过,小人一直有一点,怎么都想不通,那方继藩,才和少爷见过两面,这少爷,他怎么就”

“别提这个”

“是,是。”管事的心里依旧还是嘀咕,不应该啊,我看着少爷长大的,可是少爷

算了,想也白想,自己又不是少爷肚里的蛔虫。

赌斗之事,传播的极快,一夜之间,京师内外,便已疯传了。

想来,这是鞑靼人暗中放出了消息。

以至于这街头巷尾,俱都在传,说什么的都有。

有人甚至在猜测,驸马都尉倘若输了,是否会依约自杀。

为此,人们争论的面红耳赤。

“一旦输了,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此事天下皆知,便是想藏,也藏不住。依我而言,那方大都尉,定当是羞愧难当,生不如死,以死而谢天下。”

“我看不会,他乃驸马,死什么死,一辈子荣华富贵,换我,便不死。”

“此言差矣,若是不死,岂不天下人所笑,岂不羞愧难当”

沉默了很久,有人一句话结束了争论“真是笑话,方大都尉,还会怕人笑话”

“”

一下子,所有人沉默了。

人们细细的思来,虽然现在方继藩摇身成了方都尉之后,给人的印象改观不少,可细细再想想许多的旧事,卧槽方大都尉,想当年,那也是成日被人笑话的啊,可人家呢,该吃吃该睡睡,小日子过的美滋滋,相比于从前,眼前这点背信弃义,算事吗算吗

公道自在人心,每一个人的心里,已有了答案,这个答案呼之欲出,似乎已经没有人继续讨论的必要了。

似乎每一个人都在想,方继藩若是真自杀,老子不跟我爹信

西山书院。

每日卯时,晨钟便响起。

这是晨课的钟声。

虽然只来了西山书院才两日,可张元锡很快适应了这里的生活。

这里的每一个人,都对自己很关照啊,他感受到了人性的光辉,在这个集体里,张元锡如鱼得水。

他所住的,也是一个庄户这里,生活条件艰辛了一些,可庄户并不取笑他,在这西山,庄户们永远对人敬若神明的。

一听到晨钟,张元锡便醒来,此时,隔壁庄户也醒了,准备淘米和洗红薯,熬粥,张元锡则赶紧开始绑腿,将这颇沉的靴子卡在自己的小腿处,这时,外头已有同窗们蜂拥而至了,他们拍张元锡房子的窗“师叔,师叔,上晨课了,赶紧,要迟到了。”

“噢,知道了,很快。”

穿戴好之后,匆匆洗漱,外头便有一群热情洋溢的同窗在晨雾中等待,一见到张元锡,众人便一窝蜂的上前,这个道“张师叔,我给你搬书箱。”

“张师叔,瞧瞧这是什么,我特意留给你的,这梨很清甜,我没舍得吃。”

“张师叔”

张元锡感动的一塌糊涂。

世间如此的美好,而自己,竟将自己锁在了自己的宅里二十多年,虚度了无数的光阴,现在想来,真是可惜。”

他接了梨,吃了一口“嗯,很香。”

却不愿意让人给自己背书箱,他立志要做一个正常人,且要做的比任何人都要好。

接着,这上学的路途上,便开始听大家说起趣闻。

他们口里的师公,还有太子殿下,以及王先生、刘先生、欧阳先生等等人,永远是他们孜孜不倦议论的对象。

张元锡通过这些流言蜚语,方才知道,原来,西山书院里,什么人是书院的天,又是什么人,是书院里为人所敬仰的存在。

这一个个津津乐道的人物,便是学子们心目中的圣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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