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千帆的情报触角目前而言可以延伸到数个角落:
法租界是小程总的大本营,此外,他和法国人、英国人以及美国人,乃至是德国人关系都不错。
特高课是宫崎健太郎的地盘。
日本驻沪上总领事馆的大门几乎是向今村兵太郎的学生宫崎健太郎半敞开,与此同时,宫崎健太郎本身也是岩井公馆的成员。
只是,随着斗争形势的变化,火苗同志、钢琴同志、飞鱼同志同蒲公英同志进行过一次秘密会晤。
在会议上,蒲公英同志向法租界特别党小组介绍了抗日形势的发展、变化,传达了江苏省委和上海市委的一些指示。
其中,蒲公英同志非常悲痛的通报了一个消息:
我党在闸北的一个地下交通站被日军宪兵所破获,两名同志当场牺牲,三名同志被捕后遇害。
随着上海伪政权的建立,日本人的触角开始延伸到上海的角角落落,特别是日军宪兵机关更是残暴至极,大肆抓捕抗日人士,甚至是随意捕杀无辜百姓,其罪行罄竹难书。
蒲公英同志向火苗同志转达了包租公同志的一个建议:
随着斗争形势的愈发严峻,日军宪兵机构在残害抗日军民的血腥行动中将会占据越来越重要的作用,火苗同志能否想办法接近、甚或是渗透进日军宪兵机构?
此并非包租公下达的命令,更确切的说是带有商讨、建议的语气。
法租界特别党小组确实是暂时由上海市委代为领导,但是,党小组真正的指挥权在西北总部,在翔舞同志的手里,由农夫同志直接领导。
程千帆将蒲公英同志的建议发给农夫同志,农夫同志思考,并且报翔舞同志同意后给出回复:可以尝试接触宪兵司令部,然则安全第一,保重,切切。
于是,程千帆便开始琢磨如何接近日军宪兵司令部。
他本来的目标是接近宪兵司令部的中下级官佐,但是,经过慎重考虑后,程千帆放弃了这个思路。
原因简单直接:三本次郎会不高兴。
于是,程千帆决定走高层路线。
程千帆打听到宪兵司令部司令池内纯三郎曾经在关东军任职。
而就在今年今村兵太郎过寿的时候,池内纯三郎送来亲笔手书的贺寿词为礼,今村非常喜欢,甚至还特别交代今村小五郎装裱起来。
再考虑到今村均曾经担任关东军副总参谋长,由此可见今村兵太郎和出身关东军系统的池内纯三郎之间必然私交不错。
于是:
为了庆祝柳条湖事件七周年,宫崎健太郎特别以玖玖商贸的名义打造了四个金质烟盒。
烟盒上拓印了关东军侵占中国东北的图案
在日军飞机、坦克、大炮、步枪包围逼迫下的,是一个中国的城池,旁边是东北物产的标志物一株硕大的高粱,并且刻有日文“帝国进驻满洲纪念”!
四个特制纯金打造的烟盒,他先是送给了三本次郎一个。
然后才在合适的时机送给了今村兵太郎三个,何谓合适的时机在池内纯三郎的生日前几天。
正如他所料,今村兵太郎见了这份礼物大喜,直言好学生帮他解决了一个头痛的难题。
事情的发展也正如程千帆所预测一般,今村兵太郎自己留下一个纯金烟盒,将另外两个作为礼物送给了池内纯三郎:
今村兵太郎自诩君子,此人是做不出自己留下两个,只送给池内纯三郎一个这种事情的。
若是三个都送给池内纯三郎,今村又不舍得。
两个正好,柳条湖事变纪念日和池内生日接近,双喜临门嘛。
池内纯三郎收到了两个金质烟盒,程千帆还有一个细心考虑,若是池内的友人亦或是上司看到此烟盒很喜欢,池内手中还有一个,自然可以拿出来相送,而不会出现心爱之物不舍割舍的情况:
若是只有一个,池内不舍得割舍,自然会惹得友人、上司不开心,即便是池内舍得割舍,也会心中愤懑,如此,池内便会心情不好,心情不好之下,甚至会迁怒于送他礼物之人。
有了两个,便可避免这种情况出现。
此外,程千帆当时还向今村兵太郎坦诚自己的心思。
今村是极聪明之人,虽然当时会没有想到,后面定然会意识到自己学生打造这份特殊礼物的一部分小心思,故而,程千帆表现的很坦然,他会直接而适时地表示出想要攀交池内的意思。
今村兵太郎谈及三本次郎的时候,时常会鄙薄,言说三本次郎气量狭窄,这辈子也就止步于佐官了。
程千帆了解今村,知道今村不会因为他想要攀交池内而生气,反而会较为欣赏。
与此同时,自己学生有了这份心思,他是不会昧下自己学生的这一份心意的,礼物是今村送的贺礼,但是,今村兵太郎会向池内提及自己的学生,帮宫崎健太郎刷一下存在感。
这一切都是程千帆建立在对今村兵太郎非常熟悉的基础上,精心构思设计的。
不过,饶是如此,程千帆也没有想到池内纯三郎竟然真的将此特制的烟盒送人了,毕竟从今村兵太郎那里反馈的情报显示,池内是非常喜欢这份特殊的礼物的。
并且,正是送给川田笃人的。
是的,川田笃人此前从身上掏出的那个金质烟盒,程千帆一眼便认出来是他安排人特制的烟盒,然后他便在脑子里快速思索,最终得出的结论是
川田笃人极可能在其父亲的带领下登门拜访过池内纯三郎,不,以川田家族在日本国内的名望,甚或是池内纯三郎登门拜访川田勇詞。
池内纯三郎将自己珍爱的特质烟盒送给川田笃人,仅仅是因为川田笃人是川田勇詞之子,似乎并不足以,唯一的可能是川田笃人已经确定要去宪兵司令部工作,于是乎,池内纯三郎便将心爱之物赠予川田笃人,以兹表示鼓励和赞许之意。
故而,程千帆当时便断定川田笃人应该是已经确定要去宪兵司令部当参谋,但是,他故作不知,以一个真正的朋友的身份帮助川田笃人分析,以外交人员最安全为理由劝说他去总领事馆工作。
程千帆并不清楚川田勇詞是出于何种考虑会安排川田笃人去宪兵司令部工作的,毕竟正如他向川田笃人所分析的那般,去总领事馆工作,川田笃人的安全最有保障。
毕竟,川田笃人两年前在杭州可是曾经遇险过的。
也许川田勇詞自有其考虑和安排,大家族自有其考虑,这不是程千帆现在需要考虑的问题,而从他的角度来说,他是最满意川田笃人去宪兵司令部工作的:
川田笃人当记者,其利用价值最低。
去总领事馆工作?程千帆是今村兵太郎的学生,此外,坂本良野也在总领事馆工作,他本人也正是岩井公馆的成员,总领事馆方面程千帆已可自给自足了。
唯有宪兵司令部不一样,此正合他意,简直是老天爷都在帮他。
渝城。
罗家湾十九号。
“女先生那边有动静没?”戴春风问齐伍。
“没有动静。”齐伍摇摇头。
女先生是军统高层内部对汪填海的代称,以遮人耳目。
填海,精卫填海,精卫乃神之女,女先生也。
不过,盛叔玉却是私下里嘟囔,说精卫乃神女,女先生乃是尊称,汪副总裁若是果然和日本人有勾连,那简直是糟蹋了女先生这个名。
戴春风皱了皱眉头,他摇摇头,“咱们这位女先生,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啊。”
“不知道。”齐伍摇摇头,“不过,想来不是什么好药。”
此前,副总裁官邸的电话疯狂向外打出,戴春风得到手下汇报后大惊,以为汪填海会有什么重要行动,立刻向领袖汇报。
没想到这些天过去了,那边却似乎又偃旗息鼓了。
虽然戴春风无法判断汪填海要做什么,但是,必然是在谋划什么大事情,都说这位汪副总裁做事情优柔寡断,难道这次又是老毛病犯了?
两人又秘密分析了一会,还是有些摸不着头脑。2
戴春风并不知道的是,按照计划,汪填海应在十二月八日离开渝城,但却是恰逢常凯申收到戴春风的汇报后,立刻果断从抗战前线返抵渝城,还通知汪填海于九日到黄山官邸谈话。
如此,汪填海惊恐,不敢有丝毫妄动。
翌日。
戴春风去黄山官邸拜见领袖,听到王之鹤正在破口大骂,悄悄凑过去听,却是王之鹤正在偷偷骂人,说汪填海的坏话。
“汪填海早晚当汉奸。”王之鹤气呼呼骂道。
旁边众侍从官吓坏了,赶紧劝王之鹤不要乱讲。
原来,就在昨日,汪填海与常凯申见面后,汪填海仍坚持对日主和,双方发生了激烈的争论。
也正是因为此次见面,汪填海非常紧张,不敢在紧急情况下仓促出逃,便一再改变计划,而那边早就相约好的近卫也只好一再推迟发表声明。
九日后。
汪填海终于觅得出逃时机。这天,他以赴成都演讲为名,偕陈碧君、曾正敏等人直飞昆明。
在出逃之前,汪副总裁还通知陈南海,让他务必于他抵达之前先到昆明等候接驾。
在逃离渝城的飞机上,还发生了一件趣事。
当时,汪填海一伙登机后发现国党空军司令周智煣也在机上,大惊,惶惶不已,担心事迹败露。
陈碧君连忙上去主动解释:“汪先生是应云南龙宇主席的邀请,去昆明讲演的。”
飞机起飞后不久,周智煣竟径直走进驾驶室亲自驾机。
汪填海等人大惊失色,担心周智煣把飞机开回渝城。
曾正敏立刻示意同伴密切监视航向,随时准备应付突发局面。
又过了一会,陈碧君透过机窗往下看,以为是嘉陵江与长江的汇合处,不由大惊:“周司令!你为什么把我们送回渝城?”
曾仲鸣等人将右手插入口袋,紧握手枪。
周智煣大笑:“那是沱江与长江的汇合处,是泸州,不是渝城。”
汪填海等人后背都出了一层冷汗。
飞机抵达云南上空,周智煣离开驾驶室,笑问:“报告汪主席,您看我这个航空兵合不合格?”
汪填海早已一身冷汗,强装笑脸,竟连说了三个“合格、合格,合格。”
大约中午午饭时间,飞机抵达昆明。
之前,汪填海曾通知龙宇,为了“不引起日寇注意,避免敌机中途截击”,只请他一人去机场迎接,不要让其他人知道,龙宇满口应允。
但汪填海到昆明时,省府各厅、署、局长,都在机场列队迎候,满街挂了旗帜,军乐队也大吹大擂起来。
如此大张旗鼓,令汪填海做贼心虚,一见当时的场面,大不高兴,害怕阴谋暴露,于是佯称“因飞机颠簸太甚,脉搏时有间歇”,身体不适,拒不见客。
只与龙宇作了数小时的密谈,并透露他将到香港与日本人商谈“和平条件”。
龙宇请汪副总裁等在昆明多留数日,以便一尽地主之谊。
汪填海断然拒绝,他担心夜长梦多,便以心系国家,当即刻启程为理由令龙宇准备飞机。
第二天,汪填海等人便由昆明逃到了河内。
为制造假象,汪填海在起飞前还曾打电报给黄山官邸,佯称赴昆时因“飞行过高,身体不适,且脉搏时有间歇现象,决多留一日,再行返渝。”
上海。
民国二十七年十二月二十一日,程千帆做东,他设宴为川田笃人接风洗尘,同时也祝贺他履新日军驻上海宪兵司令部参谋一职。
就在他离开巡捕房,准备出发前往酒楼的时候,李浩瞥到了挎着菜篮子在一个杂货铺门口买东西的周茹。
“浩子,你去。”程千帆眉头微皱,说道。
周茹在这个时间出现在这里,只有一个可能,必然是有十万火急之事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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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当时真的没有人想到汪填海竟然要投日当汉奸。