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方继藩要忙的事情很多,自然没有心情继续在这里看王守仁蹲地了,于是方继藩便举步离开。
方继藩刚走了一步,王守仁却是突然道:“方公子……”
方继藩回眸,皱着秀眉道:“有事?”
王守仁想了想,才道:“方公子何以认为朝廷进剿米鲁叛军会遭遇挫折?”
方继藩的眼眸闪过一丝意外,顿了一下,才释然地道:“这是你爹告诉你的吧?”
王守仁点头:“正是家父,是以,学生才有疑问,方公子如何就敢下如此定论呢?”
方继藩打了个哈哈:“我猜的。”
“……”王守仁差点没吐血。
是猜的吗?王守仁满心的怀疑,他觉得方继藩这个家伙,绝不只是表面这样的简单,一个能在冬天种出瓜来的人,真是千古未有,莫非……此人当真是旷世奇才?
王守仁忍不住深深地看了方继藩一眼。
心里又想,但凡有大才之人,往往性子孤僻,他是不屑于向我解释吧。
如此一想,一向高傲的王守仁顿时心里郁闷起来,这位方公子,定是瞧不起自己吧!
此时,王守仁竟有些自卑起来。
不过……猜的……
王守仁多少觉得,以自己的武略,断然不会看走眼的,这个方继藩……或许这一次,倒可能马失前蹄了。
方继藩也懒得照顾他的感受,再不作停留,直接走了。
过了两日,那番薯,终于在期待中生出了新的嫩芽,方继藩顿时欢呼雀跃起来,兴奋得搓着手,然后连忙命邓健和王金元二人取了一个小水盆里,里头放了水,再将这发芽的番薯放入水中。
番薯既可以水养也可以土养,不过现在只是嫩芽期,还是用水养好一些,等长得再大一些,再将其移植进土里。这水也不可将其根部全部淹没,得需留出半截。
好生鼓捣了一通,方继藩挥了一把汗,心里喜滋滋的默念,快长吧,再长大一些,生出一堆红薯来,然后一生二、二生三、三生无穷。
我方继藩也有做好人好事的时候……美滋滋……
一旁的邓健也美滋滋地看着,忍不住翘起大拇指,习惯性地溜须拍马道:“少爷真真了不起,别人得了万年老人参,都只是吃,少爷就不一样了,少爷竟会想到让这人参生根发芽,如此一来,一根万年老人参便可生出十根人参,再养上一万年……”
说到此处,呃……邓健的脸色变得无比的怪异起来了。
养上一万年……这不是智障吗?
一旁的王金元的老脸已经抽起来了,他和邓健对视了一眼,然后都做出一副我没有笑少爷是智障的表情。
方继藩回头瞪了邓健和王金元一眼,却也是用一副你们两个叉玩意的眼神看着他们。
六只眼睛相互错在一起,有一种莫名的诡异。
阴森森的,有些可怕。
“嗯……好生照料着,有一分半点闪失,就阉了你们!”方继藩厉声喝道。
王金元倒还好,毕竟年纪大了,有和没有其实好像也没什么分别。
可邓健却是吓出了一身冷汗,他知道少爷是什么事都做得出的,可怜巴巴地道:“留一半可以不可以?”
“……”方继藩就差翻白眼了,突然有种身边跟着这么一个智障玩意,容易拉低自己智商的感觉。
而屯田,进行得很顺利,一个玻璃的作坊搭建起来,其实玻璃的制作比较简单,唯一的要求,就是需要高温罢了!
不过这里就是无烟煤的产地,自然全无问题,无烟煤的热量,本就比寻常的煤炭要高。
附近的土地也俱都犁了一遍,没错,是手工的,毕竟现在人力不值钱,以张信为首的屯田校尉们,都是免费的人力,最重要的是,他们的薪水是朝廷发的,这就很难得了。
所以每一次,看他们在田埂里挥汗如雨,方继藩就有一种赚大发的感觉。
忙碌的时间似乎过得比较快,又过去了几日,天气渐渐的炎热起来。
方继藩换上了夏衫,现在西山的无烟煤销量已经暴跌,不过……开采依旧还在继续,一方面,是为了下一个冬天的来临而进行囤积,另一方面,西山的砖窑、玻璃作坊都需大量的无烟煤,甚至……方继藩很希望皇帝下旨,允许西山炼铁,若是如此,对无烟煤的需求,只会进一步的加大。
也就在这个冬天,十五万两银子送入了宫中,充入了内帑,这是宫中镇国煤业那儿得到的第一笔净利分红,在刨除掉了大批的开支以及许多必须的投入之后,宫中和方家的利润,依旧可观。
这天,一大清早的,小香香伺候着方继藩穿着衣,今日该是去一趟詹事府,陪太子殿下读书,此后还得出城以一躺,去看看自己的番薯。
却在这时,外头有门子跌跌撞撞地进来道:“不好了,不好了,少爷,有人打上门来了。”
方继藩刚刚在小香香的伺候之下,系上了金腰带,一听,顿时怒了。
南和伯、中军副都督的宅邸,也有人敢打上门来?谁这样大胆!
“叫上人,把所有人叫上,让唐寅、欧阳志、徐经他们统统都来,带上家伙……”
话还没说一半,那门子却是哭丧着脸道:“该叫的都叫了,十几人,都不是此人的对手,小人杀出来,就是让少爷赶紧躲……躲的……”
“……”方继藩不禁无语!
这南和伯府的档次也太低了吧,亏得老爹还在军中效力,也不给自己从军中多挑一些形象高大、孔武有力的人来,怎么这府上全都是形象猥琐,个个不顶用的家伙。
却在这时,有人已闯了进来,吓得一旁的小香香惊呼起来,直接惊得扑到了方继藩的跟前。
方继藩下意识地将她搂在怀里,口里道:“别怕,少爷保护你。”
小香香身段是极好的,一身软骨斜倾在方继藩的胸膛上,感受到方继藩胸膛上的温热,小香香终于定了神。
此时,倒是听到那来人道:“学生实在冒昧得很,打扰。”
来人……是王守仁……
王守仁匆匆的前来拜访,这是一个性格古怪的人,来了之后,就要见方继藩,门子自然不肯,他似乎很急,于是乎就起了争执!
南和伯府的人或许是因为被方继藩的性格所传染,都很冲,一言不合便要动手赶人,谁知道打了起来,王守仁自幼学习骑射,武功高强,三拳两脚,七八个壮奴,轻轻被撂倒了。
方继藩看着王守仁,不禁皱眉。
这是招谁惹谁了啊。
外头,欧阳志几个门生也已闻讯赶到了,一个个气势汹汹的,虽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可眼看着恩师招惹了仇敌打上门,做为门生的,怎么可以袖手旁观
于是都一个个龇牙咧嘴,卷起袖子,将他们白嫩嫩的胳膊露出来,张牙舞爪的样子,似乎想靠着一股英气吓退来犯之敌。
方继藩看到这人是王守仁,倒不紧张了,压压手道:“好了,你们都退下,本少爷是讲道理的人,不喜欢人多欺负人少。”
欧阳志五人踟蹰着看向方继藩,依旧不舍得走。
方继藩倒没赶他们,则是冷冷地看着王守仁:“王守仁,你闯进本少爷的私宅,所为何事?”
“朝闻道、夕死可矣!”他说出了第一句话。
接着,深吸一口气,王守仁用一种难以言喻的目光炙热的看向方继藩:“方公子,最新来的军情就在今早送到,说是贵州围剿叛军的军马遭遇了袭击,折损了上千人,将士们被困在山中,缺医少药……除此之外,又因为大雨连绵,大军不得不回师贵阳休整……贵州巡抚王轼已上书请罪……”
王守仁是从翰林院得知消息的,在得知消息之后,他整个人倒吸了一口凉气,万万不曾想到,方继藩的预测,竟可以准到这个地步。
所以他急匆匆的赶来,只是想解开心底的一个谜团,这方继藩,到底是如何知道王轼的战术会失利,自己熟读兵书,竟都看走了眼,方继藩难道是仙人吗?
方继藩的脸却是拉了下来,只是淡淡的道:“噢,失利了。”
心里其实是有些遗憾的,他也不想乌鸦嘴啊,毕竟每一次乌鸦嘴的背后,都意味着大量明军的将士折损,这都是一个个鲜活的生命,方继藩宁愿历史改变,自己被人生生的打脸。
王守仁则是激动地看着方继藩:“学生想要请教,方公子到底是如何得出战局失利的结论。”
“你想知道?”方继藩看着这个打上门来的家伙。
王守仁重重的颔首点头,他已经研究了方继藩有一段日子了,可越是研究方继藩,就越是觉得方继藩深不可测。
方继藩此事却是笑了,直接吐出了两个字:“赔钱。”
“……”
方继藩嘲弄地看着王守仁道:“你打伤了我府上的人,就这样算了吗?还有府上这么多花花草草,它们也是有生命的,生命无价。”
“赔!”王守仁咬咬牙道:“学生赔了!只是……方公子,到底如何得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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