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实本分,却又不经常在道观……”容云琢磨着苏晨德的话,若有所思。
很快,他眼中一亮,“厅长,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老实本分是假象,其目的是迷惑外界,不引人瞩目。
既然老实本分,却又经常不在道观,那做什么去了?
“厅长,我这就去调查。”容云说道。
“这只是我的猜测,只是一种可能。”苏晨德说道,“就比如你说的那个清机,也要好好查一下。”
“明白。”
……
崇明岛。
崇明小学的教师宿舍,算术老师沈子琪正在煮菜粥,他的目光时不时的看向门口。
“老师,老师。”一个半大小子嚷嚷着跑进来。
“刚才还在找你,去哪了?”沈子琪用木勺敲了敲半大小子的脑壳,没好气说道,“吃饭都不积极,做什么事情积极?”
“吃去玩了。”杜自强摸着被敲打的脑壳,嘿嘿笑着说道。
“好了,去洗下手,准备吃饭了。”沈子琪说道。
说着,他嘴巴里嘟囔着风沙大,走过去关了宿舍的门。
“老师,李队长让我交给你的。”杜自强摘下破烂帽子,从里面掏出一张卷成细枝状的纸条递给老师。
沈子琪接过纸条,朝着杜自强使了个眼色,半大小子立刻端了一碗粥在门口守着。
纸条上的寥寥数语,一览无余,沈子琪的眉头皱起来。
就在今天上午,码头来了一艘小火轮,从小火轮上下来了四十多人,其中有家有口有孩子,还有荷枪实弹的护卫。
初步打探来的消息是,上海的一位有钱人家的少爷、少奶奶带了家眷护卫来岛上游玩。
对于这个情况,沈子琪是持有保留意见的,这兵荒马乱的,岛上还有日伪军驻扎,哪个吃饱了撑的、胆大包天的会来崇明游玩?
而这个情况也引起了崇明县民众抗日自卫总队二中队队长李选奇的重视,毕竟这四十多人中,有三十几人都是孔武有力的男子,并且几乎人手长短枪支。
他甚至看有两人还抬着一挺轻机枪,这可是一支实力不俗的军事力量。
李选奇的这个纸条,就是请岛上地下党同志调查清楚这伙人的来历,以防万一。
沈子琪明白李选奇同志的担心,此前内线的同志送出的情况显示,敌人针对崇明岛抗日武装的新一轮扫荡已经在谋划了,敌人是有可能假借这种所谓的家眷护卫队的名义暗中增兵的。
崇明岛是去年三月份沦陷的,日本侵略者千余人分乘2艘军舰,在5架飞机的掩护下登陆入侵崇明。
自沦陷之日起,岛上民众就自发开展了抗日斗争。
崇明县县长陈庆耀在统一收编了这些地方抗日武装,并且将这些武装统一在国党的“民众抗日自卫队”之下。
不过,随后陈庆耀流亡海门,此后也并没有打算回崇明,更没有派得力的干将回崇明坐镇指挥,因此,岛上的各支抗日武装实际上处于群龙无首、各自为政的状态,反而被日伪军各个击破。
一直到去年七八月份,我党在崇明组建起了三百余人的抗日大队,随后红党地下党进一步把崇明各支分散的抗日队伍联合起来,组成了“崇明县民众抗日自卫总队”。
而且,为了贯彻共产党的抗日民族统一战线,“崇总”的总队长由“流亡县长”陈庆耀担任。
如此,“崇总”在红党的领导下,才真正的统一起来,不断壮大,现在已经下辖一个抗日大队、二个独立中队和一个常备中队,总兵力一度达到了五百余人,在岛上同日伪军展开了艰苦卓绝的斗争。
不过,崇明岛三面临江一面濒海且岛屿狭长,抗日游击队迂回的空间受限,很容易处于进退两难、腹背受敌的被动境地,再加上日伪军占领崇明岛后的持续“扫荡”,使抗战面临重重困难。
在这种严峻的斗争形势下,对于敌人可能在崇明岛掀起的新一轮的扫荡,崇总方面是格外警惕和担心。
……
“我早就说了,我们自己来就是了,你们非要兴师动众跟着来。”何雪琳朝着小芝麻的后颈上涂抹药油,心疼说道。
“这兵荒马乱的,侄儿怎么放心。”程千帆微笑说道,“再说了,不就是被蚊子咬了个包吗……”
看到何雪琳瞪过来的眼神,程千帆赶紧讪讪闭嘴,嘟囔了一句‘这都什么时节了,还有蚊子’。
白若兰正在给小宝扎辫子,见状也是忍俊不禁笑道,“师母,也就你现在能管住他。”
“怎么?他还敢欺负你?”何雪琳笑了说道,“千帆若是敢欺负你,你与师母说,师母收拾他。”
“可不兴告状的啊。”程千帆没好气说道,然后在何雪琳要继续说教之前,赶紧灰溜溜走开,“我去看看周茹做什么好吃的。”
看着程千帆落荒而逃,何雪琳和白若兰也是相视一笑。
……
厨房里。
周茹正在麻利的收拾小黄鱼。
小黄鱼是在码头从渔民手里买的,小宝喜欢吃油炸小黄鱼。
“老爷。”
“唔。”程千帆点点头,他将房门轻轻掩上,走到窗台边,观察着外面的情况,然后朝着周茹点点头。
“重庆已经第六次来电,催促组长与重庆联系了。”周茹说道。
从南京回来后,程千帆时至今日依然没有主动同重庆方面发报联系,在这期间只是接收电报,从未回应,而重庆方面显然很急切,电报一封接一封。
师母何雪琳的外祖父是崇明岛人,明日就是老人家的忌日,程千帆便趁机打着护送师母来崇明祭拜的籍口,带着人马浩浩荡荡来到崇明,正好利用此地同重庆方面电报联系。
“已经基本上可以确定,岛上并没有电波搜索设备。”程千帆低声说道。
崇明岛孤悬在外,确实是方便发报联系的好所在,不过,首先要排除岛上日军有电波搜寻设备,不然的话,这边电台一开,那几乎是秃子头上的虱子。
“组长,我还是认为太冒险了。”周茹说道。
在她看来,哪怕是开着汽车在法租界郊区发报,也比在一个岛上这般有着明显指向的地方发报要来得安全。
程千帆看了周茹一眼,他能够理解周茹,周茹心理上更加倾向于熟悉的环境最安全,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周茹的这种想法是并无错处。
但是,程千帆近来有一种非常不好的直觉,他总觉得法租界有一双眼睛在盯着自己,他不敢在租界冒险。
而此次来崇明岛,完全是临时起意,敌人会在崇明岛设下圈套等着他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而根据他从特高课内部所掌握的情况,敌人的电波搜寻设备目前只局限于上海市区,远离上海的崇明岛是没有那种设备的。
更何况,他对于意外情况也早有预案遮掩应对。
……
重庆,罗家湾十九号。
军统局副局长办公室。
戴春风面色阴沉。
根据他所掌握的情况,程千帆应该已经从南京回到上海。
但是,尽管重庆这边连番去电,上海特情组那边依然是只字未回。
这不禁令戴春风担心不已。
“局座,依属下看,肖勉一直没有联络我们,定然是时机不成熟。”齐伍说道,“他的性格局座是了解的,素来是以安全为第一要务。”
“这个我自然晓得。”戴春风说道,“只是,一日没有联系上特情组,我这心中可就七上八下,悬着呐。”
“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齐伍说道。
戴春风闻言,不置可否的点点头。
就在此时,办公室的门被敲响。
“进来。”
毛瞬推门进来,手中捧着文件夹,“局座,上海密电。”
戴春风神情微动。
齐伍迅速从毛瞬的手中接过文件夹,打开来,只是扫了一眼,眉宇间的喜色一闪而过,不过,他不动声色的朝着毛瞬摆摆手。
待毛瞬离开后,齐伍这才一脸振奋对戴春风说道,“局座,肖勉来电。”
“果真?”戴春风大喜,他从齐伍的手中接过电报纸,扫了一眼电报密韵,果然是特情组的暗记,他长吁了一口气,高兴说道,“译电。”
“是。”齐伍就要离开去自家办公室取密码本译电,却见戴春风已经打开保险柜,取出了另外一份密码本,递给他,“就在这里。”
“是。”
……
这是一份长电报。
戴春风阅罢,放下手中的电文,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不愧是肖勉,还得是肖勉。”戴春风频频点头。
程千帆在电文中首先汇报了南京之事。
得益于此份电文,很多此前一直看不透的事情,总算是摸清楚了。
譬如说梅机关庶联室室长冈田俊彦之死,以及特工总部童学咏、汤炆烙竟然被七十六号判断为重庆分子的内情。
虽然程千帆也暂时并没有摸透此间真相,但是,有了程千帆对于相关事件的第一视角汇报,很多线索却是可以串起来了。
“你怎么看?”戴春风问齐伍。
“现在来看,中统苏沪区那边确实是早就暗中和童学咏有勾连的。”齐伍思忖说道。
肖勉在来电中汇报了童学咏的女儿失踪之事,这足以说明中统早就有所行动。
“没想到,倒是让薛应甄得了便宜。”戴春风冷哼一声,心中对于军统南京区秦文明‘谎报军情’之事更加恼怒。
“局座,肖勉汇报说汪填海有意兼领行政院院长……”齐伍说道。
“是伪行政院。”戴春风面色不善的纠正说道。
“是,伪行政院。”齐伍赶紧说道,“这位汪副总裁这是一朝得权,便要死死抱住啊。”
“沐猴而冠,可笑之极。”戴春风冷笑不已。
“肖勉所提及之楚铭宇有意邀请他去南京之事,局座意下如何呢?”齐伍思忖说道。
“此事,有利有弊。”戴春风思索片刻,微微摇头说道。
齐伍微微点头,确实是有利有弊,法租界是肖勉的地盘,用红党的话说,此乃上海特情组的根据地,断不可放弃,不过,若是能够在南京打开新局面,也是颇为诱人的。
“此事还需要细细斟酌。”戴春风一时之间也是拿不定主意。
他指了指电文,“至于说这小子提及的这个‘镰刀计划’,你与郑卫龙商量一下,好好配合。”
“是。”齐伍点点头,他露出犹疑之色,“关于他的身份……”
“身份绝对保密。”戴春风毫不犹豫说道,“就按照此前的计划,令郑卫龙拉拢这位上海滩的‘小程总’。”
“明白了。”
“对了,炮制一份电报,不要出纰漏。”戴春风叮嘱说道。
“是。”
……
苍云观。
“有劳道长了。”容云向一位道士道了谢,回到苏晨德的身边,将刚刚求来的‘护身符’递过去,“老爷,道长说了,此物可趋吉避凶,上上选。”
“那个人就是清机?”苏晨德低声问。
“正是。”容云点点头,“这个人是苍云道长的嫡传弟子,在观中最是活跃,经常有要为师尊报仇的言语。”
“那为何没有离观?”苏晨德问。
“据说是苍云老道死之前将道观嘱托与他,令他好生照料,此人因为道观所累,一直无法脱身。”容云说道。
苏晨德闻言,不置可否的点点头。
“厅长,按照您的指示,属下派人结交了一个经常来此道观的香客,根据那香客所说,道观中确实是有那么一个道士,平时还算本分,不过,却是深居简出,经常十天半个月不见露面。”容云说道。
“可是这人身份有什么特殊?”苏晨德心中一动,问道。
“厅长明见。”容云点点头,“这个道士道号云空,按照那名香客所说,此人竟然也是那苍云老道的嫡传弟子,甚至可以说,此人与苍云老道的关系之亲近,犹在清机之上。”
听得容云此言,苏晨德大喜,频频点头,“这就有意思了。”
“详细说一说这个云空。”
“云空是一个孤儿,据说是那苍云老道一手养育的。”容云说道,“据说这道士的俗家名字有个云字,至于说姓什么就不得知了,也正因为这个云字,苍云老道说那孤儿与他有缘,给起了个云空的道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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