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马车,距离御拳馆尚有数十米,白信一行三人远远的就看到了手持长枪尖刀的哨兵。
御拳馆实行的是封闭式管理模式,每天都有哨兵在学馆外面把守,里面还有专门的巡查弟子巡查,一方面时防止馆内弟子私自外出,一方面也是为了避免无知民众闯入,惹出麻烦。
“站住!这里是武学重地,无关人事不得入内!”
守在大门外哨兵见到三人走来,立刻出声喝止。
在明晃晃的灯火照耀下,看得见这些士兵身着暗青色皮甲,手中皆持着长枪,气势凌厉。
几人身有无形的煞气弥漫,一个个眼神有神,动作刚健,显然都是经历过生死搏杀,实力也非常不错,不是一般的士兵可比。
“这是我的信物,我要带她进去。”
白信拿出信物,指了指站在身旁,扯着自己袖子的祝玉妍。
“这是我的凭证。”
明霁雪拿出了自己从庶务处领到的凭证,亮给哨兵查看。
“草庐信物!”
一名领头的青年见到白信手里的碧绿如玉般的竹片,顿时一怔,继而下来回打量白信,仔细端详,像是要看出花来一样。
“怎么了?”
白信没有从他眼里感受到丝毫的敌意,但也没有好意,不由有些摸不着头脑,道:“身为草庐主人,我应该有资格带人自由进出御拳馆没错吧?”
“当然,你当然可以带人进去。”青年扯动嘴角,露出一个皮笑肉不笑的表情,“如果你能保证信物一直在你手里的话。”
白信目光一凝,若有所思。
“放行!”
青年挥手让哨兵给三人放行,又提醒道:“下次进出御拳馆,别忘了换庶务处分发给你们的制服,免得引起一些不必要的误会。”
“多谢提醒,我们会注意的。”
白信朝着青年道了声谢,越过哨点,三人向馆内走去。
目视着白信缓缓走远,青年收回打量的目光,转向其中一个哨兵,使了一个眼神,哨兵点点头,执着火把走到旁边,对着某处划了三个圆圈。
过了片刻。
学馆内有数处地方亮起如豆般的火光,在漆黑的夜色中摇了几下,然后熄灭。
见状,哨兵灭了火把,向青年复命。
“这下学馆里要变得有意思了。”青年想起了什么似的,嘿嘿笑了。
后面发生的一切,白信三人并不清楚,但白信自踏入馆内的土地的那一刻,心里便突然有了一种明悟,有麻烦在前面等着自己!
果不其然。
刚沿着大路走出不远,夜色中突然有疾劲的破风声传来,由远及近,以尽快的速度接近这边,继而,一道凄厉的破风声呼啸响起。
“白信,我向你发起挑战!”
浑厚沉重的声音在旁边的夜色里突然响起,伴随着飞来的是一块木牌。
夜色与道旁火光交织的视野里,白信依然看的分明,那木牌以坚固耐用的桃木做成,正面刻着一个大大的“战”字。
“是挑战牌!”
白信目光一动,认出这就是册子里提到过的,用来向别人发起挑战的牌子。
眼见挑战牌朝着自己笔直飞来,力道且还不小,大有先声夺人之势,白信忍不住笑了笑,随手接住,悄无声息即卸去力道,完好无损的接住挑战牌。
几乎是在白信接住挑战牌的瞬间,大大小小的惊呼声在远处传来,一道道身影宛如脱缰的野马在夜色飞速掠过,朝这边抢来。
这些都是得到草庐主人回来的信号的学馆弟子,为了尽可能地抢在前面向白信发起挑战,他们收到讯号里立刻飞速赶来,可还是被人捷足先登了。
他们个个身手不凡,动作迅如骏马,灵巧宛如飞鸟,瞬息间,道道人影掠至身前,见到白信已经拿到了挑战牌,不由得一个个气的咬牙切齿,还有人直接阴阳怪气起来。
“糟糕,被人领先一步了!”
“是谁?哪个混球跑的这么快?大家明明是同时得到信号的,他长了翅膀了么?”
“哼,得意什么,跑得快,死的快,你以为能虎榜的人只是浪费虚名么!”
他们之所以这些羡慕嫉妒恨,是因为御拳馆里有规定,学员之间互相挑战不是没有规矩、场所限制的,像是厕所、食堂、浴室等等公众场所,绝不许学员们发生冲突。
此外,挑战也是有程序的。
学员想要挑战另一位学员,需将自己的挑战牌扔给对方,如果对方接受,则挑战成立;如果对方不接受,挑战就不成立,学员不得强行与对方发生战斗,一旦有人触犯,势必受到极其严厉的责罚。
一下子呼啦啦冲出这么多人,还个个明显是不怀好意,祝玉妍像是被吓坏了,一个字躲到明霁雪怀里,埋起小脑袋。
明霁雪连忙柔声安抚。
白信倒是十分镇定,甚至淡然的打量着这些人,不得不说这是一种极度的自信,颇有点不把这些人放在心的味道。
他从了解草庐主人享受的各种令人眼红的福利待遇之后,就已经料到了会有这一幕,之所以介绍挑战牌,是打算一劳永逸的解决麻烦,免得这些人天天挑战自己,浪费宝贵的时间。
“你们这些人明明争着抢着想要找人挑战,却一个个怕苦怕累,贿赂了哨兵放出讯号,自己躲在宿舍里偷懒,哪像我,从一开始就堵在这里,你们晚到只能怪你们自己不争气!”
浑厚沉重的声音再次响起,把抱怨的所有人数落了个遍,接着,一道壮硕的身影从夜色中走出来,来到白信不远处的灯火之下。
“你们应该感到羞愧!”
这人虎目一扫,蔑视的扫着众人。
这一下,不少人沉默下来,暗暗检讨自己失策,但更多的人是被他的话惹怒了,脸色登时变得难看,更有人叫嚷起来,和这人大声对骂。
这人也是个暴脾气,当场回嘴,毫不相让。
一时之间,凝聚各地方言精髓的问候语飘满场中,场面一时十分热闹。
白信:满头问号·jpg!
你们不是来找我麻烦的吗?
怎么说着说着自己人快打成一片,把我这个主角忘在一边?
这算什么放置PLAY吗?
…………
就在御拳馆里演着闹剧的时候,与他们而言事关生死的讨论正在皇宫中演着。
陈设奢侈,充满艺术美感与文化厚重感的居所之内。
身着天子服的宋皇帝坐在案牍之后,右手边站着一名老太监。
说是太监,却又不像是太监。
说他是太监,是他穿着、打扮皆与殿侍奉的其他太监差不多,只是更为华贵。
说他不像太监,是他面如蟹壳,色近青砖,白眉如雪,唇角下撇,威仪肃肃,单凭这副相貌,分明就是一个老将军!
在宋皇帝的左手侧,立着一位道士。
他道袍裹身,头顶道冠,须发皆白,脚踏道靴,手执拂尘,身挎一布包。他人虽然了年纪,可面色红润,肌肤光滑,宛如婴儿,腰不垮,腿不弯,真个是目如晨星精光闪,气势如虹立如山。
任谁见了都要赞一声:好一个得道大士!
“王卿家,你此时求见寡人,有何要事?”宋皇帝恋恋不舍的把目光从案牍的字画抽出来,略带不满的看向前方中年人。
这中年人身着朝服,气度不凡,面色文雅,行礼后禀告道:“启禀官家,犬子泽岚此行西北,不负官家重望,成功寻到重宝,日前返回京中。微臣唯恐官家心急,这才趁夜觐见,还请官家恕罪!”
“哦,王卿家所言当真?朕要的东西他真的找到带回来了?在哪里?快快快,呈给朕看。”宋皇帝听到这话,顿时双眼一亮,急不可待的连声催促,如果不是顾念着为君仪态,只怕已经站起来冲过去。
王甫心中一喜,官家如此失态,这寻宝献宝的功劳绝对不小。
他连忙从袖中抽出一副画,弯腰递出。
老太监轻轻“嗯”了一声,旁边的侍立的小太监忙走前去双手接过画,呈送到老太监手里。
老太监掂量了一下,又放到鼻前嗅了嗅,微微点头,这才把画递给宋皇帝。
宋皇帝早已经等的迫不及待了,拿了画连忙打开,只见这副画画着一家四口,一个男子一手扶着一个妇人,一手牵着儿子,妇人手里抱着一个尚在襁褓中的婴儿,眉目之间,满是宠溺疼爱之色。
看得出来,作画之人画工不错,寥寥数笔就将男人对妇人的疼爱、对孩子的喜爱,以及妇人对襁褓中孩子的母爱,孩子的调皮捣蛋等等细腻情绪刻画的入木三分。
纵然是以宋皇帝专业级的眼光,也觉得这幅画确实是难得一见的珍品。
“就是字丑了点!”
宋皇帝嫌弃的瞥了一眼空白处刺目的黑色字迹,越看越觉得碍眼,尤其是那为这幅画命名的三个大字,更是大大的拉跨。
“走娘家!”
没错,就是你想象得那个走娘家。
“字坏!起名的水准更坏!”
宋皇帝小声的低估了一声,又把画看了几遍,仔细寻找着什么。
半晌,他放弃了。
“大师,这幅画真的如你所说,能让我得偿所愿么?”宋皇帝扭头看向老道士。
老道士呵呵一笑,捋着胡须,道:“陛下,可否容老道前确认一番。”
“好好好,大师快请鉴别。”
老道士一甩拂尘,走前去,看起来完全不像是老年人的白嫩手指一碰画卷,顿时身体一震,脸显出丝丝喜色,恭贺道:
“陛下,这画确实是老道所说的宝物。只要老道准备妥当,运转师门秘法,必定能依着画中留存的印记,找到秘境,令陛下得偿所愿!”
“好!太好了!”宋皇帝喜形于色,“王爱卿,这次你家儿子办事可靠,寻宝有功,朕一定会重重赏赐。”
“微臣替犬子谢过官家洪恩!”王甫叩谢道。
宋皇帝点点头,又道:“大师,你看要什么时候才能准备妥当?”
老道士后退数步,陷入沉思,似乎是在估算什么,片刻后才道:“师门秘法所需之物,皆是珍惜贵重之物,又需大量钱财,即便是有皇家藏库供应,缺口也是极大,依老道之见,只怕要数年之久才得齐全。而且……”
“而且什么,大师但说无妨,朕绝不怪罪。”宋皇帝忙表态道。
“现今天地有变,鬼祟横行,老道只怕它们会大大拖延秘法成就日期,耽误陛下的大事。”老道边说边叹了口气,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
“这……”
宋皇帝愣了愣,鬼祟作祟的事情他确实有所听闻,但已经着六扇门的诸葛神侯全权处置,料来应该很快就能稳定局面,可老道这么一说,他心里不免起了别的心思。
“米公公,你觉得这事怎么办?”
“诸葛神侯一向办事稳妥,不负官家所托,相信鬼祟虽然凶险,想来也难不住他,只是需要时间罢了。但是,官家的大事也不能耽搁,必须尽快筹备,以老奴之见,不如再增加些人手,尽快把鬼祟之事处理干净。”
米公公似是早有预案,回答起来有条有理。
“增加人手……”宋皇帝若有所思,心中计较起来。
米公公说完话,后退一步,隐晦的丢了一个眼神给王甫。
王甫会意,连忙前奏道:“启禀官家,犬子此次自西北归来,言道各地鬼祟所怪之事日益严重,各地官府应对失当,造成无数民众惨亡,人员物产损失不计其数。而且,还有江湖之人趁势作乱,打家劫舍,祸乱地方,民众不堪其苦,身陷水火之中,而六扇门应对此事已经是捉襟见肘,难当大任。以微臣之见,不如再组建一个部门,抽调一些好手填充,专门处理鬼祟作怪之事,六扇门仍旧履行原职,为官家收集各种所需之物!”
宋皇帝想了想,点头道:“王爱卿所言甚是。只是新建一个部门,所学人手该从何处调配呢?”
王甫忙道:“犬子泽岚颇认识一些有能力的人物,他们有志为官家排忧解难,报效朝廷,只是因为出身,不能为官家效力,如果官家同意,微臣可令犬子招揽他们,让他们为官家效力。”
宋皇帝点点头,但是没有做出决定,而是征询老道士的意见:“大师以为如何呢?”
老道士仙风道骨,淡然一笑:“王大人此法可行,只是镇压鬼祟、涤除妖邪,乃是我道家应为之事,陛下应许的话,老道少不得懂用这点脸面,请出道门英杰,为陛下效绵薄之力!”
宋皇帝一听,顿时喜道:“有大师出面,真是再好不过了。以朕看,这个部门不如就交给大师……还有王爱卿筹备吧,人员物资调配,一应所需,皆有大师一言而定,朕全权委任。但是朕只有一个要求,务必尽快完成秘法!”
“老道责无旁贷!”老道士低头道。
“臣,遵旨!”王甫再次叩谢。
这时,宋皇帝突然想起了什么,问米公公道:“周侗那老货最近在干什么?”
“回官家,周大师最近沉迷下棋,每天吃饱喝足,就与邻居老叟下棋,不可自拔。”
“这老货的小日子过得倒是舒坦!令朕都有些羡慕了!”宋皇帝哈哈一笑,眼珠一转,有了主意,笑道:
“这样吧,你明天传朕的旨意,让他从御拳馆里挑出一批精英,加入大师的部门……嗯,就叫镇邪司吧。还有,你告诉他,必须挑高手,不许滥竽充数,朕知道了,要不高兴的!”
“老奴,领旨!”
米公公低头领旨,无人看到他眼角掠过的一缕异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